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天氣越來越好的緣故,也許是顏越澤那一番‘綵衣娛親’的戲碼得到了元小珍的賞識。她的胃口自那日,果真好了許多。不得不說,這真是一件讓人欣慰又喜悅的事情。
這之中,以顏越澤的喜悅最甚。這本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親。日日見她不見豐碩,反而是漸漸瘦了下去,他如何能放下心來。但現下好了,元小珍的胃口總算是逐漸好了起來。
六個月的肚子,已經像一顆小西瓜大小了。夜裡就寢時,顏越澤只能自背後環抱着自己的妻子,才能避免觸碰到她那顆圓滾滾的肚子。
這樣,顏越澤睡的正香甜。忽然身邊有些異動,讓他張開雙眸。“怎麼了?”
元小珍眨着眼睛,表情上看起來有些爲難?
顏越澤嘆了口氣,輕柔道:“可是想要出恭?”對於孕期中會發生的大小事宜,他都已經盡數請示過了冷若寒。知曉女子在懷孕期間,隨着肚子漸漸增大,會有許多的症狀。
“沒有。”元小珍摸着自己的肚皮,又重新閉上眼睛,給了顏越澤一個後背。
不過,才一會兒的時間。她又忽然睜開了眼睛。
“阿澤……我想,我可能是餓了。”她的話將將說完,肚皮就適時的咕嚕一聲響了。
顏越澤一怔,不由得坐起身來,探着身子摸着她的肚皮道:“可有什麼想吃的?”
元小珍咂了咂嘴吧,道:“想吃米飯雞腿。”
大晚上吃這些未免油膩的很,但顏越澤也沒有多說什麼。她想吃就好,他怕的就是她沒有胃口。
“我去弄,你再睡一會兒。”說罷,顏越澤便小心的起身,從元小珍的腳下下了牀,裹上衣衫,掩了門出去了。
由於顏越澤的廚藝實在不佳,未免讓元小珍對自己煮的飯食做噩夢,顏越澤僅是叮囑了下莊子裡的下人。被叫醒的廚師迷迷糊糊的便開始處理雞腿,煮米飯。不過,這大半夜殺雞的聲音,多少還是有些可怕的。
費了好一會兒功夫,顏越澤總算是端着一碟精心烹煮過的紅燒雞腿,還有柴火煮出的香軟粳米飯回房了。然而,當他端着飯菜走進裡間的臥房時,卻發現元小珍已經睡着了。
無奈的將飯菜放在了外間的圓桌上,顏越澤小心的爬/上牀,擁着妻子入眠。
至於那些來之不易的飯菜,哪裡有人會去在意。
不過當第二日元小珍起牀後,卻是揪着他的耳朵,責怪他怎麼不叫醒自己。
對於此,大約顏越澤除卻無奈嘆息,也無從辦法了。總歸是看着她睡的那樣香甜,不忍心叫醒她罷了。
無顏山莊的風景的確是不錯的。只是再好的風景,也會有看膩的一天。
元小珍已經對眼前不變的風景有些厭倦了,便央求着顏越澤讓他陪自己上街。顏越澤哪裡會允許,生怕街上人來人往的,讓她有個萬一。
對此,元小珍當真是無法理解他的想法。她又不是易碎的瓷器,被人磕碰不得,稍稍碰撞一下便了不得似的。但也知道他是爲了自己好,因而在顏越澤拒絕,並嚴肅告訴她街上的種種壞處後,她也沒有再提。
但她不提,便代表着顏越澤不在意,總是日日想着辦法逗她開心。
元小珍在感動之餘,愈發對自己的任性愧疚了。只是不能出門,有時甚至連食園都不準出去,讓這個半個宅女也有幾分想要自由的嚮往。
她素來便趴在迴廊下的美人靠上,盯着荷花池子瞧,偶爾有幾隻錦鯉經過,或是一隻笨拙的烏龜,爬/上池子裡的臺子,都引不起她本分興致。
連帶着,胃口也消退了。
顏越澤看在眼裡,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可是着急的很。
即便是成婚了這麼久,元小珍習慣事事埋在心裡的習慣還是改不了。有心事也從來不說,怪讓人着急的。
眼見着好不容易養上來的肉漸漸消退下去,臉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顏越澤再也坐不住了。
這日,天亮後不久,元小珍從夢中醒來。她揉着眼睛,下意識的看向身邊。卻見日日陪她一起起牀的丈夫,卻坐在牀榻旁的一隻繡墩上。
見她醒來,就取了衣裙給她穿戴起來。順便,還幫她洗了臉。自然,這刷牙元小珍是不習慣有他人來代勞的。
收拾妥當後,顏越澤道:“今個兒天氣不錯,鎮子上很是熱鬧,曉曉要不要去看一看。”
元小珍想到那日顏越澤所說的話,便輕輕搖頭,道:“不去了。”
“好些日子沒有上街了,去看看也好。”他已經詢問過冷若寒了,說只要小心些,是無礙的。他知曉她向來不喜歡只在家中待着,出去走走讓她開心一些也好。
“真的嗎?”元小珍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哪裡會有這種好事,他那日分明說過她這樣的身體還是不要上街的爲好。待生產後,隨她怎
麼辦。
瞧見妻子的小心翼翼的目光,顏越澤的心頭有些酸澀。都怪他這個夫君不好,奪了她的自由,讓她整日裡不開心。摸着她的額頭,輕吻了下,他柔聲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曾欺騙過你?”
