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這一切沒多久，葉宛就下班了，顧銘遠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
他負手站在牆壁前，望着牆壁上孟世農的書法字《天道酬勤》，獨自出神良久，想到剛纔在財務軟件銀行日記賬裡看到的日期——4月27日，不覺輕吁了口氣。
當年“雲”畫廊代理的孟世農作品，是四月下旬被人匿名買走的，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正是兩年前的4月27日那天！兩天後官方消息出來，4月29日孟世農因病故去。他的溘然長逝，給其作品一個翻身的契機，五月下旬，拍賣市場開始爆炒作孟世農的作品《問花花不語》。
當時連經營畫廊多年的田瀾，都訝異得很，誰的目光如此敏銳，能在孟世農去世的前兩天把作品全部買走，是誰押寶押得這麼準？
可是，怕是連田瀾也未必知道，4月27日這天才是孟世農的真正死亡日期！應該是農曆十三而非農曆十五！真正的死亡日期比官方日期提前了兩天，而這兩天的時間差，卻是被孟世農的徒弟林緯一手瞞住的！
顧銘遠和孟世農私交不淺，孟世農因癌症住院化療期間，他一直都有探望，如果不是因爲期間因自駕協會的活動出去，他完全可以送孟世農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這大概就是天意，如果當時他沒離開宜江，或許孟世農的身後事就會是他來料理，林緯改動死亡證明，對外壓住孟世農的死訊的事也不會得逞，可若不是這樣，他又怎會想到去進一步調查林緯，直到發現真相後面還有真相呢？
顧銘遠曾從孟世農那兒耳聞過他這個關門弟子的一些信息，當初在孟世農的油畫作品上，發現了諸多疑點，他就開始對林緯留了心，隨着進一步觀察，他發現林緯這個人真的不簡單，書畫俱佳，並且是擅長油畫，這恐怕也是業內的一個爆炸新聞吧？
兩年多來，孟世農的各場作品拍賣會，他是逢場必去，不僅去，而且還積極參與、大手筆買進，直到林緯舉辦孟世農作品展，進一步證實了他的推斷，林緯這油畫可不是白學的……
想起這兒，顧銘遠不禁微微嘆了口氣。孟世農的死訊公佈後，市面上的孟世農作品幾乎不見蹤跡，有價無市，孟世農作品行情的啓動，讓提前介入收購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坐享了作品爆炒帶來的豐厚收益。
當時他就疑心，這是不是林緯做的？畢竟經過他的暗查排查，林緯當時還不成氣候，讓他短時間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幾乎不可能，這錢的來源一直在顧銘遠心頭輾轉，遲遲不能肯定。
當他直查昌明兩年前的賬目，發現如此巧合的時間裡，出現三筆資金流出，而在六月上中旬分兩次還回這筆資金，資金進出時間高度契合，能說這只是巧合嗎？
偵探赫爾克里•波洛說過，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
就像當時他懷疑憑林緯的氣候，要去打通各個環節、改動死亡證明並非易事一樣，五一期間那則關於人民醫院腫瘤科發生的醫療事故新聞，立即就爲他指明瞭方向，涉案的齊醫生正是當年孟世農的主治醫生。
人性的弱點就是無所謂忠誠，完全是看誘/惑的代價有多大。
顧銘遠揚起脣，眸中光芒萬丈，今夜註定真相水落石出，這不僅將一一解開盤桓他心頭許久的疑惑，還讓他進一步發現真相背後的各種聯繫。
唯獨……
顧銘遠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枚雞血印石，上面撰刻着篆體“孟世農”的字樣，放在手裡慢慢把玩，沁涼的觸感就像在提醒他責無旁貸的使命。
使命！是的，這是個使命，說是他的，卻也並不是他的，確切點說，是葉宛的！
如今只不過是他主動爲她擔起，代她所受，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對他說不，又該怎麼辦呢？
顧銘遠慢慢地握緊手中的硬石，凝着眉陷入深思，之前在這一點上，他並沒有過多考量，如今，他能感覺得出她對自己的好感，正如她今天看到賬務上的情況所做的選擇，是那麼的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就像他對她的那份心動一樣。可是，當真正的交量展開，她面對孫翰明、面對林緯，甚至還有那些個不爲人知的事實，她的選擇依舊會是他站在一起嗎？
窗外，夜已深沉，沒有月，只有無邊的黑，慢慢地侵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