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有點欺騙少年兒童的負罪感,但兵不厭詐,所以柴達,我只能對不起你了。
這般不負責任地想着,我又接着說:“柴達,你聽說過極樂世界嗎?”
柴達很誠實的搖頭,我的表情配合着作憧憬狀——
“在那個世界,沒有衰老、疾病、悲傷、死亡,人人都和睦相處,每一天都很快樂。”
“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
一旁的兩個墨特公主齊聲問道。我對她們笑笑,“有,但要去那個世界,就必須離開這個世界。世人只道死亡是一種痛苦,卻不知道死亡其實是快樂的開始。人死了之後就會去到極樂世界,在那裡享受無窮盡的快樂……”
我一邊說着,一邊回憶着和南宮天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份實實在在的快樂像是把柴達和兩個墨特公主一起感染了。我無意中瞟他們一眼,他們也似乎看到了我口中的極樂世界,一臉幸福。
其實對我而言,有南宮天翔在的地方可不就是極樂世界?
看到他們一臉憧憬的摸樣,我心裡在偷笑,臉上卻更加悲傷,“死亡是一種新生,可惜你們的父親太執着,其實我倒願意你們都去到極樂世界享受幸福。可憐了那些墨特勇士了……”
“雅丹,求您救救他們吧!”
兩個公主到底是心軟,一起在我面前跪下,我搖搖頭,“我在凡間法力有限,救不了他們,只能靠你們偷偷提醒他們。但是,千萬不要讓你們的父王知道。他執念太重,還需要我親自點化,若是你們和他說了,只會讓他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柴達和兩個墨特公主用力點着頭,還在爲我度化他們而感動着,但我心裡卻已經樂開了花。想象一下,如果這個“生不如死”的謬論廣泛在軍隊中傳播,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
我真是好期待啊好期待。我可不是什麼天降神女,就算是神女那也是大臨的神女,墨特非要把我弄回來,那也就該倒黴。
誤導完畢,我藉口要靜心與天界溝通,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等屋裡的人都走乾淨,我坐在牀上開始清點乾坤袋裡的東西。
這一看才發現裡面的東西用處都不大,我現在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不買批軍火裝進來。反正因爲腳的關係不能動,我乾脆把乾坤袋裡的東西全都清查一遍。
這袋子裡面除了我來時穿的那一套婚紗以及配飾,沒有一件二十一世紀的東西,還全都是這個時空的產物。我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全翻看了一遍,本來只是想找些能用得上的工具,但找到最後能用到的沒找到,只找到了一封信。
那信上有着淡淡的松樹清香混合着微不可聞的龍涎香。這熟悉的味道讓我恍惚覺得南宮天翔就在身邊。那封信被整齊地疊着,角與角對得很齊,看得出寫信的人很是用心。
我打開那信,卻見上面只有八個字——摯愛吾妻,生死相隨。
信筏上依稀還有水跡,我很難想象那是不是他的眼淚。我只知道自己的淚滾下來落在這信筏上,與那水跡重合在了一起……
大臨宮城·凌乾宮
“怎麼會不見呢?再去找!”
南宮天翔拍着桌子大吼,凌乾宮上上下下無不膽戰心驚。因爲這丟的東西實在不比尋常,那丟的可是昭明皇后手上戴的戒指和昭明皇后的乾坤袋!
說也奇怪,這兩樣東西,一樣就戴在昭明皇后手上,另一樣由皇上貼身放着,可它們竟不翼而飛了。也難怪皇上暴跳如雷。凌乾宮上下均是一邊詛咒那偷東西的神人,一邊嘆息那早逝的皇后。如果皇后還在……就算國璽丟了,皇上也不會這般動怒吧。
卻說南宮天翔看着太監宮女們滿世界找東西,心裡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漸漸平靜下來,一顆焦躁不安的心不知怎的竟然像她還在他身邊那樣安定下來。
而在同時,南宮天翔忽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那枚戒指和乾坤袋……他恍惚覺得是自己
親手交給了誰,但仔細一想卻總想不起這件事曾經發生過,也想不起那人是誰。就像是鏡花水月,朦朧難觸。
就在這時,凌乾宮外響起一個清脆的童聲——
“父皇!”
