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擡手的姿勢讓月婷站起來後,我問道:“什麼事?”
月婷目光下垂,“回小姐,今天早上截到兩個人,一個細聲細氣的,怎麼看怎麼不像個男人。另一個妖里妖氣的,比女人還魅。”
“嗯?他們什麼來歷?”
難道我廣納賢士就只能招來這種“人才”?!
“那個不像男人的說他是皇上派來的。”月婷說着,語氣裡滿是不屑,“那個妖里妖氣的,讓我把這個給您。”
月婷說罷又從袖中拉出一條白色的絲帶。我一看就知道那個“妖里妖氣,比女人還魅”的人是誰了。
玉蝶兒現在倒變乖了,要擱以前,憑他的功夫,哪裡會讓人攔住,肯定直接就跑到我的房間裡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又是輕嘆一聲。汀格蘭雅的死果然讓他變了。
至於那個自稱是皇上派來的,很可能是個太監。
想到這,我又回頭望了望北邊。這個太監會是誰派來的?楚凌還是鍾昂?
旋即一想,我就明白了。既然現在我還是在南齊的土地上,那太監說的皇上,定是鍾昂無疑了。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幾年,但我的思維方式還是無法融入這個時空。
現在我纔剛剛把錦州的一些基本事項安排好,根基未穩,根本就經不起折騰。莫說那些被我收歸帳下,並被我強制性調換的衛兵將領心有不服,就連他們手下的衛兵也不一定真的拿我當主子。
所以在這個緊要的時刻,是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的。而我也在盡力避免在這個時候和其他地區的豪強產生摩擦。而朝廷雖然腐朽但仍然有軍隊效忠,所以也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思及此處,我忙說:“月婷,那個說是皇上派來的人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月婷見我神色有異,倒也不多問,直接就在前面給我帶路。不過她也是極有心計之人,想必這會兒也猜出來那人的太監身份了。
等到了地方,遠遠看見柴房門前站着一個探頭探腦的細高人影。於是我裝出一副受驚的模樣,遠遠地就跪倒在地,同時喊道:“民女拜見大人!”
那個細高太監也被我嚇了一跳,但隨後便擺出一副官架子,慢慢悠悠地來到我面前。而我則“惶恐”地把頭垂得更低。
接着,只聽“唰”地一聲布帛展開的聲響,細高太監提着高音道:“月華接旨——”
我暗中翻個白眼。奶奶的,真麼想到我名氣這麼大,連隔着高牆終日吃喝玩樂,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忙房中樂的鐘昂都聽說了!
雖然心裡不屑到極點,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低着腦袋聽死太監念那些亂七八糟的文言文。他念了五分鐘,可內容無非就是說鍾昂對我很感興趣,想要見我一面。
鬼才相信他只是想見我一面!
略微擡眼瞟了一瞟那還在盡職盡責地念聖旨的太監,我眼中的冷光一閃即逝。
這個太監好像是獨身一人來的,只要他在鍾昂面前不是特別受寵,那我大可以把他殺了。現在南齊這麼混亂,就算我殺了欽差,也可以推脫說
他是在來錦州的路上死的,而我根本就沒見過此人。
這時,那太監卻已經唸完了。我伸手,擡頭——
呃……爲什麼這個太監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那種彷彿見了鬼一樣,卻又幻想着自己是在做夢,而且還帶着無限渴求的眼神……
他這麼看着我,反倒把我弄得渾身發毛。
突然,這太監“撲通”跪下——
“皇后娘娘!”
我連忙向後挪了挪,面露疑惑,但心中卻罵道:TMD,死太監你這一句話倒還真的救了你自己一命!
既然這太監認得我,那就說明他一定見過我的畫像。既然他見過我的畫像,那就說明他在鍾昂身邊極爲受寵。
鍾昂佔有慾極強,對於雲錦嵐的畫像,從來都只有他自己和幾個親近的宮人才能看。
這一來我還真不好下手了。鍾昂護短,凡是他的親近之人受了什麼委屈,他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眉頭緊了緊,我突然間對一件事情生了疑。
就算鍾昂人品如何差,但不可否認,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另外,就這些天靠着我的信息網收集來的資料看,鍾昂並不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可以說是有勇無謀之人。
像這樣一個重情義且有勇無謀之人,他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才做出背叛宇文舜華的決定?又到底是用了何種手段才迅速平息朝中反對勢力,坐上了那把九龍寶座呢?
想到這,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雙純黑的眸子……難道,導演這一切的,是他,南宮天翔?