元小珍仔細想想,他似乎的確是未曾欺騙過自己。便點頭應下,“現在就走嗎?”
“吃過早膳再去。距離着鎮子還有段距離,餓着肚子可不成。”
早膳後,顏越澤果然帶着元小珍出了門。只是看着門外這架勢,她如何也不會相信他是臨時起意。
顏越澤見她站在門口不吭聲,還當是她不開心,不由問道:“可是不喜這些?”
元小珍搖搖頭,沒有說話。在他的攙扶下走下臺階,上了馬車後,便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緻。
瞧她也不像不開心的模樣,顏越澤這裡才鬆了口氣。
馬車晃晃悠悠的,不緊不慢的走着。
沿路的風光倒是很有意思,花樹連成一片。每當有風吹過,便好似下雪一般,美麗極了。
元小珍委實是分不清桃花和杏花的區別,只是覺得兩者都可愛的緊。
風聲同時送來的,還有花粉的味道,香香的,帶着隱約的甜膩。
路途算不得近,尤其是在這樣緩慢的行進下,更是如此。幸好元小珍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耐,才讓顏越澤放心不少。
進入香粉鎮後,果真如想象中的那樣熱鬧。正是今年新式妝粉上市的季節,這來香粉鎮收購的客商,自然是絡繹不絕了。街道上人潮涌動,比過節還要熱鬧。
見此情景,顏越澤不禁有些後悔了。這人來人往的,若是不小心碰到她,該如何是好。但見着元小珍一副高興的模樣,即將吐出的那句掉頭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自從有孕後,元小珍便不曾出過門,算來已經有了三個月。只能在無顏山莊裡晃盪,也難怪她會感覺到無聊了。尤其在這古代,又沒有任何可供她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整個人都要悶出病來了。
顏越澤的手掌就扶在元小珍的肚皮上,偶爾感受下腹中頑皮的孩子同他親近的方式。元小珍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這胎動委實算不得奇怪。倒是那日夜裡,顏越澤同往常一樣摸着她的肚皮入眠,忽然感覺到的手掌被有力的一踢,當下就給嚇醒了。事後同元小珍說起,可是被她給笑話了半天。
命人將馬車在一旁停妥,顏越澤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下了馬車。“這街市上人來人往的,你自己也注意着點兒。你現下可不是一個人了,多少顧及下肚子裡的孩子,莫要一看見有趣的玩意兒便沒了束縛。”
元小珍也並非是特別任性的女子,因而顏越澤這番話,她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而二人身後,除卻桃紅和柳翠二人外,還有幾名護衛,免得在這擁擠時發生什麼事端纔是。
到底是香粉鎮最熱鬧的時候,不僅有前來收購香粉的客商,更有許多小販趁此機會買賣一些有趣的玩意兒。
一些小玩意兒元小珍在京城可沒少見,早就感覺不稀奇了。倒是這街上的小食,散發着陣陣誘人的香氣,讓她肚子裡的饞蟲蠢蠢欲動起來。
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元小珍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那邊。
只見在一條巷弄的旁邊,一名有着棕色髮絲的男人,正熟練的翻烤着手中的肉串。誘人的味道順着風飄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羊肉串?元小珍知曉本朝連食用牛肉都是最近幾年,這羊肉素來腥羶,慣常的食用方式,也只是涮肉吃。而涮羊肉在北地,尤其是京城很尋常。在江南地區,怕是少見的很。如何現在竟有人在路邊烤起了肉串,而且這味道還是那樣的噴香。
她不自主的吞着口水,目光都快黏在人家手中的肉串上去了。
顏越澤是不希望她吃這些街市上來歷不明的食物,但見她喜歡,便笑問:“可是想吃?”
