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婷婷聽着程甜甜和王樂樂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才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打開值班室的窗臺,踏上窗臺一縱而下。
迎着昏暗的路燈,劉婷婷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剛剛的害怕膽怯,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滿腹的嫉妒揮散不去。
她一路往中街走着——剛剛聽兩人的對話,他們似乎是約好在中街匯合。腦袋裡在飛快的運轉着,盤算着。
穿過十字路口,劉婷婷突然停下腳步,眼睛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有了!”隨即調轉了方向,走進了陰暗裡。
那是一條小而窄的巷子,路燈照不進來,而兩旁的屋檐又格外的低矮。挨家挨戶的門前都擺放着一個痰盂,劉婷婷只得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動着腳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踢翻它們。
往前走了一段路,就聽着從斜對面的一間屋子裡,傳來陣陣噼裡啪啦洗麻將的聲音,不時夾雜着幾句叫罵。
“應該是這裡了。”劉婷婷心中這樣想着,不由得走到了門前。正欲擡手敲門,卻又生出一陣悔意和退縮——屋子裡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她的心裡多半是明白的。一步錯步步錯,這個時候及時收手還來得及。
“我出去放個水!”正在劉婷婷猶豫的時候,從裡間傳來了一句粗着嗓子的話,接着就見房門被打開。她一時間躲閃不及,只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看什麼看?!趕緊走!”從裡間走出來的那人,留着板寸頭,滿臉的橫肉,眉骨附近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數九寒冬的當下,他卻只穿了件坎肩,圓鼓鼓的肚子突了出來,正瞪圓了眼睛望着劉婷婷。
“我……我找鄧光明!”劉婷婷緊握着雙手,下意識地昂了昂腦袋,刻意避開了那人兇狠的眼神。
“你是他什麼人!”那人依舊沒有放下戒備。
“彪子!幹嘛呢你?出去放個水這麼久!”裡屋傳來催促聲,聽聲音正像是劉婷婷要找的鄧光明。
“光明有人找!”這個叫彪子的人,回頭對着屋裡大吼了一聲,便罵罵咧咧的朝左手邊走過去。
“誰呀?”鄧光明一邊問着,一邊往屋外走過來。
“你們一個個的怎麼盡是事呢?這麻將還能不能打了?!”接着傳來一陣摔桌子的動靜,以及其他人不停勸慰着的聲音。
“喲!我當是誰呢!大稀客呀!”鄧光明走到門前,只瞟了一眼,便冷笑一聲,“下午躲我躲得緊,這會怎麼找上門來了?”
原來,這個鄧光明便是劉婷婷母親的遠方親戚,下午找她借錢的那位。也正是因爲躲他,這才跑進那個公園,聽到了程甜甜她們的談話。
屋內煙霧繚繞的,撲鼻而來的煙燻味,嗆得劉婷婷一陣咳嗽,只得捂着嘴皺着眉頭往後退了退。
“呵!大小姐~您還是趕緊回家去吧!我這麼個又髒又亂的地方,實在是容不下您。”鄧光明說着轉身就要離開,嘴裡不忘嘀咕着,“全都是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等一下!”鄧光明剛走出幾步,劉婷婷開口叫住了他,“你不就是缺錢嗎?現在有個賺錢的好辦法,就看你夠不夠膽了。”
“哦?怎麼講?”果然這句話很湊效,鄧光明停下了腳步,重又轉身過來望着劉婷婷,“說來聽聽!”
另一邊,顏寒飛快地趕到北門市場那邊,尋了一圈也沒見劉婷婷的身影。於是作罷,轉頭朝中街跑過去,打算去跟顧鋮匯合。
剛走到一半,就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正縮成一團坐在路燈下的臺階上。燈光照在那人的身上,隱隱有種孤獨的意味。咋一眼看上去,身影有些熟悉,再仔細點一瞧,那人不是旁人,卻是顧鋮。
“唉!你不去找劉婷婷,坐這幹嘛呢?”顏寒三步兩步跨過去,在顧鋮的一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初,顧鋮並沒有擡頭,也沒有開口回答,只一直將腦袋埋進臂彎裡,將自己縮成一個球。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仰起頭,轉臉望着顏寒。這一看不要緊,卻把顏寒給嚇了一跳。只見他的臉上掛着淚痕,滿臉愁容,汗水打溼的頭髮耷拉在額頭上,竟顯得格外憔悴。
“你這是怎麼了?!”顏寒有些吃驚,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替顧鋮擦去臉上的汗水和混雜在一起的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哭有什麼用?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我根本不算個男人……”顧鋮哽咽着開口,“我算是什麼男人!”
“你當然不是男人,”顏寒見顧鋮這副模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下意識地接了一句,“現在你我都只是男孩子,想要成長爲男人,還得經歷更多的事情。”
“顏寒你知道嗎?”顧鋮自顧自地開口說着,“我本來以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安然着想,總覺得她不夠體諒我,不夠寬容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一廂情願,自以爲是罷了。到頭來,想要保護的人沒能盡力去保全她,反而一下子傷害了兩個無辜的女生。”
“既然你開口提這件事,我也想說說我的看法。”顏寒坐直了身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從一開始你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既然你選擇了安然,那麼你就該無條件的相信她,就如同她無條件的信任你一般。可你呢?非但沒有堅定的站在她一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摧毀她的信念。一句話,相對於安然來說,你更加自私一些。”
顧鋮垂着腦袋,渾身透着一股子喪氣。
“後來你們分手了,我想着,好吧!這下你總算是放過安然了。可你倒好……”顏寒將心中的不滿盡數說了出來,“放着自己的女朋友不去管,求人安然去當你的新娘,當着你爸媽的面,當着老師和全班同學的面,演那麼一齣戲,算怎麼回事?!是!你是得償所願了——既圓了叔叔的心願,也滿足了自己想要得到安然的幻想。可你有真正的替安然考慮過,替劉婷婷考慮過嗎?她們憑什麼要因爲你的自私,而遭受許多的非議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