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以身家性命保證月宮主確是和琅環在一起,至於有沒有受傷……這個,表面看起來是沒有。”
說話的人說着微微擡了頭,赫然是八嶽門派掌門黃遙!
南宮天翔聽了黃遙的話一時氣結,過了半刻才說:“罷了,調糧的手令我已經着人送過去了。你也去吧。”
黃遙出門之後,南宮天翔拿起桌案上的木盒,猶豫了好久才終於找出一把小鑰匙將盒子打開,拿出裡面的信件。
他本以爲齊濟言的密信會是南齊錦州方面的軍情,不想打開一看,是一枚紅寶石戒指!
看到這個,南宮天翔便明白了。齊濟言這是在告訴他,他心繫的那個人已經主動聯繫過他齊濟言了。
久違的笑在南宮天翔脣畔漾開。那般的溫柔,感染得連窗外的夜風也有了溫度。
他把那枚紅寶石戒指小心地包在掌心,而後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如練的月華不禁推開窗子。心中一動,南宮天翔伸出手,讓那天地間的清靈華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南宮天翔手上那一籃一白兩枚戒指在一片月華中柔化成一片溫潤,就像他們主人的心。
然而,南宮天翔眼中的暗色卻是越來越濃。他倏地將手收回,手指扣在窗櫺上,眼睛卻是望向萬里之外的長江南岸。
那個人……若是琅環膽敢將她傷了半分,他定要爲她討回十分!
他南宮天翔就是這般霸道,尤其是對她。
她是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是他最爲珍視的寶貝,任誰都不能將她傷害,這便是他的禁忌!
南齊·玉玄山·獄羅宮
“月華,你真的要……嫁給他?你……”
再過三天便是我要嫁給琅環的日子,而慕容雪直到現在才問我,看得出她一定很矛盾。
我伸手想幫慕容雪把頭髮攏一攏,她卻是往旁邊一躲。唉,看來她是誤以爲我叛變了。
但我也不打算做太多解釋,只是輕聲說:“我的馬已經恢復以往的強壯了。”
慕容雪聽了之後把頭轉向我,我又接着說:“那天晚上的水和食物,你不要碰。”
慕容雪冰雪聰明,我這麼一說,她就立即明白了。轉而又擔心地問道:“有把握嗎?”
“沒有。”我實話實說,“但我總要試一試。”
說完我拍拍慕容雪的手,起身走出房間。天黑了,我該去陪琅環了。
出了房間,我步子略微沉重地在走廊上徘徊片刻。正要舉步前往琅環的住處,走廊深處卻突然衝出一個人來。
纔剛辨別出那人是誰,我的身體卻突然騰空——
“琅環!你幹什麼?”
“廢話少說,帶你去個好地方。”
琅環說着,動作卻不見停滯,抱着我飛掠出去。
迎面的風吹得太急,我乾脆把眼睛一閉。約過了六七分鐘,腳剛一觸到地面我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喂,你怎麼還閉着眼?快把眼睛睜開看看。”
琅環說着拍拍我的頭。天一黑,我就有恃無恐地拂開他的手道:“獄羅宮裡有什麼地方是好看的?”
說是這麼說,但我還是睜開了眼。不想這一睜,入眼便是大片的紅!
——火紅!
細看這卻是一片花田。那遍地的花開得恣意,就像是一團團燃燒着的生命!
這滿坡的火紅即使是在夜色中也是微微發着光,簡直和琅環一模一樣。以至於在能見度極低的夜裡,這大片的豔麗花朵更顯得嬌嬈濃豔。
認真看這花朵的形狀:火紅薄長的花瓣彎出完美的弧度,像是夜空中流星劃過天際留下的印痕。
但看了一陣子,我不由發現了一個問題:爲什麼這植物只見花,卻不見一片葉子。沒有葉子怎麼進行光合作用?
我剛在腦子裡想到這個問題卻突然想到了一種花——
曼珠沙華,傳說中的彼岸花。
彼岸花,花和葉的永不相見,就像命中註定錯過的緣分。那一團團看似妖豔的火紅卻讓人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完美的外表卻無法掩飾慘淡的靈魂……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
這些都是關於曼珠沙華的傳說。但實際上這種植物喜陰耐寒,在中國主要分佈在長江中下游及西南部分地區,在越南、馬來西亞也有分佈。
但我記得前世偶然看過的有關於曼珠沙華的介紹上說,這種植物春天是球根,夏天生長葉子,秋天立起開花,冬天葉子又慢慢退去,如此輪迴。
現在尚是春天,這裡又怎麼會有開得如此絢爛的曼珠沙華?難道說時空不同,花的品種、習性也不同嗎?
