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溫暖而繾倦。
冬日以寒冷的方式踏入人間,卻也有如此溫柔的時刻。只是這溫暖短暫,因而才顯得彌足珍貴。
下過雪的天,自然是一日冷過一日了。
即便進來沒有飄雪,但天氣仍舊冷的緊。這樣冷的天氣,讓人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埋在被窩裡,再也不要出來了。外面冷冷的,好像就沒個熱乎氣兒,令人不喜起來。
元小珍從前就覺得,喜歡冬天的純屬是腦筋有問題。外面光禿禿的也就罷了,偏偏還冷的要命。哪裡有春天夏天好,就算夏天再也她也樂意。因爲夏天有好多在冬天不能被感受到的東西,其中便有綠色。冬天裡所看到的顏色,都是灰敗頹然的。而夏日,則是讓人感受到活潑的純然綠色。各色的花卉,陽光火辣辣的,卻可以在家裡吹着空調吃着冷飲。就是外面再熱,也比冬天要把裹得嚴嚴實實感覺的舒服。
現下,她就裹着一件厚厚的氅衣,頭戴了一頂鑲着絨球的氈帽,在迴廊下,烤着火爐子看着院子裡的光景。
這在外人看來,當真是怕冷到了極致。
火爐子的炭火燒得很旺,爐蓋上放了幾隻土豆和番薯,扣上一隻盆子,免得熱氣散去,就這樣用爐子的少量溫度烘烤着。這個方式,是元小珍過去聽人家說過的,今天也就拿出來試試。倒是王管家說,這個辦法在北地那邊兒是有人做的,這樣不浪費家裡的火爐子,還能吃到熱乎乎的烤土豆和烤番薯。
關於烤番薯的記憶,元小珍彷彿又回到了上學的時候,在學校附近那個用汽油桶改裝後的烤爐,裡面是熱乎乎的番薯,價錢不貴。老闆拿着一隻小小的秤,給你稱上一隻,在最便宜的那個年代裡,一隻小小的番薯花五毛錢就可以買到。
後來她漸漸長大了,因爲汽油桶對人體有害,又因國家不許無照經營佔道經營,這些小商小販們漸漸被取締。取而代之的是,在商場外,尤其是超市外經常可見的烤番薯的機器。番薯在烤制前,就已經仔細的清洗乾淨了,在烤箱裡翻滾着烘烤,香極了。
裝在牛皮紙袋裡,小心的撕下乾脆的外皮,露出裡面金黃的番薯來。咬一口,熱乎乎,甜滋滋的,別提多麼美妙了。
對於番薯,她彷彿天生就有着一種好感。至於這種好感從何而來,倒是說不清楚。
小院是沒人來打擾的,但也有例外的。
紅姬早就聽說這府中的世子爺就住在這座偏僻的院落,但一直無緣相見。今日王爺正巧不在府中,便好奇跑來偷看。
因王管家的吩咐,小院的門扉一直都是緊閉着。紅姬不好貿然叩門,便吩咐丫鬟站在一旁,自己從門縫偷偷去看。
門板常年被風雨侵蝕,早就已經有些腐朽了。門板朽的離開,中間的縫隙也就清楚了許多。紅姬一看,便見院子裡沒有什麼人,只有一名穿着墨色氅衣,裡面則是紅色袍服,還戴着一頂古怪氈帽的少年。
少年正蹲在迴廊下烤火。坐着一隻小杼子,嘴角帶笑,好像是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一樣。
這少年是誰?紅姬並未見過顏越澤,見看年歲也曉得他絕對不會這麼年輕。因而便少年的身份,產生了好奇。懷安王世子歸府,身邊還帶了一名秀美的少年?
元小珍正滿心期待,想看着番薯什麼才能熟。
明明是小孩子一樣
,但行爲處事卻單純的可愛。桃紅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會心一笑。同夫人相處久了,便了解她爲何能得到公子的喜愛了。公子在這時間蹉跎,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不同,怕只有夫人簡單的讓人一看就能看透。一件小事就能讓她高興半天,當真是最好哄的女子了。
雖然偶爾也會像普通女子一樣生氣,但道歉的方式無外乎就是哄哄她,給她些好吃的。這樣的夫人一定要好好的待在公子身邊,不然哪一天給人用一隻烤番薯可能就輕易的騙走了。
桃紅想着,快步走來,將一碗熱乎乎的雞湯遞了過來。“小公子先喝一碗雞湯暖暖身子吧!奴婢已經把油花濾掉了,不會油膩的。”
元小珍收回被烤的通紅的小手,對桃紅笑笑,接過碗拿起湯匙就小口的喝了起來。“阿澤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嗎?”今晨,她還未起牀,便聽顏越澤對她說了一番要出去的話。她還沒有睡醒,哪裡記得他都說了些什麼。
“公子說午飯就不回來吃了,讓廚房給小公子備下喜歡的飯菜。”出於對元小珍安全的考量,衆人仍舊在王府中稱呼她爲小公子。桃紅斂起裙角,也在一旁蹲了下來。“這番薯烤的可真慢。”
“掀開來看看吧。”元小珍躍躍欲試道。
“小公子等着,奴婢去取火鉗和筷子來。”這盆子扣在火爐上,肯定燙的很。桃紅去了柴房,很快就取了一隻火鉗。
小心的捏着盤子輕輕打開,頓時一股濃郁的香味兒就涌了出來。元小珍趁勢用筷子戳了戳,很容易就戳進去了。
“好像熟了。”
“奴婢看也是。”桃紅說着,將盆子掀開。“小公子先喝湯,番薯和土豆繼續放在爐子上纔好,不容易冷掉。”
“嗯,好。你去把柳翠叫來,一起吃吧。”
柳翠雖爲人略顯愚笨了些,確實個實誠的。兩人算是同一時間進入無顏山莊的,因而桃紅對柳翠也就多多照顧了些,兩人的關係倒是不錯的。