元小珍連連點頭,吞口水的聲音當真讓人無法忽視了。
於是,一行人便朝那賣烤肉串的攤子走去。
這周圍的過路人都對這羊肉串好奇的很,但是不瞭解這羊肉銬起來的味道如何,倒是鮮少有人上前詢問價格的。因而,當顏越澤這羣人剛這裡一杵,倒是惹得人們看來。不僅是這攤子上所販賣的肉串引人注目,更是因爲顏越澤的容貌,以及這一看就不凡的架勢。
賣肉串的攤主操着一口極其古怪的官話,卷着舌頭聽起來十分的有趣。
元小珍感覺親近的很,這和她家樓下不遠處那家新疆烤羊肉串老闆的音調很是相同。於是便道:“多加些辣椒孜然,十串。”
攤主好奇的瞧了元小珍好幾眼,他的話也不多。在手中的肉串上撒下辣椒孜然,稍加炙烤,不多時便能入口了。
“小心燙。”
元小珍對他謝過,舉着羊肉串
,深深的嗅了一下這味道,瞬間感覺無比的舒適。輕輕的咬了一口,羊肉軟嫩,不覺腥羶,只感覺滋味好的很。便讚道:“好吃。”
攤主咧開嘴笑了起來,“羊肉串,好吃的很。”
顏越澤怕她被肉串的竹籤碰到臉,只能接過她手上的大把肉串,每當她吃光一串,再遞上一支。就這樣,十根肉串都進了她的肚皮,讓顏越澤好生訝異。
元小珍吃過了比記憶中那羊肉串的味道還要美味幾分的烤肉串,整個人愈發的開心起來。小嘴吃的油乎乎的模樣看起來可愛極了,小臉蛋兒也因爲喜悅而顯得有些發紅。
見她這般,顏越澤這才確認帶她出門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有形形色色的人。
元小珍竟然還看着牽着駱駝過去的外域人,更加確信香粉鎮的確是一個商業發達的鎮子。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一些鬧心事。比如此刻,這個正跪在她面前的少女。
元小珍看過的影視劇不少,對於這賣身葬父一類的戲碼並不稀奇。當然,這其中有的確引人同情的,也有博取同情的,自然還有不懷好意的。就如同現在她面前這位,口口聲聲說爲夫人您做牛做馬,但目光卻時不時往她家的美夫君臉上瞄的少女。
她不吭一聲,只是用手指拉了拉顏越澤的袖子。早知道她就不攙這淌渾水了,瞧着這姑娘挺可憐的,就讓桃紅取了錠銀子給她。結果這姑娘一見他們幾人,準確說是一見她家的親親夫君,便立即連那老爹夠不顧了,直接就跑了過來,噗通在她面前跪下,可是把她嚇了一跳。
她既然已經來到這異世中,便會努力適應這裡的一切。雖說此處的身份地位造成的差異讓現代人無法理解,她可不會讓自己表現的像是一個怪胎。但這忽然跪人的戲碼,她可還是頭一次遇到,這受到驚嚇也是應當的嘛!
顏越澤輕輕握住伸過來的小手,無聲的安慰。若非是怕嚇到她,也對她腹中的孩子不好,他早就一腳踢出去了。
這般衝過來的女子,旁人還當是什麼刺客之流呢!不過他今日是陪妻子出來散心的,委實對於這樣無趣,時常會遇到的戲碼沒有什麼興致。便對身邊桃紅吩咐說:“就交給你了。”
桃紅已經非當年那名小丫頭了,早已經成長爲了一名合格的大丫鬟。那不該有的同情心更是沒有,誰知道眼前這少女有沒有壞心思。況且她可是元小珍的丫鬟,自然事事以她爲先了。這少女明擺着就對自家公子有心思,她哪裡會讓她出現裡間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
就在顏越澤牽着元小珍後退幾步後,桃紅便站在了少女面前,道:“這位姑娘,我家夫人給了銀錢讓你安葬你的老父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也莫要在繼續糾纏,說什麼要爲奴爲婢的話了。咱們可是無顏山莊的,以你的身份怕是進不得。你還是早早拿着銀錢去安葬老父,免得這天兒熱了,屍體再給捂壞了。”
她的聲音本就清脆動聽,這一番話更是說的朗然。路過之人都是聽到了,紛紛看向那下跪的少女,不解她爲何放着自己的父親不管,跑到這兒硬要給人家做牛做馬了。
少女聽到桃紅這番話,那臉上可是紅一陣白一陣的,當真是動人的很。不過她可並未對桃紅爭辯,而是這般說道:“夫人仁慈,給了小女子銀錢來安葬父親。但小女子豈會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夫人的恩情,小女子自當報還。今生只能爲奴爲婢,待來生結草銜環,定能相報。”
這一番話,不禁令路人們的態度紛紛改觀。
桃紅心中暗罵了一聲:賤蹄子!面上也不顯怒色,只是說:“我家夫人仁慈,自然是不需要你來報答的。你年紀輕輕的,拿這筆錢去安葬老父後,應當還有剩餘。那些錢你便拿着好好生活,怎的非要給人當奴婢?若是不願的話,不如將銀子歸還於我,也免得惹出這麼多麻煩來。”
元小珍一聽,便噗哧一聲笑了。這桃紅說話也是愈發的有趣了,這給了人的銀子,如何能要回來。
一聽到她的笑聲,少女連忙朝她磕頭:“夫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爲報,只能爲奴婢照顧夫人左右,還願夫人收下小女子的一番報恩之心。”
元小珍屏住了笑意,故意說道:“若是我不願意呢?”
少女一怔,未想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你年紀輕輕,當是涉世未深的年紀。不過,你這心思倒是比一般的女子要狡猾幾分了。”
她這句話,果真令少女變了顏色,連忙辯駁說:“夫人說的哪裡話,小女子哪裡狡猾了。”
“不狡猾嗎?”桃紅在一旁搭腔,甚是不屑道:“若非是你瞧見我家公子的模樣,哪裡會這般殷勤。如何?想到我們莊子裡,混個姨太太噹噹?告訴你,絕無可能!就你這般模樣,我家公子如何能看得上你!況且,公子夫人琴瑟和鳴,豈容的你進去攙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