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等等吧!”吳參混濁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要麼朝廷和徐方、南八夷打得兩敗俱傷,要麼——”
“父王!”吳夙不等自己的父親說完便叫了一聲,“朝廷定不會輸的。”
吳參輕蔑一笑,“就是這樣才更要等。現在他們兩邊都求着咱們,時間越久咱們的價兒就越高。依我看,這仗一時半會兒還打不完。”
大臨宮城·翊坤宮
今天就是宮中大選的日子。雖然南邊在打仗,西邊在補河堤,大臨官員上到皇帝下到縣令都是焦頭爛額,但宮選該進行還要進行。如若突然將宮選取消,反而容易造成新的民衆恐慌。
“靈兒……現在還不到卯時(5:00),再睡會兒吧。”
意外被我弄醒的某人不情願地睜開他純黑的眼眸眨了眨,然後打了個哈欠緊了緊環在我腰上的手就又閉上眼。
他說的也對,大選是在卯時正刻(6:00)開始,我有點太興奮了。即使早就打算進去玩一把,但最初幾天的初選我也是沒空去參加的。朝廷還在南方和南八夷、徐方打仗,我哪有那麼多時間。
微微擡頭便瞧見南宮天翔罕見的黑眼圈,我一陣心疼,忍不住用手輕撫他的側臉。這幾天最累的人應該是他吧。
到了卯時正刻南宮天翔就起了。他現在比夏天晚起半個時辰,但因爲戰事,每天晚上卻是睡得很晚。而我的生物鐘調整了大半年,現在終於迴歸正常。
“靈兒,我走了。”
臨走前,他像每天一樣親自執筆爲我畫額,而後避過那圖案,在我額頭的一側印下一吻。
南宮天翔走了之後,我去院子裡舞了半個時辰劍,嬪妃們就來了。因爲今天宮中大選,妃子們的討論焦點自然就轉移到了這上面。
請過安後,江婕妤就略帶惆悵的嘆氣道:“奉嘉門那邊已經開選了吧……唉,真是年年歲歲催人老,比不得那些十五六歲年輕水嫩的小姑娘了。”
我坐在纏金琉璃把手的鳳座上,舒舒服服地靠着厚厚的羊皮墊子說:“江婕妤擔心什麼,你不也就十七歲嗎?我還比你大兩歲呢。再說,二十歲的女人如花,三十歲的女人如玉,四十歲的女人是金剛石,五十歲的女人是鎮宅之寶,你們怕什麼?”
“我們哪能跟您比,您就算是七老八十,只要露露面哪裡還有那些小姑娘的份兒。”
賢妃端着茶碗笑道,臉上一派溫婉。
杜淑儀這時也笑道:“是啊,皇后娘娘自是不必擔心。”她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娘娘,爲何把大選的年齡設爲十六至十八?”
“那是娘娘體諒咱們這些人老珠黃的。”惠妃笑吟吟地插話。
我看惠妃一眼,略帶憐憫道:“雖然按規制應該是十四歲到十六歲,但那個年齡分明還是孩子,我又怎麼忍心?”
“娘娘說的是。”
妃嬪們很有默契地齊聲道。但除了我說出來的這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無論是大華還是大臨,女子一般到了十二歲就要着手婚嫁了,所以很多女子十五歲及笄之後就嫁了人,貴族小姐更是如此。
現在我把宮選年齡定高了,無疑會導致參與人數直線下降。這樣一可以減少政府工作量,二可以……好吧,我承認,我有私心。
想到這兒,我站起來,“好了,咱們去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吧。”
“瞧皇后娘娘這是怕咱們多佔了翊坤宮的暖氣兒,這就要趕人了。”
賢妃說着也站起來。我笑笑也懶得辯駁,一旁的春蘭走過來給我披上披風。現在才十月,翊坤宮卻已經燒了地龍。但按規矩,十一月宮中才會燒地龍。
給太后請過安,我就和惠妃一起去了紋雪園看林昭華。她現在懷了孕,所以不用再給誰請安。
紋雪園雖然生着火盆但卻沒有地龍。宮裡除了凌乾宮、翊坤宮和壽安宮三大區中的所有建築物都有地龍,其他宮區都是隻有主殿纔有地龍。但惠妃自然還沒好心到讓林昭華去住她
的屋子。
說實話,我在紋雪園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但這並不是因爲紋雪園中的溫度!