這也並無可能。
南宮天翔到底擁有什麼,擁有多少,是我一直都不曾知曉的秘密。他從來不欺騙我,他只是不告訴我。就連他的真實身份我也是從宇文舜華那裡知道的。
自己傾心相愛之人,竟連真正的身份都不願告訴,這能不能說是一種可笑的悲劇?
如今,我不止覺得鍾昂篡位是他南宮天翔的傑作,我甚至懷疑當年的十三流雲姬也都是他南宮天翔的人。
如果這都是真的,他爲什麼要把十三流雲姬派到我的身邊來?是爲了監視我嗎?
而他一開始接近我,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圖?
我現在甚至懷疑他是否像他說的那樣,像他表現的那樣愛我。
不……我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
雖然現在已是初夏,但我卻如墜冰窟。
如果他對我只是逢場作戲,那我這麼辛苦,這麼竭盡心力地爲他招兵買馬到底是爲了什麼?!
爲了我的執念,還是爲了我殘留的幻想?!
時至今日,我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可笑!
男人不可能會爲女人付出一切,但卻常常承諾會爲女人付出一切。而女人卻常常付出她根本付不起的一切。
趙慧靈啊趙慧靈,儘管你從來都不相信承諾,但還是把自己推到了這一步。
在心裡苦笑一聲,我抓過太監手中的聖旨往袖中一塞。然後把低眉順眼的可憐相一收,傲然起身,順手把那太監拽起來,“
鍾昂要見我?”
那太監這會兒卻早已嚇傻了。我便把他扔到一邊,接着說:“我們這就走。”
“小姐,小姐,那個妖里妖氣的怎麼辦?”
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月婷連忙拉着那個太監追上來。
我正爲自己這些年的作爲檢討,幾乎都已是惱羞成怒,聽月婷這麼問便道:“怎麼辦?讓他看着辦!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聽他的吧,讓月雲看着點。”
說完,我煩躁地足尖一點,飛掠而去。
南宮天翔你不是想要這天下嗎?
那我就助你奪了這天下!
但是,此後,我們一刀兩斷,而我,要把你從我的記憶中——剔除!
鍾昂,你不是想見我嗎?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想念妖后雲錦嵐嗎?
那這次我便也如你所願,讓你見一見這亡了南朝的雲錦嵐!
但是,代價是——你鍾昂的命!
當天,我就跟着那個太監上了路,走之前只給月雲留了一句話:我要鍾昂死!
事必躬親不是一件好事。我喜歡爲自己的下屬提供奮鬥目標,以及必要的指導和政策支持。至於一件事情到底要怎麼去做,那就是他們的事情。
只有放手讓他們去做,他們才能真正得到鍛鍊,日後才能獨當一面,成爲我的有力臂膀。
所以不只是花殤宮,就連那些起義軍的將領我也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招兵買馬。只有原錦州衛軍纔有所限制。
出發了五日之後,我就在半夜見到了追隨而來的花殤宮信差。月雲在給我的信中詳細彙報了行動計劃。
看完之後我甚覺滿意。雖然現在花殤宮人數不多,但成員的素質已全然不可同日而語。月雲也終能挑起這副擔子了。而我也不算有負老宮主所託。
經過長途跋涉來到興京。今日鍾昂要設宴與羣臣同樂,而我亦要上殿面聖。
身上的衣服早就換成了刀槍不入的千影衣。鍾昂太心急,一聽說我到了,就急不可耐地要我上殿面聖。
被宇文舜華擄到南朝皇城的時候,我的活動範圍只限於後庭,前朝卻一次也不曾來過。
而這一次我卻也沒有心情去欣賞那些高大宏偉的建築。
從側門入宮後,我就由一隊太監領着走過窄窄的宮巷、寬闊平整的廣場、高入雲端的白玉石階……
大殿前的白玉石階上冒出了一頂帷帽,而後便是一團模糊在光暈中的白。
此時的陽光有些過分的耀眼,不,應該說,大殿之外那白衣白髮的女子耀眼得太過分!
雖然她還戴着帷帽,而那帽上的垂紗將她的面容遮得密不透風。然而即使是這般,那撲面而來的絕代風華,還是讓人爲之一窒。
殿中衆人之見那女子在殿門處微頓足,片刻後,靠近殿門處的兩個官員竟被那盛大的氣勢所壓,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白髮修羅”的名頭他們也是聽說過的。看這傳說中的女魔頭站在自己面前,尤其是那股子迫人威勢中還有絲縷的殺伐之氣,這些整日尋歡作樂的官員心裡也免不了發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