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從新蓋的澡堂出來,恰好停水了。和老闆娘打了聲招呼走出來,兩旁的路燈已經滅了。正當她戴好眼睛,低着頭仔細往前躺着走時,眼前出現了一道光亮。
“小心。”原來是歐陽慕林拿着手電筒等在不遠處的路燈下,“近視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哦。”安然很自然地推了推眼鏡,“如果我裸眼走在路上,恐怕一下子很難認出你咯!”
“但在任何時候,我都會一眼認出你。”歐陽慕林輕聲接了一句。
安然的身影怔了怔。
“小心腳下,有水坑。”歐陽慕林突然一隻拉住安然的胳膊,另一隻手扶在她的腰間,稍稍一用力,將她整個身子托起來,跨過了那個水坑。放下安然時,他還不忘輕輕地笑了笑,“還是像以前那樣輕,得多吃點肉了。”
安然穩穩地端着臉盆,低頭快速地朝前走了幾步,她只覺得耳朵很燙,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兩人走進房東太太家的院子,安然將手裡的東西放到門邊,接着轉臉看着歐陽慕林。
“進去吧。”歐陽慕林沖她點點頭,“外婆早已經睡下了,我們在客廳聊。”
安然於是跟在歐陽慕林的身後走進了屋子,她四下打量着屋裡的陳設,猶猶豫豫地走到沙發坐下。
自從歐陽慕林出國後,安然便沒再踏進這間屋子,興許是在逃避着什麼,即便路上碰到了房東太太,也只是打聲招呼很快逃開了,生怕會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關於歐陽慕林的消息。
“喝點水吧!”歐陽慕林端着一杯涼白開走過來,“本想給你熱杯牛奶,微波爐好像壞了。”
“大抵是上次短路一併燒壞了吧。”安然輕聲說,“我們家的空調也剛剛修好,線路重新換了。”
“嗯。”歐陽慕林皺着眉點點頭,“沒出什麼意外吧?外婆家的這些房子,年久失修,線路全都老化了,本就該重新換掉。只是累了你們,這麼熱的天氣,停電了不好受吧?”
“還好。正趕上我們放假……”
兩人隔着茶几面對面的坐着,只是聊些家長裡短的小事,誰也沒有主動提起分手的事。氣氛多少有些怪異。
“什麼時候回來的?”安然雙手捧着水杯,偶爾抿一口。
“有些天了。”
“是專程回來送李瑤瑤上大學?”
“嗯……”歐陽慕林點點頭,“那丫頭太任性了,說是如果我不回來送她,她便不去上課。”
“挺好的。”安然沒來由得接了一句。
歐陽慕林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又不知如何補救,一時間有些慌了慌神。
“安然,其實我……我這次回來……”
“你不用編什麼理由了。”安然擡眼笑着看他,“你素來是不會說謊的,一說謊就臉紅結巴,你不知道嗎?”
歐陽慕林只得敗下陣來。
“專門回來送她也沒什麼啊~畢竟是你妹妹。”安然又輕輕地開口。
兩人再一次地沉默了。頭頂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動着,吹着窗簾來回飄動,沙沙作響。
突然間,伴隨着一陣雷鳴電閃,屋外“嘩啦嘩啦”下起了暴雨。
“下雨了。”
“嗯。”
“你那邊的天氣怎麼樣?”
“不怎麼樣。”
“欸?”安然疑惑。
“沒有你在身邊,再好的天氣對於我來說,也覺得難熬。”
“你別這麼說。”不可避免的,兩人聊到了這個話題,安然想要回避。
“你之所以想要和我分開,是因爲那個箱子裡的東西嗎?”歐陽慕林突然起身走到安然身邊,指了指沙發旁的一個紙箱子。
“欸?這……”安然一眼認出了那個箱子,心中的疑惑更甚,“辰辰不是說,他已經把那些全扔了嗎?怎麼……”
“他是那種會擅自做主張的人嗎?”歐陽慕林輕輕地笑,“這些東西,一直放在安迪家裡。”
安然突然間覺得有些頹然,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會欺瞞自己。儘管她也知道,安辰的做法是對的,但心裡的滋味並不好受。
“是因爲它們嗎?”歐陽慕林又問了一遍。
“不盡然。”安然放下杯子,抱了抱胳膊,“即便沒有看到那些東西,我也已經決定和你分開了,不是嗎?”
“你有看我的那些信嗎?”
“當然沒有!”安然瞪大眼睛,“我不會擅自去翻別人的信件,去窺探別人的隱私。”
“我倒情願讓你看見……”歐陽慕林幽幽地說。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戶上噼裡啪啦作響。
“我承認,在遇見你之前,我都一直沒有徹底地放下莫菲,哪怕她已經快要嫁做人婦。”歐陽慕林緩緩地開口,“是你改變了我,讓我明白了,這麼多年來,對於莫菲的那種感情,根本是一種執念,而非男女之間的愛情。”
“我似乎沒有那麼大的本領。”安然始終保持着冷靜。
“如果你看了我寫給莫菲的最後一封信,就會明白,我所說的全都是實話。”歐陽慕林說着走到紙箱旁開始翻找起來,“我現在就把它找出來拿給你看!”
“別折騰了,歐陽!”安然搖搖頭,阻止了他,“是真是假,孰是孰非,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之間結束了,懂嗎?”
“我不懂!”歐陽慕林的眼圈突然紅了,“我不懂爲什麼每次都由你單方面來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開始也好,結束也罷,似乎都和我無關。事實對於你來說也許不重要,但是在我看來很重要!因爲我真的不曾騙過你任何……哪怕是分手,我也不願你帶着對我的誤解而離開。安然,你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就是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並不是誰的替代品,今後也沒人能夠取代你!”
“你當我冷酷也好,當我懦弱也罷,我是真的怕了,也累了。”安然看着歐陽慕林的眼睛,臉上寫滿了無奈,“和你在一起,我變得沒有原則沒有底線,沒有自己的思想,也沒了鬥志,一顆心全都系在你的身上。甚至一而再而三地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那不是我……我覺得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