要是你面對一個挺着肚子,而且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你老公的女人,請問,你能坐的下去嗎?!當然不能!!!
還好惠妃及時把我請到了她的屋子裡,否則我真懷疑我一個控制不住就會不顧國母形象,直接擄袖子去找南宮天翔算賬!
奶奶的,這都什麼世道啊?!
算了,生在這麼一個時代,還攤上這個一個身份特殊的老公,算我倒黴!
大臨宮城·壽安宮
杜淑儀杜雅今日又留了下來。太后轉着手中一串蜜金色的佛珠,擡眼瞟了杜淑儀一眼。這麼多天,杜淑儀每天請過安都會留下來,她想要說什麼,太后知道得清楚。
果然,也許是受了宮選的影響,今天杜淑儀終於忍不住了,她放下手中正在抄寫的佛經,話裡泛着酸——
“姑姑,皇上他已經兩個月沒去我那兒了。”
“哦。”
太后也不說什麼,只是應了一聲。
“可是我聽說皇上每天都去翊坤宮。”杜淑儀又加上一句。
太后端起茶碗緩緩喝上一口,“你不也只是聽說嗎?皇上願意去哪裡是他的事情。再說,皇上去皇后那兒有什麼不對嗎?”
杜淑儀一聽這話便有些急了,她乾脆走到太后面前跪下,“姑姑,您是太后,怎麼能說這種話呢?姑姑爲難免也太偏心了!”
“放肆!”
太后沒想到杜淑儀會說這種話,睜開半閉的眼訓斥道。杜淑儀頭一次見太后發火,心裡一驚連忙低俯下身。
“方纔的話若是傳出去,你就是死上一千次也不夠!今兒哀家把話挑明瞭,她趙慧靈那是皇上的命根子,若沒了她,你以爲大臨西邊的半壁江山是怎麼來的?若沒了她,你以爲朝中那些能臣悍將能這麼快就歸順皇上?”
太后說到這裡,話一頓,再開口卻是更加嚴厲——
“你以爲哀家不知道你們心裡都在琢磨什麼,要是沒她在這宮裡鎮着,你們這些幺蛾子指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哀家怕是連個唸佛的空兒都沒有!”
“臣妾知錯了,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非議了。”
杜淑儀連連叩頭,太后略帶惋惜道:“起來吧,以後想抄佛經回你的長福宮抄吧。”
在杜淑儀離開後,芸水收起杜淑儀尚未抄完的佛經。太后也放下念珠站起來,“芸水啊,其實雅兒那丫頭說的不錯,哀家還真是偏心皇后。”
“皇后娘娘是天上的鳳凰,您偏心也不奇怪。”芸水順着太后的話道。
“你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你說趙家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女兒?”
太后半是嘆息半是疑問。芸水跟着太后走出大殿笑道:“主子偏心不只是爲了這個吧?”
太后看了芸水一眼,拍拍她的手,“一個皇后能攏住千萬人的心,比那千軍萬馬都有用。另外這丫頭對皇上死心塌地,又沒有外戚,這麼好的媳婦,哀家能不喜歡嗎?你沒看她來了之後皇上也胖了,對人也和善了,來壽安宮的次數也多了。”
話說到最後,太后的聲音已是低了下去。芸水默默地走在她身邊並不接話。許久太后才喃喃道:“哀家也做過皇后,但卻沒她這麼好命……”
怕太后再想起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芸水轉移話題道:“您今天說杜淑儀似乎重了些。”
但沒想到太后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要怪只能怪杜家的女兒不爭氣,她好歹也學學惠妃,多去皇后那兒轉轉。另外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喝過血酒,發誓這輩子只忠於南宮一族。”
太后說到這裡,話中已是帶了些怒意,“杜家與哀家的情義早就斷了!哀家和皇上受苦那會兒,也沒見他們誰伸一伸手,落井下石的倒不少!”