“這花是你種的?”
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我擡頭望向琅環。現在的琅環藍髮紫瞳,和這些火紅的曼珠沙華還真是絕配。
琅環笑着又拍拍我的頭,“雖然不是我種的,但自從我到了這獄羅宮,它就自己長出來了。”
我聽了琅環的話只是有些意外,但卻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對於琅環的種種,我都已經麻木了。就算他現在突然告訴我他是神仙或魔鬼,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只是,這些花是跟着琅環長出來的,琅環他……不會是曼珠沙華花妖吧?
“月華,知道我爲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琅環說着順勢在我身邊坐下,並且還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見我不回答,他又接着說:“在獄羅宮,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裡。以前只有我一個人會來……對着這些花,不會感到孤獨。”
我一怔便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麼。琅環他這是要把令他難過的東西統統翻出來給我看。
他痛苦,所以他要找個人訴說,以發泄心中的苦悶。而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更因爲我是個“失憶”之人。所以,很不幸,我成了他發泄的“垃圾桶”。
但我真的不想聽,不想看。因爲一旦看到他的傷口,我就會更加同情他一分,也更加不忍一分。到了最後,說不定就會下不了手殺他。
可琅環卻不管我想聽不想聽,只是像個小孩似的,趴在我懷裡,一個勁兒地說。
“月華,人人都把我當成怪物。那天魔羽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月華你
相信嗎?其實我不想殺人,真的不想殺。但每次都……一開始是因爲,我不殺別人,自己就要被殺。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成了一種習慣,只要看見不順眼的人,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要殺人……甚至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殺人……”
琅環絮絮地說着,表情委屈地像個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傻事的孩子。
不,他本就是個孩子,始終都是……他從來不知道殺人意味着什麼,當然也沒人告訴他殺人是一種罪惡。
雖然在琅環的潛意識裡,他也明白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但在他看來,殺人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因爲在他的生命中,殺人就和樹會掉葉子一樣平常。
就在我跑神的時候,琅環站起來走進那片盛開的曼珠沙華中。他身後像流動海水般美麗的藍髮被風帶起,飄動成一幅絕美的藍綢,混合着夜色中隱隱發光的曼珠沙華妖冶的火紅……
我的眉頭漸漸擰緊。
幾天前以詭異方式出現在我腦子裡的那幅畫面尚還在,那個對我說,“按你決定地去做……不要猶豫,記得……不要猶豫!”的藍髮男人……
我記得那男人穿着金邊黑袍,而他背後的紅色植物……可不就是這火紅的曼珠沙華!
“琅環!”
我突然大聲叫住就要走出花叢的琅環。
“怎麼了?”
“琅環,把你身上的千影衣變成金邊黑袍。”
琅環雖是不解我的意思,卻還是照我的話做了。而就在他將千影衣變成金邊黑袍的一瞬間,我的呼吸一滯——
太像了!
但我知道,琅環絕不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身上散發的成熟琅環沒有,而琅環的純真同樣無法從那男人身上找到。
可他們實在是太像了!簡直……簡直就像是父子!
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天啊,難道那個男人才是琅環真正的父親?!可琅環不是說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嗎?既然是人又怎麼會……
見我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琅環臉一紅,低頭走到我面前,把手中的曼珠沙華插到我的鬢旁。然後抱住我的頭嘟起粉嫩的小嘴,“吧唧”親在我的臉上。
我這才反應過來,而琅環卻又撒嬌地窩到我懷裡,抓住我的手說:“其實我倒是比較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只是以前從來都沒有人像月華這樣陪着我。月華,你會一直陪着我的,對吧?”
他仰起小臉看着我,眼睛純得就像是天下最美的紫水晶,不含一絲雜質。
這一刻,我清晰地知道,我動搖了,我甚至有就此帶着這樣的琅環離開的衝動!
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而琅環亦有他必須要償還的債。
所以,我,必須——殺了他!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心裡無比艱難,但嘴上卻說得相當流利。
琅環開心地抱住我的腰,“月華,你真好。”
看着琅環開心的樣子,我卻心酸地想掉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