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聞言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蘇錦年,畢竟,他媽媽都已經死了,這些過去,看來也就只有他能夠記住了。
從夏溪添加了許多個人感情的描述裡,蘇錦年得知了在他出生之前,在夏琳身上發生的事情。
當年,夏琳和蘇安世是學校裡非常引人注目的一對,撇開夏琳還算不錯的家世背景不說,蘇安世本身就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他們兩人,登對的相貌,出色的才能,又都是那所國外知名學校裡少見的黃種人,一時成爲校園裡人人欽羨的情侶。
但是在他們就快大學畢業的時候,夏琳卻突然退學,然後不知所蹤,這件事曾經一度引起過轟動。但是人們的興趣卻總是容易被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所左右,很快就沒人記得這件事情了,爲人津津樂道的校園情侶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夏琳退學,第一是因爲發現自己懷孕了,第二,則是因爲她身居高位的父親被指貪污,鋃鐺入獄,再沒有錢可以供給她高昂的學費。
從國外回到家裡,對於夏琳來說,迎接她的將是天翻地覆的轉變。
原本門庭若市的家,因爲她父親的入獄,變得門可羅雀。後媽文鑫以家裡斷了生活來源爲藉口,拿走了她退學所得的學費和她在國外賺的所有積蓄。
原本以蘇家的權勢地位,只要夏琳願意對他開口,蘇安世無論如何都會幫忙。但是夏琳卻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家境敗落至此,而且父親還有貪污的罪名在,這讓夏琳覺得難以啓齒,甚至回了國之後,就換了手機號碼,斷絕了所有蘇安世可能找到她的機會。
夏琳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洗清自己父親身上的罪名,因爲她堅信,她的父親絕不是這種人。
可是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學生,除了頗有姿色外,在學校裡再有能力又如何,沒有人脈,沒有錢,沒有文憑,簡直寸步難行。
恰好這個時候,夏琳父親曾經的部下,找上門來,說是有關於她父親入獄的機密要告訴她。
正處於走投無路階段的夏琳自然欣喜若狂,可是對方卻並非無條件,而這個條件,卻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答應。
回憶到這裡,蘇錦年的臉上微微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猛地仰頭將手中的一瓶酒統統灌了下去。
隨手將空了的易拉罐丟在身後,易拉罐砸在地面上,發出空落落的撞擊聲,持續不斷地向遠處滾去,一如此時蘇錦年的心,空蕩蕩的寂寥。
林響響聽蘇錦年斷斷續續說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臉上露出除了自嘲或是無所謂以外的其他表情。可見,蘇錦年對於自己幼年時期所遭受的待遇其實毫不在乎,可是對夏琳遭遇的事情,卻很介懷。
即便他只是對自己的過去一帶而過,並沒有多麼深入地述說當初有多麼難熬困苦,可這也足以讓林響響想象出,那麼幼小的一個孩子,卻要過早
地承擔本不應該讓他承擔的一切,他當時的處境,有多麼令人唏噓。
他那雙彷彿能看破人心的妖嬈眼眸,該是看過了多少人世冷暖才練就的,林響響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蘇錦年重新啓開一瓶酒,捏着啤酒罐子直愣愣地盯着遠處深藍色的海平面看,看了許久,也沒再開口。林響響心想,接下來的事情,恐怕讓蘇錦年很是難以啓齒,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纔會讓他們母子最後變成了那樣。
搖了搖頭,林響響不敢再讓同情的情緒輕易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孔之上,她努力地扯開嘴角,卻實在笑不出來,“夏溪,哦,就是你姑姑,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從蘇錦年對夏溪的描述中,林響響能夠想象的出,那應該是個被父母疼愛,並且不諳世事的女孩兒。所以她能夠成爲夏家唯一接受蘇錦年的人,要不是她,蘇錦年恐怕根本就沒法兒回到夏家去。
可是,正是因爲她的這個特質,天真又沒什麼心眼的性格,她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按照夏溪的說法,她和夏琳的感情是不錯的,那麼,就算夏琳會告訴夏溪她和蘇安世的感情,她也不會將關於父親有可能含冤的事情告訴她,更不可能把別人的陰謀算計告訴她。夏溪應該是個活在別人的保護之中,活在母親的謊言之中的女孩兒,她不該知道這麼多的。
蘇錦年又愣愣出神了一會兒,隨後收回自己的視線,懨懨地點了點頭,“確實,她除了知道一些我媽和蘇安世的感情,還有我媽回國的部分原因,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連文鑫把我媽全部的錢都拿走這件事,她也是不知道的。”
果然,林響響默默,一個是活在保護傘之下,可以無憂無慮的公主,而另一個,卻被逼迫着辛苦地在夾縫中生存,這天差地別的待遇,卻是一對姐妹的真實寫照。
“但僅僅知道這些,也足夠我將過去的事情順藤摸瓜地瞭解清楚了。”蘇錦年微微抿起脣角,脣線繃得筆直,顯然這不是一個會令人愉快的過程。
林響響沉默了一下,才擡眼看向蘇錦年,猶豫道:“你姑姑一定以爲你們在外面過得不錯吧?”
