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手術很順利,一會兒蘇小姐就會醒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白靜看着坐在地上的陸雲寒心裡很不是滋味。
陸雲寒坐在地上,背靠着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深深的眼眸裡紅紅的佈滿了血絲。
他手扶着牆壁慢慢起身,似被抽了骨頭一般走得踉蹌,剛要推門卻又差點摔倒。
手扶着門框,默默的低着頭,等了一會,才推開了門。
病牀上,蘇以諾變色蒼白如紙,左手打着吊針的手背上血管發青,一雙眼睛安靜的閉着,似睡得沉香。也正因爲她在昏迷,所以他纔有了些勇氣,走到她病牀邊……心裡疼極了。
“小諾,是我沒保護好你。”他眉宇蹙成心疼至極的樣子,薄脣裡的牙根咬着,強忍着內心的情緒。
蘇以諾靜靜的睡,似乎要睡很久很久,他站在她牀邊默默的看着,忽然有了個很傻的念頭:她還會不會醒了?
安眠藥勁應該已經過了啊,她怎麼還是不醒?
這樣一想他便立刻跑出去找醫生了。
陸雲寒跑出去之後,蘇以諾閉着的眼角處流出了一行淚……
她早就醒了,但她卻希望自己死了,如此便可以不面對這個現實了。
她愛的男人,殺死了自己的骨血至親!
他明明答應過自己盡力的保全孩子的,可爲什麼轉眼就要殺死孩子?
孩子都死了,他卻跑來流這種鱷魚的眼淚有什麼意義?她恨他,恨他這樣騙自己。
恨他的嘴裡從來沒有那麼一句的真話,也恨自己,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明明在恨他,卻也因他那一句話,心疼到無以復加……
辦公室裡,情緒不好的陸雲寒質問着白靜:“不是說只睡半個小時麼?現在都睡一個多小時了,是不是安眠藥的成分下多了!”
白靜自然是畏懼他的,除了他是財神爺之外,也怕他那雙冷厲的黑眸。
“陸先生……請您相信我們,藥量絕對是按照份量來的,但至於爲什麼沒醒,原因可能是蘇小姐身體底子太差,所以……”
“她身體底子好着呢!”如果沒有孩子拖累,她怎麼會變得如此孱弱。
走大半個山莊都不再話下的女人,現在竟然醒不過來了,他怎麼能放心,怎麼能不着急?
“那有可能是她主觀不願意醒,不願意面對……建議心理專家介入。”
旁觀者清,要是她的男朋友暗地裡讓她墮了胎她也沒法面對。
但陸雲寒顯然就沒考慮到這一層,他首先考慮的是蘇以諾,是讓她減少自責,讓她別傷害自己……可他都沒有想過蘇以諾會不會恨死他,會不會因爲對他失望而更難受。
這就是愛癡了的男人吧,一心只想着對方,但也許用錯了方法。
“心理專家?你是說,她有心理疾病?呵……”他一提心理專家就來氣,明明蘇以諾是因爲孩子才疏遠自己的,可那些專家卻誤導自己!
於是恨恨的道:“他們應該剁了餵豬!”
“那也不能怪專家們啊,他們都是靠陸先生您的轉述做判斷的,而且人的心理本就很微妙啊。”白靜出言抱不平。
“廢物就是廢物,哪那麼多理由。”他一摔門走了出去。
白靜的耳朵被門聲震得難受,心想着陸雲寒也太無理了……醫生不是神,再說人家只是提出了幾種可能而已啊,難怪蘇以諾不敢對他提真相。
陸雲寒快步走回病房,他重新站到蘇以諾牀邊,蘇以諾依舊維持着剛纔的樣子。只是枕邊多了些許水澤漾成的痕跡……他深眸在那一片溼跡上看了片刻,漸漸瞭然了她是不想面對自己。
“蘇以諾,把眼睛睜開看着我。”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心情不好,所以語氣一貫的冰冷,待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情緒蹲下來,看着她蒼白的臉,努力壓低了聲音:“小諾,孩子……我們可以再要,別這樣。”
孩子可以再要?是啊,他本來就不想要嘛!他多隨便啊,想有個孩子多容易啊,播個種子就完事了,也不管她將這個孩子看得多重,多在乎!
或許他根本想娶的人就不是自己吧?所以,自己連生個帶着他DNA的孩子都不行。他和方成冬一樣,都是騙子,是個滿嘴謊話的商人!
她依舊不動,毫無血色的脣瓣緊緊的抿着,眼珠下意識的轉了一下,證明她是聽到了他的話的。
她沒睡覺,只是懶得看到他。
他脾氣真的不好,加之剛失去了孩子,所以站起來瞪着她道:“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問我啊!爲什麼裝死?總是這樣,什麼都瞞着我!你……到底是爲什麼這麼不信任我?”
