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再颳風,到了中午竟然出了太陽。
“小姐,該喝藥了。”
我還正一邊看着前方傳回的軍報,一邊恨得咬牙切齒,秋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進來。在他身後還跟着霍金戈。
霍金戈和唐門的工匠師傅們在玉蝶兒接管蜀州後就來了我這裡,工匠師傅們去了兵器局,而霍金戈則堅持留在我身邊成了我的專屬醫生。
秋菊把藥碗放在我手邊,有提醒道:“小姐,喝藥吧,這是今天的第二碗。”
我厭惡地看着冒着熱氣的黑色液體,聞着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實在是有逃走的想法。
“師妹,良藥苦口,快喝了它。”霍金戈笑眯眯地勸我。
屋子裡只有我們三個人,我賭氣似地把臉扭開,“整天都喝它,也沒見我好一點。”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什麼事情都是慢慢來的嘛。”霍金戈脾氣很好地繼續勸我。
我回過頭,可憐巴巴地看着霍金戈,“師兄,天底下還有那麼多病人,你就忍心不管他們,天天浪費時間盯着我喝藥?”
霍金戈似乎有些無奈的一笑,“有什麼辦法,我也有私心,你是我師妹,我怎麼可能放着你不管?你要是乖乖喝藥,我用的着這麼操心嗎?”
他說着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錦州的將士和百姓們……唉……”
我看着霍金戈被暖陽烘托地彷彿天使一般的臉龐,忽然間沒了脾氣,對那黑乎乎的湯藥也不再那麼抗拒了。
“好了,我喝,我喝還不行嗎?”
我說着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那滋味苦得我的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忽然間我靈機一動,“師兄,既然你自己不願意離開我,那爲什麼不辦一個‘神醫速成堂’?就像‘名將速成堂’一樣,只不過你的那個是培養醫生的。你把教授的重點放在外傷這一塊,如此,便可以減少傷者不治的情況。”
霍金戈聽了我的話,眼睛一亮,立即摩拳擦掌道:“好,好,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我現在就去——”
他說到這裡又一頓,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我在心裡一陣偷笑,“我現在就給你安排場地。”
我說着拿出一張紙筏,用的筆還是春蘭她們從洛陽鏡中花府給我帶來的蘸水筆。南宮天翔送給我的那隻金筆尖的蘸水筆。
寫指令的時候,我不由得想起二十一世紀鋪天蓋地的藥品廣告,而後靈光一閃問霍金戈道:“師兄,雖然你能幫着培養出一些醫生,但人手恐怕還是不夠。所以我想,能不能製造出一些常用的外傷藥物,發放給我們的士兵百姓。”
霍金戈這次眼睛變得更亮了,簡直都快能比上一千瓦的燈泡了。他搓着帶有藥味的手指,“師妹,這麼好的主意你怎麼不早些說?雖然病人病狀不同、病因不同,對應的方子也不同,但如果可以分類製藥,應該還是可以的……”
霍金戈說着開始自言自語,忽然又一拍手,“我現在就回去試試!”
他話還沒說完,人就跑了出去。秋菊連忙叫道:“霍醫聖,你忘了——”
秋菊一句話還沒說完,霍金戈就已經衝回來,拿了我蓋過印章的紙筏,立刻風風火火地跑得沒了影。
等霍金戈走了之後,我才笑道:“嘿嘿,總算把這個醫學狂人給支走了!以後有他忙的,我——”
“原來小姐是怕霍醫聖盯着您喝藥,才故意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哦……”
秋菊打斷我,那一聲別有意味的“哦”拖得老長。
我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誰說的,我還不是爲了能少死些人。再說,不就是湯藥嗎,我又不是孩子,不用你們天天盯着我。”
“呵呵,小姐您說是這麼說,可沒了人盯着,誰知道您會不會把藥偷偷倒掉。”秋菊說着端起已經空了的藥碗,“小姐,今天天氣還不錯,您出去走走吧。這樣對身體也好。”
我搖搖頭合上令我頭疼的奏報站起來,“也好,我去兵器局看看。對了,月雲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不礙事了。不過我看她一直都開心不
起來。”
“是我疏忽了。一會兒去兵器局,你幫我叫上她。”
月雲的右臂費了,這對一個練武之人,特別是右手使劍的人來說,的確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原先我們還沒有回到錦州的時候,月雲一直壓着自己的情緒。現在回了錦州,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好幾次都向我上表要卸下花殤宮宮主之位,但都被我打了回去。
出了門我就坐了一頂暖轎,領着幕僚們去了兵器局。到了地方,下轎就見唐門的唐三師傅帶着幾個工匠已然在候着我了,但我看了一圈,卻不見了劉老漢的身影。
“都不用行禮了,劉老去哪裡了?”
