又過了三天,鰲拜等人終於離開了寧夏鎮,前往固原。
蒙元餘部韃靼、瓦剌等入侵加劇,明政圌府爲進一步加強防禦,於成化十年置延綏、甘肅、寧夏三邊總制府於固原,總陝西三邊軍務。此任由部院大臣充任總督。明弘治十四年,再設固原鎮,次年升固原衛爲固原州。至此,固原遂成爲一個在西北邊地防務中舉足輕重的要鎮。
寧夏鎮總算還依山靠水,沒糧食還能打獵,找點東西吃。甘肅、固原、延綏三鎮可就沒有這麼幸圌運了。
鰲拜沒有去甘肅鎮,那地方人很少,一般只有犯了事的人才被髮配到那裡,在那裡生活,比在大牢裡待一輩子還慘。那裡氣候乾燥,生態脆弱,日常用水用糧都無保證,明朝幾乎已經放棄那兒了,外族也懶得打過去。
九邊中最艱難的卻是延綏鎮,那裡一直很乾旱,北面、西面都是沙漠地區,沒水,自然就種不了糧食。靠近沙漠地區,想打獵也不行。內地運輸過來的糧食,太貴承受不了。延綏鎮的軍戶,幾乎都吃不飽。偏偏延綏鎮的地位又是陝西三邊種最重要的!黃河岸邊的韃靼人,又或者是蒙古人,都可以從這裡南下,洗掠陝西內地,甚至是直接威脅西安府。必須有大量軍隊駐守,以避免韃靼人或蒙古人南下。貼吧奉獻。拖圌欠軍餉、沒糧食,還得打仗。農民起圌義從陝西爆發真的一點都不奇怪,簡直太不公平了。
固原鎮稍微好一些,所以總制府駐固原州,所轄邊牆位於圌寧夏鎮以南,陝西定邊縣西南,經寧夏鹽池縣南、同心縣北、海原縣北、甘肅靖遠縣北,然後沿黃河東岸南伸,至今蘭州市西、洮河注入黃河處附近止,長一千里。
鰲拜等人一路走來,眼中看到的盡是蕭條景象,田園荒蕪,渠道淤塞,軍屯衰敗,兵民逃亡。這地方就是個爛攤子,如同人間煉獄。這裡的百姓,普遍瘦的跟吸毒分子一樣,皮包着骨頭,乞討之人隨處可見,賣圌身葬家人的,爲了活下去賣孩子的也有很多。
洋人推崇大明,經常誇讚說明朝沒有一個乞丐。“沒有一個乞丐”其實說的是東南沿海富裕地區,經濟梯度在明朝是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如果讓他們到西北看看,保準嚇一跳。
開始的時候,少林寺僧人們都會下馬幫助一下那些人。過了兩天後他們發現這事沒管了,也只能搖頭嘆氣,說句阿彌陀佛走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黃施主,你就沒有什麼辦幫幫他們嗎?”湛清每次看到有流民用期盼的眼光盯着自己,都忍不住問鰲拜同樣的話。
鰲拜無奈道:“大師,你說了八千次了,八千次了!必須先去軍鎮看看再說,現在我身上這點錢就算全都送人,衣服也送人,只留內圌褲,也是無濟於事的。到時候大家就該可憐我了。”
到了固原城。三邊總督武之望親自前來迎接,這是一位老臣,年過七十了。臉瘦長,當中又凹了進去,笑起來跟哭似的。“下官武之望參見黃大人。”
鰲拜一時沒反應過來,一愣道:“你沒指望見我是什麼意思?”
老總督身邊的親兵頓時暈倒一片。鰲拜再一問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武之望”。這位老臣因幼年多病,父母希望他能身體健康,變的強壯一些,才起了這個名字。很明顯起名失敗了,和這個名一比,叫“武大郎”都顯得那樣春光燦爛。
不過,武之望很有才,不只是官員,還是名醫。他著有《濟陰綱目》和《濟陽綱目》兩書,在文學領域也有建樹,被譽爲關中鴻儒,也被稱爲儒醫。
鰲拜尷尬道:“武大人,我這一路遇到了太多難民,滿腦子都在想他們的事,所以才……出現這種口誤,還請武大人見諒。”
武之望苦笑道:“黃大人不必介懷,這種事情不是發生第一次了,小時候也經常有人笑我的名字呢。”那你還不改個名字?這老頭脾氣倒是不錯。鰲拜道:“武大人,給我說說這裡情況吧,軍餉暫時還發不下來,我們一起想想辦。”
一想這裡的情況,武之望愁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嘆道:“朝廷屢屢加重稅賦,現在民圌怨沸騰,又值陝北連年大旱,軍中因缺餉而圖謀作亂者已出現很多,老朽都殺了,但現在又出現了大量逃兵,我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鰲拜道:“這裡有沒有實施屯田之類的方養呢?”