芸水眼見太后發怒,溫和地勸道:“都多少年的事了……不如今天叫皇后一起來用膳吧。”
太后聽了這個提議,緩了緩語氣,“你派人去說吧,她一來,皇上也會來吧……”
大臨宮城·御花園·夕瑞園
幾經進入了冬天,但夕瑞園中的菊花卻依然迎霜傲立。太后喜菊,所以這離壽安宮最近的夕瑞園中,處處都能見到菊花。而夕瑞園東西兩側相對而望的雙雲亭和鎏鑫亭周邊更是萬菊攢聚,香飄滿亭。
剛剛太后傳話說讓我中午去壽安宮用膳,我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這就和春蘭一起步行過來了。
就在我快走到壽安宮時,後面傳來一聲呼喚——
“靈兒!”
我回頭見南宮天翔領着幾個侍從向我這邊走過來,顯然也是要去壽安宮的。我這時纔有些明白太后的用意。或許是我有意緩和他們母子的關係,現在南宮天翔也不怎麼抗拒來壽安宮了。
但即使這樣,在壽安宮吃飯的時候南宮天翔和太后也沒怎麼說話,氣氛依然很僵。用完午膳,南宮天翔就又急匆匆地走了,而我則陪着太后去侍弄花草。
正拿着剪刀爲花剪枝,忽然又看到了徐方送來的那盆藍色的菊花。
“皇后你看這藍菊,都入冬了還開得這麼好。”
太后像是察覺到了我在看那盆菊花,便拿着剪子走近那盆花,“真是漂亮。”
她說着,卻毫不憐惜地將那盆花上開得最好的藍菊“咔嚓”剪下來。我一愣,太后卻轉過身來,將那朵藍菊插進我的髮髻裡,“可這藍菊再好看,也只配給你當個陪襯!瞧瞧,多好看。”
太后說着拍了拍我繡着海龍的披領,我會意地笑着福了福身。
太后接着問道:“南八夷和徐方已經打到利州了吧?”
我扶着太后往花房外走,“現在天冷了,南八夷受不了利州的低溫,也猖狂不了幾時。徐方士兵裝備雖精良,但他們畢竟是寇軍,沿途百姓不會給予支持。現在徐方起兵也有幾個月了,但進軍速度極慢,想必他們的糧草也該成問題了。”
“那朝廷這邊怎麼樣?”太后又問道。
我一邊走一邊說:“今年錦、青、蓮、言、共、蜀五州大豐,皇上又建了一支火器軍,所以獲勝只是早晚的問題。”
聽了我的話,太后點點頭,“哀家聽說這次的副帥邢飛、商潭昊原先都是你的人。就連火器軍的主將穆風也是你的人。”
“是,”我笑着答道,“我們都是皇上的人,過去這些將領跟着一個女人不免心裡委屈,現在纔算是物盡其用。”
又走了一陣子,太后放開我,“宮中大選,我也不留你,去忙吧。”
“兒臣告退。”
我說完鬆了口氣,領着春蘭出了壽安宮。剛走到夕瑞園,春蘭就看着我頭上的藍菊問道:“太后最喜歡的就是那盆藍菊,今天怎麼捨得剪了?”
我摘下那朵藍菊看了看,而後狠狠地把它在手裡揉碎,冷聲道:“因爲徐方大勢已去,徐方送的奇花只配給大臨的皇后當陪襯,他徐方也只配給大臨的皇帝當個奴才!”
大臨宮城·奉嘉門·秀巷
經過一天的選拔,所有的待選秀女都已疲憊不堪。汪桃桃懶懶地擡眼看看與自己同住一室的秀女。其中有幾個染着時下最流行的白髮,可現在那白髮也都和她們的主人一樣失去了光澤。
坐在汪桃桃身邊的艾蓉此時卻顯得比其他秀女精神些,她扯扯汪桃桃的袖子問道:“桃桃,你父親是禮部尚書,你見過皇上嗎?都說皇上和皇后俊得和神仙似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艾蓉問完,屋子裡的秀女不約而同地向着她們這邊看過來。汪桃桃瞥一眼艾蓉,“我見過皇上,那次——”
“你真的見過皇上?!”
汪桃桃話還沒說完,艾蓉就叫了起來。她這一叫,屋子裡的氣氛立即變了。秀女們像是打了興奮劑一般,紛紛圍過來。汪桃桃有些無奈地看看艾蓉,這個堅州道臺之女和她倒是十分投緣,今天她們第一次碰面就成了好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