我一邊說一邊扶起欲下拜的幾位師傅。
唐三師傅白眼一翻,“那個老傢伙現在都走火入魔了,一個半月都沒洗澡,整天鼓搗那些藥粉——”
“啊——!我做成了!我做出來了!我——”
“嘭!”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把我的魂喚回來——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看看!”
我說着擡腳往兵器局的院子裡走。在兵器局門外站崗的衛兵也連忙跑進院子。
進了院子我才發現……
呃,有一座房子,沒了……而劉老漢就傻傻的站在那房子的殘骸前。我走過去一看,他人還好好的,沒受傷,就是被嚇傻了而已。
“劉老?劉老?”
我連着叫了兩聲劉老漢才動了動眼珠,“我,做出來了……我做成了、成了……”
雖然他精神還有些恍惚,而且他身上的氣味足以達到“十步防敵,五步殺人”的濃烈程度,但我還是恨不得能撲上去親他一口!!!
劉老漢啊,我愛死你了,看那房子被毀的程度,不難猜到,我每天做夢都想着的東西竟然被你給做出來了!
“小姐,小姐。”
秋菊忙不迭地在一旁提醒我,我這才慢慢吸氣呼氣,調整着自己的情緒,以免自己太過激動。要是剛一看到革命的曙光就死翹翹,那可就賠大了!
這時,魏越詢問過院子裡的其他工匠後跑過來說道:“大帥,沒有人受傷,只是房子——”
“呵呵,房子算什麼?和炸掉房子的寶貝比起來,房子就是一堆磚頭。”我笑得見牙不見眼。
“寶貝?”
謝波似乎對我的用詞十分懷疑,我點點頭,“有了這個寶貝呀,就算他嚴封崖有百萬大軍,我們一樣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哭天喊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的?!”
一隻默默無語的尉遲暘突然問道。那聲音中隱隱有着咬牙切齒的憤怒。
我偷眼看了看站在我身邊的月雲,拍拍她的肩膀,“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殺回蓮州去?沒了你在場,豈不是少了一個人去給嚴封崖來上一劍?”
“大帥,我……”
月雲欲言又止,但眼中卻閃動着淚光。
我拍拍她僅剩的左手,“我聽說很多天才劍客都是左手使劍,別放棄。”
我說着又去看劉老漢,他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了,正咧着嘴笑個不停。唐三師父抱着手臂似乎有些不服。
見我看過去,劉老漢作揖道:“大帥,小人總算是不辱使命,弄了這麼多天,總算——”他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變,“啊呀,不好!”
“怎麼了?”
我笑得比今天的天氣還燦爛,想必我身邊的人心情也不錯。至少不用再面對我一陰到底的晚娘臉,所以看上去心情也都不錯。
哪知劉老漢接下來的一句話,又使我的臉由晴轉陰——
“大帥,小人做那東西的記錄,都在房子裡沒拿出來,全毀了!”
奶奶的,劉老漢,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想掐死你!
可沒等我把掐死劉老漢的想法付諸行動,他又傻乎乎地笑道:“還好小人腦子裡還有一份。呵呵呵……”
這回我唯有和唐三師父一樣朝天翻白眼了。劉老漢,您厲害,您深得耍人的精髓,耍得我這一顆心上上下下,要是哪天我死了,一定要您
老給我墊背!
