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走,不要死……我不要忘記你。”我生平日一次發現自己如此需要雬月,對他的感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悄然融入到了整個靈魂中。
額頭上被他彈了一下我不疼。心口卻很疼,好像生生被扯開一樣。
“你會忘記我的,莫瑤,我會讓你忘記我的……記着我對腹中的孩子不好。孕婦如果總難過,孩子……會變得膽小的。”他依舊笑得面若桃花,無奈的在我的小腹上吻了一下,“放心吧。我不會食言而肥的,哪怕是死了。破碎的魂……依舊不會離你太遠……”
他以他的命來破十二美人圖的陣,陣破了我的命保住了,他卻要離開我們。對於他來說我到底是他的誰。他完全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好像沒有他的世界生無可戀。
不知不覺,我竟對雬月的感情這般深刻。
我倔強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像個絕境中低吼的獅子。“誰說我會難過的,雬月……你太自以爲是了。”
所以,不要剝奪我對你的記憶。
那是我生命中,也許僅存下來的美好。
就好像拼盡了整個靈魂的氣力去擁抱他。這樣好像他就不會離開我的身邊一樣。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身子越來越輕,卻來越像一片虛無的空氣。
他碎裂開來,化成一片片花瓣一樣的時候,如同泉流一般清冽的聲音依舊在耳畔,“龍婆艾,拜託了,幫我斬斷小胖妞和我之間的緣。”
靈魂碎裂開來的樣子,有一種別樣的悽美。
夜晚的狂風一吹,這些如同桃花凋零一般的碎片一時間便被吹散到了各處。我第一次感覺到小腹當中那個小狐狸似乎也有七情六慾,在此刻悲傷到了魂靈的深處。
他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身父親已經離去。
小腹的位置一片的冰涼,他的痛似乎和我一般無二,血脈連着血脈之下。小腹似乎也跟着他心頭的悲痛,絞痛不已。
我看着消失不見的靈魂碎片,肩膀不自覺的抖動着,心口的疼已經到了讓人無法承受的地步,“雬月,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怎麼可以那麼自私的離開我們。還要我忘記你……我……我不要忘記你。”
嘶啞的聲音從我的嗓子裡叫喊出來,只覺得腹中血涌翻漿。
整個人頭暈目眩,悲慟之下居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沒有雬月了,以後我的日子裡都不會有雬月了,包括我的記憶力。
雬月……
你怎可那樣狠心讓我忘記你?
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雬月,害怕到寧可一死了之也不願意再面對這些。
“媽媽,你喜歡過小狐狸嗎?”
一片混沌之中,居然有一個稚嫩的童音傳入耳中,那個聲音輕柔如月。而且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
是雬月。
但是,我知道那不是!
睜開眼睛,是一片黃色的蘆葦地。
一個屁股上長了九根毛茸茸的尾巴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來,他跑幾步就會搖搖晃晃的摔上一跤。
我就好像一根木頭一樣,站在一顆木葉焜黃的樹下。
看他在奔跑中摔了好幾次,才忍不住過去扶起他,他在我懷中緩緩的擡頭,“媽媽。”
雬月!
是雬月……
那張精緻的小臉,根本就是雬月的縮小版。
我害怕的鬆開了他,眼淚如注的流出來,捂住了自己的脣不敢去看那張早已烙印進靈魂的臉龐。
只要多看一眼,心痛就會多一分。
“媽媽,你爲什麼不看我,你是不是從沒喜歡過我?”那孩子似乎被我的冷漠刺痛了心靈,稚嫩的小手抱住了我的大腿。
我的心哪怕是石頭做的,這一刻,也被融化了。
僵立在原地,淚水早已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下來,“傻瓜誰說我沒喜歡過你,你……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雬月就是爲了保護我們,纔會離開的。
他那般的嬌小,順着我的小腿居然就輕盈的爬上了我的肩頭,毛茸茸的尾巴一擡便撩撥到了我的側臉。
小手輕輕的擦着我的眼淚,他的眼圈紅紅的,“真的嗎?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一直都以爲,我是沒人要孩子。”
他說着話,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眼圈紅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充滿了血絲,但是有和雬月一般渾然天成魅惑。讓人只看上一眼,似乎就沉淪到了其中。
我伸手也幫他擦了眼淚,將他柔軟嬌小的身子抱在懷裡。
那張感覺很奇妙,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若非真的當上父親母親的人,似乎一點也無法體會到,摟着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感覺。
而且他身上,有好重好重的雬月的氣息。
此時此刻,就好像雬月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一樣。
“你有我在怎麼會是沒人要的孩子呢,你都不知道爸爸媽媽有多愛你。”在風吹拂的蘆葦中,我的髮絲輕揚,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耳邊除了風吹蘆葦的聲音,卻還有一聲一聲古怪的敲木魚的聲音。
“噠、噠——”
就好似從另一個世界你傳過來的一樣,一個古里古怪帶着孩子氣的聲隨着敲木魚的聲音也飄了進來,“喂,懷中食物的女人,你還打算睡多久啊。爲了守着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出去覓食了。我好餓的啊,肚子空空的……”
有人在跟我說話,我忽然才意識到,我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且……
似乎已經太久太久了,胸口的疼依舊,卻怎麼樣都清醒不過來。只要一想到,睜開眼睛就會忘記和雬月的一切。
就怎麼也醒不過來。
那個孩子氣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拖拉的嘶啞感,“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就對你做人工呼吸了。”
忽然,就覺得側臉上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
我很牴觸,但是頭很暈,依舊醒不過來。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喂,這回不開你玩笑了,你要是不醒過來。你的家人,恐怕都要小命不保,你還打算繼續睡嗎?”
猛的一下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說中了軟肋。
雙眼一下就睜開了,眼角帶着溼溼的液體,一張稚氣未脫的少年的臉梨渦淺笑的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的鼻頭都要觸碰到我的鼻頭了,眸光裡帶着一絲莫名的貪婪,“嘖嘖,懷着食物的女人,你終於醒了。我最怕女人哭了,你別哭,好不好?”
他的小手擦了擦我的眼角,我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緊張的問他:“我的家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