蘇錦年聞言嘲諷地提了提脣角,眼神中流露出些微輕蔑的神色,“是的,她以爲我們在外面過得非常不錯,不錯到每個星期都有很多錢可以隨便塞給她們,卻從不曾想過,那是我媽如何賺來的,又是如何逼着自己將它們盡數用來償還她欠的情的。”
“所以。”林響響頓了一下,慢慢道:“你並沒有讓你姑姑知道這一點?”
蘇錦年理所當然地點頭,然後眯着眼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活在美好的世界中,沒有人去打破她的幻想,她就會把那些當成事實,我又何必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人。”
林響響聞言,忍不住就想起了蘇暖,她現在隱約可以理解一些蘇錦年的做法了。
雖然蘇暖帶給
他的溫暖是一部分原因,可是卻不是全部,蘇錦年不幸的過去,讓他對所有幸運幸福的人天生就有一種嫉妒的情愫在。所以他渴望得到相同的幸運和幸福,就對那些他所羨慕的人抱着一種相當寬容的態度。但是,這種寬容的態度,在另一種程度上看來卻也同樣殘忍,他不去戳破那些幻想,可當幻想膨脹到一定階段,就遲早有破滅的時候,而那個時候,纔是最爲痛苦的時候。
而蘇錦年,始終站在一個遊離在外的位置,看着他們痛苦和幸福,彷彿戲外人。
“可惜的是,我媽卻不是一個能夠活在幻想和欺騙之中的幸運兒。”蘇錦年垂下眼睫,遮住那雙妖嬈美麗的眼眸,再一次陷入了回憶中。
原來,夏琳的父親的舊時部下垂涎夏琳的美色已久,可是卻一直礙於夏琳的父親不敢對她做些什麼。
現在好了,樹倒猢猻散,頂上沒有夏琳的父親壓着,這名部下一下就如魚得水一般。
而他對夏琳提出的條件,就是用她的身體,來交換他所知道的機密。
驕傲如夏琳,自然對這名部下無恥的條件嚴詞拒絕了,別說肚子裡還懷着自己心愛的人的孩子,就是沒有,她也斷然不會拿自己的身體來做交換。
可是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自從夏琳的父親入獄,家裡所有的資金都被凍結,過慣了富貴生活的文鑫第一個就受不了了。
她的手中只有夏琳帶回來的錢,要過回原來的日子,這點錢,是根本撐不了多久的。
而那名男部下恰好知道夏琳的後媽是什麼德行,便稍稍將自己的打算透露了一些給文鑫知道。
文鑫原本就沒把丈夫的女兒看做是自己的女兒,平日裡礙着丈夫的臉面纔對夏琳表面友善,背地裡卻總是做些小動作。現在既然丈夫已經入獄,而出賣夏琳還有可能讓自己搖錢樹一般的丈夫出來,文鑫自然是滿口答應了那名男部下的要求,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當晚,就在夏琳嚴詞拒絕的當晚,她就被文鑫騙着喝了迷魂藥,給送上了那個無恥男人的牀。
木已成舟,生米已被煮成熟飯,夏琳就算恨,也只能接受這個讓她痛苦厭惡的結果。
夏琳選擇了忍辱負重,想着既然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事情,她不如暫時放下尊嚴,把那男部下知道的機密要到手,救了自己的父親再說。
但是她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反而是那男部下不樂意了,因爲他千方百計騙到手的夏琳,居然已非完璧!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恥辱。
尤其當他看到夏琳一臉痛苦的時候,更是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於是,當夏琳勉強緩和了臉色,向那男部下詢問機密的時候,就得到了一個無可奉告的結果。
這一下,失身再加傷心的夏琳撐不住了,一直的隱忍堅強徹底崩潰,直接暈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