深邃的眸裡又引上了一圈淚意,他難受啊,尤其是看到她這個樣子。
門被敲響,他努然起身,纔想起她也該吃飯了……
鶴嬸拿着煲好的營養粥進來,看着她蒼白了臉後心生惋惜。
陸雲寒從鶴嬸手裡接過了粥,然後把護理牀搖了起來,將閉着眼睛的蘇以諾抱了一下,讓她半靠在護理牀上好方便吃飯。
可就是這樣蘇以諾都沒睜開過眼睛,就像一個植物人一樣,對他一點都不理睬。
陸雲寒端着倒好的粥,暗啞的聲音故意放了柔,“諾兒,吃飯了。吃完了,你要不高興,再打我一頓,好麼?”
蘇以諾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和他一樣滿是紅色血絲,而看着他的眼神卻是極度的諷刺……感覺,她是在看一個仇人,她很討厭的仇敵。
“來,吃飯。”他細心的舀出一勺粥,放在脣邊耐心的吹了幾下,薄脣輕輕試了一下溫度之後才遞到了她的脣邊。
可是她看着他的表情卻完全都是在看一場狗血劇一樣,眼神很是輕蔑。
而且當他的勺子遞到她脣邊的時候,她脣瓣依舊緊閉,一點沒張開的意思。
他將盛着粥的勺子一直舉着,而她卻只是以那樣不認識他似的眼神與他對視。
他舉了很久,可是她的面部表情卻依舊沒有一點變化。
“陸先生,還是我喂吧。”鶴嬸見兩人僵住了,便立刻走了過來,想從陸雲寒手裡接過粥來喂她。
迎着她那冷漠的眼神,陸雲寒將手裡的飯盒按得緊緊的,那是他在生氣,生不能對人發的悶氣。
“陸先生,我來喂吧。”鶴嬸知道兩人在鬧矛盾所以又出言說了一句,這一次陸雲寒才鬆了手,只因他明白,蘇以諾不吃飯,是因爲不想看到自己。
他將粥盒鬆開,便帶着幾分隱忍的怒氣離開了病房,她不想見到自己,那他就離開。
她身體不好,他便都讓着她……
可擔心着蘇以諾身體的他卻依舊站在門口,想着等她吃完飯後再進去。
可是,卻聽到鶴嬸一直在勸說……她還是沒有吃粥。
“蘇小姐,吃了飯才能恢復啊,看你遭了這麼大的罪多令人心疼啊。”
“您好歹吃一點,別再較勁了。要是身體調養不好,以後想要孩子都難了。”
“我知道你心裡苦,可陸先生也難受啊,就吃一口,嚐嚐老婆子的手藝吧。”
“孩子沒了可以再要,可你若是這樣折磨自己可就得不償失了,你是聰明人,怎麼就過不去這個坎呢?”
陸雲寒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可這半個小時裡蘇以諾一點都沒吃東西,他一着急又要發脾氣。
他將病房的門推開,看着病牀上雙目沒有焦距的蘇以諾道:“蘇以諾,你不要以爲這個樣子就可以了,就算你不吃飯,我也可以保證你餓不死的。
你不吃飯我就給你打營養藥,手打不了那麼多針,我就給你下胃管,總之,餓死這個想法不要再有了!”
吼完他就關門出去了。
他以爲剛纔那麼說蘇以諾就會想開,可惜沒有……
過了一會兒鶴嬸端着滿滿的飯盒出來,心情極其沮喪的說:“蘇小姐好像心都已經死了。”
“心死了?我還活着她憑什麼心死!”陸雲寒奪過飯盒重新走進了病房。
來到病房前,他將她白皙的小臉捏住,另一隻手握着勺子硬往她的嘴裡塞着粥!
“把粥喝了,別裝死,現在不只你一個人難受……”
他不由分說的硬來,非要灌她喝下去。
她秀眉一皺,一側頭就將嘴裡剛灌進的粥盡數吐了出去。
“蘇以諾!”他直接摔掉了骨瓷的碗,瞪着她……心疼大於惱怒!
她怎麼可以不吃飯呢?她是故意和自己作對的吧?
她仰着頭看他,一點也不畏懼,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冷冷的看着……
“叫白靜開營養藥。”他終於是妥協了,想着等她過了這個坎就會好吧。
“是。”鶴嬸恭敬退了出去,病房裡又剩了他們兩個。
陸雲寒半蹲在她身邊,將她冰涼的小手放在脣邊反覆親吻着,濃密的睫毛一垂生生流下了一行滾熱的淚水來。
蘇以諾怔愣的看着他,愣住了。
他居然哭了……她從不知道他也有能掉淚的時候……可那又怎麼樣?能換回孩子麼?能抹去他和方心蕾那件事麼?他會難過,只是因爲愧疚吧……一個殺人兇手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