柳翠一聽有烤番薯吃,很快就跑了來,一看到爐子上還不止有番薯,不禁驚喜的說:“竟然還要土豆啊!小時候,我娘在煮晚飯的時候,就會塞幾個在爐膛裡,等到吃好飯再睡一會兒午覺,土豆就烤好了。”
“我家裡倒是在秋收的時候,在地頭攏上一堆火,將土豆直接丟到火堆裡去少,那味道好極了。”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因而對於無顏山莊的生活可是無比的捨不得。她們可不想那些只是爲了公子而進府的女子,她們只是來爲了家人賺錢的。只是,一說起這番薯和土豆,自然就有了不少的回憶和話題。
“聽起來真有趣。”元小珍還在喝雞湯,就對兩人說:“你們先吃,記得給我留幾個。”
“小公子說笑了,咱們哪裡能吃掉這麼多。”由於選的土豆和番薯都不算是個頭大的,不算大的一隻爐子上,也放置了有十幾個呢!柳翠聞着烤番薯的香氣,口水就要流出來了。這東西,她好久都沒有吃過了。
相較於柳翠的坦誠,桃紅則說:“還是小公子先吃,奴婢們再動手吧。”
經她這麼一說,柳翠總算是憶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由低下頭,有些窘然。
古人間地位懸殊一事在現代看來,被認爲是沒有人權的做法,所以稱之爲封建社會。但在現代,同樣有錢擁有權
利的人,也是高人一等,並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不過,對於現在,柳翠和桃紅在她面前的卑微,她是不會刻意去糾正的。
她們雖是奴婢,但元小珍也沒有輕視的道理,人家是憑藉自己的雙手賺錢,這是元小珍最欣賞的地方。但她不想讓自己成爲一個異類,也沒有能力卻將人人平等這一理念灌輸給她們。她不是傻瓜,不想因爲自己的一個有別於他人的做法,就被人誤會了。
“我怕燙,桃紅你去取幾塊帕子來,一會兒擱在帕子上,咱們小心着吃。”
桃紅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連忙返回房間去取了。待桃紅離開後,元小珍才偷偷小聲的和柳翠說:“有時候桃紅的話聽一聽就過去了。在我面前,你們活潑一點,纔是最好的。”對上柳翠詫異的目光,元小珍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這可是咱們兩個的秘密,不準告訴其他人。”
紅姬在門口看了有好一會兒,看着那三名主僕又是說笑,又是吃着番薯的,只覺驚訝不已。停了一會後,見院子裡並沒有出現疑似懷安王世子的人,紅姬便帶着人離開了。
在她離開後不久,一道黑影跟在她身後,一直到了她居住的院落。
而元小珍這邊,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險些把她驚得將手中的碗丟到他腦袋上。“你是……”
“小公子,屬下是奉命保護小公子的暗衛。”
元小珍對於顏越澤說給她身邊安排暗衛一事,還有些印象,於是就點了點頭。問道:“有事嗎?”
暗衛道:“方纔外面有一名女子一直偷窺小公子,屬下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偷窺?!元小珍聽到這個詞,手中的碗都有些端不住了。沒想到她此生,還能遇到偷窺這種變態行徑啊!更可怕的是,那還是個女人!
對於元小珍這種不着邊際的想法,桃紅則更加理智了。“女人?是這府中的人嗎?會是府中的丫鬟,還是姬妾?”
“都有可能。屬下派人去了解,看看對方到底有無惡意。”暗衛在說完這句話後,如同來時一樣,刷的一下就不見了。
元小珍對於這種神出鬼沒的招式頗感興趣,盯着暗衛離去的方向許久,後來才喃喃說:“暗衛君果然是神物啊!”這飄渺的模樣,在夜色中穿梭來回,COS鬼魅都可以啊!要不要,已經就稱之爲:偉大的黑無常先生。
顯然看到了元小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上面了,桃紅拿着帕子,捏住一隻看起來不錯的番薯,輕輕的剝了皮,飯後遞到了元小珍手中。“小公子先吃些烤番薯吧,午膳還在準備着。不過少吃一些,吃多了不好哦。”
“不好嗎?是指胃脹,還是會放屁呢?”元小珍笑眯眯的說着,模樣十分的可愛。
“……”桃紅沉默了一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夫人到底是哪家教養出的女兒,說話的時候,真是百無禁忌啊!有時候看着是嬌柔的世家小姐,有時候又像是從某個不知名地方跑出來的女子。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哇,好溫暖啊!”暖乎乎的烤番薯,真的可以讓人感覺到冬天的溫暖呢!“不知道阿澤現在正在做什麼呢?有點兒好奇啊!”元小珍眯着眼,滿足的吃着。
“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打出,棗紅駿馬上的黑袍騎士弓着腰,顫抖了一下,才緊着自己的衣襟道:“是着涼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