南宮天翔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些,隨後便見一男一女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同進了內殿,正是南宮景輝和南宮景玥這一對龍鳳胎。
進了內殿,南宮景輝規規矩矩地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但南宮景玥卻直接蹦到南宮天翔身邊,抱住南宮天翔就開始撒嬌道:“父皇,兒臣想去慶平郡王府,您就讓兒臣去嘛。”
南宮天翔讓兒子起身後摸摸女兒的頭,看着自己女兒和她母親相似的漂亮眉眼,心情平緩了許多。這樣相似的眉眼,他又怎能拒絕?
南宮天翔苦笑着拍拍女兒的手,“去吧,早點回來。”
南宮景玥歡呼一聲又像只小鳥般飛跑出去,看不到一絲帝國公主的優雅端莊。南宮天翔望着女兒離去的地方搖搖頭,當年的她,有時候不也是這個樣子……
“父皇,兒臣……昨天晚上夢見母后了,兒臣想見見母后。”
南宮天翔聽到兒子的請求頓了頓,而後轉身道:“隨朕來吧。”
墨特·梵阿
看着面前的金銀珠寶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你說,合臺察要我嫁給他?!”
壓抑住自己恐慌的心情,我儘量平靜地將這一句話問出來。柴達低着頭站在我的面前,卻久久不給我答覆。我看着他忽然腦子一熱,一個猜想浮上心頭。
這麼多天來,柴達每天都來我這裡,給我送這送那。梵阿城被圍,米糧緊缺,但他卻幾乎把能找到的好東西都送到了我這裡……難道說……
“柴達,你喜歡我嗎?”
柴達倏地擡起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剛剛那一句話問出,我對柴達這個大男孩的罪惡感又加深了。他說白了在心理上就是個大男孩。但我現在爲了自保卻不得不昧着良心去騙他。
心一狠,我抓住柴達的手,“我是掉在你懷裡的,我不想嫁給你的父王。”
柴達身軀一震,緊緊握住我的手,眼中光芒閃爍不定。他忽然放開我,“你等着我。”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要是沒有那句話,我會認爲他放棄了,可是他說了那句話……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有了轉機?
有一句話叫做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而今天這種結果很可能就是我自作孽。
自從那天我信口開河傳播“生不如死”論之後,墨特的士兵勇猛是勇猛了,但他們的勇猛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盲目的送死了。合臺察對此也是一頭霧水,但他倒也沒有懷疑到我的身上,畢竟墨特士兵表面上更加勇猛了。
但因爲大量士兵死亡導致兵員不足,合臺察突然娶我恐怕是想借助我“女神”的光環表示“天佑墨特”。
也不知道柴達會給我待會怎樣的消息,我有些心神不寧。在屋裡呆了一會兒乾脆走出屋子。
在這梵阿城中已經呆了五六天,我的扭傷也已經恢復。雖然很想走出去看看梵阿城的全貌,但合臺察卻下令把我的住處戒嚴了。就算只是站在院子裡,也至少有三四個人高馬大會說中土語言的墨特士兵盯着我。
我住的地方實際上是柴達的住處,現在因爲我住在這裡,柴達反倒搬了出去。前院不大的,沒有種植花草,只有三兩棵墨特獨有的砂蓮樹。這種樹的葉子一捧一捧地聚在一起,遠遠看着就像是蓮花一般。又因爲樹葉長着長着就會變成沙子一般的顏色,所以叫做“砂蓮”。
我站在高大的砂蓮樹下,看着這奇異而又美麗的植物猜測着柴達和他父親現在是怎樣的情景,卻不想聽見遠遠地一聲轟天巨響。
腳下的土地似乎都震顫起來,我一呆,立即明白是大臨的軍隊在用大炮攻城。院子裡的幾個墨特士兵顯然也知道大炮的威力,一個個面
色如土。
自我到來之後大臨和墨特雖也有過幾次軍事衝突,但都屬於小打小鬧的互相刺探。但這次,看樣子不是什麼威懾,那個大臨的主將的段幽恐怕是鐵了心要攻下梵阿。
明白這個的同時,我即刻意識到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到時候梵阿城裡一片混亂,誰還能注意到我?