武之望嘆道:“早就在屯田了,但是遇到乾旱,收成很差,怎麼夠吃?其實這裡還算好了,延綏鎮更嚴重,陝北一帶,如米脂、綏德、延安等地的人都吃不上飯,餓死的人不計其數。老朽幾次上疏,都沒有得到回覆……還請大人要儘快稟告朝廷,讓皇上重視起來,如果再放任不管,只怕要出大事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軍餉和物質都用來保障遼東前線,西北和其它邊鎮的士兵都成了沒孃的孩子。天啓年間沒有出現過大規模民變,對社會的控制力尚可,足以維持統圌治。西北也沒有掀起過大的風圌波,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己,所以朝廷沒當回事。
如果把大明比喻成一個人的身體,現在是處於亞健康的狀態,及時用藥,稍加調理,可以恢復健康。不幸的是,崇禎上臺以後,大清洗造成了中樞癱瘓,現在朝廷辦事效率低下,遇到問題一羣人耍嘴皮子沒人動真格的,大明這小感冒要變癌症了。
鰲拜問道:“武大人,延綏鎮那些軍戶戰鬥力如何?”
難道要對他們進行武力鎮圌壓?武之望一愣,趕忙說道:“黃大人,雖然有人鬧圌事,但也是窮急了,只要朝廷撥餉賑災,他們不會鬧的。”
鰲拜苦笑道:“那萬一他們鬧了也得有個準備吧?”
武之望嘆道:“陝北人民風比較強悍,兇勇鬥狠,全民皆兵。不只是軍戶,也包括百姓,都是比較彪悍的,一言不合,幾乎就要動手。”
鰲拜心情激動,召打圌手的時候到了。這裡全是逃兵,活不下去的這羣人,我代表朝廷去招安,暗中安排他們都到山西去,他們有了吃的,還能不感恩?李自成、高迎祥等人都是從這裡造圌反的,找到他們,帶着他們一起反,都是些人才啊。
“武大人,我們進行一下分工吧。”鰲拜指了指湛清、湛空等人,道:“這幾位是我在少林寺請回來的高層,我準備讓他們用佛來安撫人心,你說這裡不算太嚴重,安撫可能還有效果。延綏鎮那邊,我想現在就去看一看情況,那裡的人既然很彪悍,恐怕火氣不是那麼容易壓住的,我去看一下,想想辦。”
武之望見鰲拜剛來了就要走,趕忙道:“黃大人,你剛到這裡,怎麼也得休息幾天吧?”
鰲拜嚴肅道:“不用休息了,正事要緊,我明天就出發。”
武之望站起來,再次施禮道:“有你這樣的年輕官員,朝廷有希望了。”
想到了明末幾個有名人物,鰲拜迫不及待想去那邊看看,他一揮手,大義凜然道:“大人過獎了,有道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現在朝廷確實沒錢,皇上派給我這樣艱鉅的任務,我如果不做出些成績,怎麼對得起他的信任。既然延綏鎮有可能發生民變,我必須儘快趕過去。”
在這裡也駐紮着錦衣衛,因爲延綏鎮處在爆發的邊緣,不是那麼安全,鰲拜也不敢不帶手下就去。命人通知錦衣衛湊一百人,和他一同去陝西。
武之望是個清流,沒多少錢財,所以並沒有大擺宴席,只是請鰲拜吃了一頓比較豐盛的晚飯。他這樣做,反而引起了鰲拜的好感,一個七十多歲的老臣,依舊忙碌在國家第一線,實屬難得。
飯後,鰲拜正躺在牀上發呆,蘇夢兒進了屋,微笑道:“黃大人憂國憂民,做事用心,小女子佩服,特來討教。”鰲拜坐起來笑道:“你笑話我啊?”
“有道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蘇夢兒學着鰲拜的樣子,微笑道:“如果不是和你熟了,我都要被你騙到了。”
鰲拜看着蘇夢兒,問道:“我也被你弄糊塗了,你真是蘇夢兒嗎?不是化妝假扮的吧?難得見你這樣開玩笑。”
“你喜歡我本着臉和你說話?”
“不,我喜歡你這樣,以後都這樣就好了。”
蘇夢兒有了一點改變,雖然對其他人還是冷冰冰的,但是在和鰲拜相處的時候,已經不那麼拘謹了。兩人在寧夏鎮同騎一匹馬,現在晚上她又進房間找鰲拜聊天,這都是沒有防備的表現。她雖然嘴上沒說,心裡其實已經把對方當成了很親密的人。
蘇夢兒問道:“你急着去延綏鎮,到底想幹什麼?”
鰲拜輕道:“我想把鬧圌事的分子籠絡起來,讓他們去山西找樑彬,你覺得可行嗎?如果不這麼做,這裡距離山西太近,他們真反了的話,也許打到山西去,那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