就在這時,劉老漢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紙來,那紙上畫着一個黑乎乎的球狀物。
“大帥您看,我造出來的就是這個東西。”
劉老漢說着,把那張有着和他身上同樣濃烈氣味的紙遞到我面前。
我眼角抽筋,但還是強忍着後退二十尺的衝動,接過那張紙。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看了一陣子,而後斷定,這紙上畫的東西,和手榴彈最爲接近。
“這是……手榴彈?”我嘗試着問。
“大帥說它是什麼就是什麼。”
劉老漢還在傻乎乎地笑,我懷疑他是不是臉部抽筋了。不過聽他說的,這東西還沒起名字。既然看着像手榴彈,那就叫手榴彈好了。
“大帥,這東西外面是有裂紋的鐵殼,裡面裝的就是您給的火藥配方。戰場上把這東西扔出去,或者找個投石機一樣的器械投出去,應該能像大帥和小人說的那樣,使敵人大批傷亡。”劉老漢補充道。
我一聽,這還真和手榴彈一個原理。
“唔……這個東西……”尉遲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指着我手中的圖紙問道,“老師傅你說這東西是要扔出去?”
“對啊。”
“那可不成,這東西圓不溜秋的,萬一手滑了……照着師傅的說法,那豈不是麻煩大了?”
“這……”劉老漢一時間語塞。
“這個好辦。”唐三師父忽然插進來一句,“只要把它做成不滑手的長形不就成了。而且——”
唐三師父像是要故意要吊調衆人的胃口一樣,頓了頓才道:“老劉做這東西的時候小人也在,當時小人就想,能不能在這……嗯,手榴彈里加上鐵針、毒粉什麼的,這樣一來,效果豈不是更好?”
MD果然還是唐門的師傅“毒”哇,這麼毒的點子也就他能想到。
經由唐三師父的啓發,其他工匠也紛紛圍着劉老漢出起主意來。
那些如何製造出殺人武器的點子真是五花八門,我在一旁甚至還聽見有個工匠說利用飛禽投擲手榴彈。這個想法很好,非常好,如果能實現,那不等於是二十一世紀專門用於空投的戰鬥機嘛。
南齊·賀州·葭城
南宮烈手中託着一份文書,急急忙忙地往書房跑。可沒想到,他纔剛一進院就被王傑攔下了——
“等等,你先別進去!”王傑一邊攔着南宮烈,一邊看南宮烈手中的文書問道,“你拿的什麼?”
“姬大人派人送來的。你快讓開,我還有事找主公說。”南宮烈說着拂開王傑攔他的手臂。
王傑有一把拉住南宮烈,“兄弟,勸你這會兒先別進去。”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啊,主公剛纔看了齊大人送來的奏報,氣得把茶碗都摔了。”
王傑一邊小聲和南宮烈嘀咕,一邊謹慎的看着四周。
南宮烈一聽,好奇心也上來了,眯了眯眼,湊到王傑耳邊問道:“是不是……錦州那位又出了什麼事?”
王傑白他一眼,“誰知道。剛剛前方嵇翼那小子打了打勝仗,捷報傳回來都沒見主公高興,所以兄弟你現在要不要進去,還是再想想吧!”
南宮烈嘿嘿一笑,“謝大哥提醒,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等下再來。不過姬大人的奏報還是要快些送過去,以免耽誤大事。”
“那……”王傑略一思索,“全公公不在……我……還是不摻和這潭渾水了,你多保重,自己上吧!”
王傑說着很狡猾地一笑,揚長而去。南宮烈愣了愣一邊無奈地笑着,一邊硬着頭皮往書房裡走。南宮烈是南朝廉親王世子,說起來與南宮臨淵還是堂兄弟。
走到書房門外,南宮烈側耳聽了聽,裡面沒一點動靜。他這才向門口的侍衛使個眼色,那侍衛得了暗示,便進門去拱手道:“主公,南宮烈求見。”
“讓他進來。”
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任何悲喜。這讓南宮烈懷疑王傑是不是故意在耍他。但一想到自家主子從小的脾性,南宮烈不得不多存了一份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