回頭看着院子裡心神不定的幾個墨特士兵,我一瞪眼——
“墨特有難,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還不快去!”
我這一句話瞬間本末倒置將他們擺到了民族大義的高臺上,而我自己也成了維護墨特利益的“女神”。那幾個墨特士兵這時候也已經蒙了,聽我這一聲斷喝,立即向我行一禮扭頭向院子外走。
這時又是幾聲轟天炮響伴隨着潮水般的喊殺聲。我不敢再拖延,立即走回屋。
“雅丹,這是怎麼了?”
兩個墨特公主迎上來,一臉驚恐。事發突然,我提前沒有給她們作心理建設,現在要想讓她們幫我逃走有點懸。所以我一臉凝重道:“你們快去你們父王那裡,你們的哥哥和他打起來了!”
“怎麼會這樣?”
那個大一些的墨特公主吃了一驚。剛剛柴達來通知我合臺察想娶我的時候,她們正好去後院採摘插瓶用的鮮花了,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
“臨朝的軍隊打來了,你們快去勸勸,否則梵阿城必破無疑!”
我一臉肅穆,說得十分肯定。這兩個墨特公主見我這個樣子連忙扔下手中的花跑出去。我看着她們的背影有些殘忍地笑了。就算合臺察和柴達團結起來,梵阿城也是必破無疑!
先不說梵阿城本就不堅固,只是那幾門大炮來了,梵阿還能不破,那纔是在開玩笑。
等人都走了,我迅速換上一身粗布衣裳並把千影衣融進衣服,把手腳等可能會露在外面的皮膚用一種易容材料塗成暗黃色,然後開始給自己“換臉”。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文夕在最後一刻說的話——“逆天而行,三年不可相認!姐姐,記住你曾許我一世!”
先不管那後一句,只是這前一句指的可是我和南宮天翔三年都不能相認?
來不及去懷疑文夕,實際上我對他深信不疑,我乾脆拿出那一罐霽魚膏把自己易容成一個掉進人堆就找不出來大衆臉。這霽魚膏一旦用了,半年之期不能改變相貌,是最最保險的。
我身在墨特的事情恐怕已經被臨軍主將段幽寫成奏報快馬加鞭傳去興京了,但我卻不能不暫時躲着他。三年時間對我而言很漫長,但爲了我們的未來,我必須要忍。
等全部整理好,我的樣子成了一個灰頭土臉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村姑。聽着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厲害,我終於穿着一雙被自己臨時弄得又爛又破的靴子跑出屋子。
外面的墨特士兵全都不見了。剛出了柴達的住處,就見一隊又一隊墨特士兵向着同一個方向匯聚。我現在的樣子太不起眼,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
不熟悉地形,我仔細聽了聽騷亂最厲害的方向,拔腿就往那個方向跑。現在臨軍攻城,梵阿城裡的墨特族人一定都在忙着逃跑。但普通百姓不是軍人,混亂是一定的。如此推斷,我往最亂的地方跑說不定就能隨大流逃跑成功。
梵阿城在顫動,街道兩旁那些低矮的土房子在這震顫下簡直下一刻就要成爲廢墟。
我終於找到了人羣所在,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
MD墨特人竟然不分男女老少都在和臨軍肉搏!
這些墨特人悍不畏死,手中揮舞着原始的武器就衝了上去,與臨軍展開了巷戰。老人、婦女、孩童……只要還能動,他們就都加入到了這場屠殺中,儘管他們是被屠殺的一方!
臨軍在如此強硬的抵抗中緩慢推進。那些墨特人用了自己所能用到的一切來埋伏、偷襲,簡直瘋了一樣地阻止臨軍。而在他們瘋狂大叫着朝敵人撲過去的同時,還一致喊着口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