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很快就追上了我,他扯繮笑道:“沒想到你入了門學得這麼快。”
“那我騎得怎麼樣?”我說着也扯繮讓座下的馬兒停下。
楚凌一夾馬腹跑到我前面大笑道:“跑得再快點兒吧,我可不想陪着你散步!”
他這一句話激起了我的鬥志。
我微挑眉梢,猛地一甩鞭,驀地御馬竄越到他前面,接着輕踢馬腹,坐下的駿馬長嘶一聲飛奔而去,蕩起一陣煙塵。
“哈哈哈……凌,快來!”
我肆意的大笑着,紅裙翻滾如浪,楚凌手起鞭落,箭一般疾馳着跟上來。
北胡·塔薩爾部
“小姐和太子爺怎麼還不回來?”
薩哈奇多汗的王庭外圍,一身湖藍色胡裝的李若顏神色焦急地自言自語。看到身邊穿着橙色胡服的秋菊,李若顏拍拍她的手臂道:“秋菊,要不我們去找找?”
“王妃,您別急了,小姐不會有事的。”秋菊輕拍着李若顏的手背安慰道。其實,她又何嘗不急?
太子爺和小姐是上午騎馬出去的,可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他們卻還沒回來。這可怎麼是好?
眼看着天邊的餘輝漸暗,平素最穩重的冬梅也耐不住擔心說道:“秋菊,我們今天不是也學了騎馬嗎?我看不如大家一起出去找吧!”
“你們三個女人就別擔心了,殿下不會有事的。”
這時,薩哈奇多汗率領着一衆盛裝打扮的北胡貴族走過來。
看着那穿着一橙一紫胡服站得筆直的兩個女子,薩哈奇多汗暗暗稱奇。北國的太子妃真乃奇女子,連跟在她身邊的丫鬟也個個不是簡單的角色。且不說別的,單單一天時間,這兩個丫鬟就可以相當嫺熟的騎馬了,就算表面看來這兩個丫鬟的幹練就遠超一般的女人,甚至連一般的男人也望塵莫及!
就在薩哈奇多汗這般想法的時候,秋菊皺了皺眉頭道:“不行,我不放心小姐。”
“父汗放心,我們不會去的太久。”李若顏說着已翻身上馬。
薩哈奇多汗暗歎一聲,連他這個兒媳婦不也是在太子妃身邊呆過。
眼睜睜看着三個看似柔弱的北國女子紛紛上馬,薩哈奇多汗也不再阻止。就在三人準備出發時,地平線上突然顯現出兩個飛奔而來的身影!
其中一匹棗紅馬上的紅衣女子好似一團烈火!她的長髮絞纏在風中,紅裙被疾風衝得飄卷翻滾。
那女子大笑着,衆人只覺的連周圍的風都因她而燃燒起來!
連那即將沉淪的落日都如同一輪燃到勝極的火球!
再看另一匹神駿非凡的黑駒,其座上的男子器宇軒昂,龍紋衣袂卷絞纏飛,連帶着那上面的金繡蛟龍竟像是活了一樣,翻雲滾浪間閃耀出碎芒。
衆人還猶在愣神中,那一紅一黑兩匹神駿就已奔到了面前。
“各位,殿下本要按時回來卻因爲我貪玩的緣故這才遲了。”
經那馬上的紅衣女子一說話,衆人才發覺自己已經怔愣了許久。再近看太子妃——
髮絲散亂,衣衫也有些不整,但這所有的一切不但沒使她顯得狼狽反而爲她增添了一種無法言說的野性美,就像是天地間精華聚集而誕生出的自由精靈。
她的美讓人無法定性,就說在今日太子的洗塵宴上,她是端莊華貴的矜持牡丹,而現在,她是草原上最豔麗的刺火玫。似乎在每個不經意間,她就能把各種美演繹得淋漓盡致,雖然矛盾到了極致卻也和諧到了極致。
此時,在衆人心裡都不約而同的問道:真不知在今晚的跳火會上的她會是如何?
所謂“跳火會”其實有點像是普通意義上的篝火晚會。但北胡的跳火會還有一個功能,即廣大未婚男女的交友平臺。跳火會一般在五月中旬舉行,我和楚凌來得正好,恰巧可以參加這次狂歡。
天上的星子已經亮起來了,巨大的篝火堆也已經燃起來了。聽着帳外的叫嚷的敬酒聲,剛剛馳馬回來的我終是按捺不住,來不
及換衣服,只是粗粗地把被風吹的紛亂的頭髮一梳,隨便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就急急地跑出大帳加入狂歡的人羣。
“太子妃來了!”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幾乎所有人都朝我看過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楚凌身邊坐下來。
有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插曲,喧囂的人羣逐漸安靜下來。
這時,只見一位老人顫顫巍巍地站出來,端着一碗羊奶唱起蒼涼的曲子。他的聲音有着一種奇異的魔力,似是穿透了空間與時間的限制,直從人的心底透出來。
他用的是北胡語,我聽不懂他唱的是什麼,但卻能感受到歌聲中的滄桑,那樣的悲涼就像是等待了千生萬世,連自己等待的原因都忘記的傷感……
周圍的北胡人受了老人歌聲的感染,漸漸地,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小聲地跟着老人哼唱起來……
隨着唱歌的人越來越多,那曲子竟慢慢歡快起來,到了最後簡直就像是到了極爲煽情的癲狂!
精心裝扮的北胡貴族少女們率先隨着歌聲跳起奔放的羣舞,緊接着,各個貴族子弟也加入進去,跳起和少女們風格截然相反的舞蹈。
一邊是灑脫妖嬈的少女,一邊是健壯強悍的少年……兩支不同卻同是青春的隊伍,兩種不同卻驚人和諧的舞蹈,在熊熊燃燒的映天篝火中奇異地糅合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周圍的男女老少突然齊齊仰天大吼,然後紛紛加入舞蹈的隊伍。
直至此時,舞蹈的隊伍完全被人羣淹沒——狂歡,正式開始!
“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看完了開場,楚凌一邊說一邊細心地給我切羊排。
我捏起切好的羊排放進嘴裡模糊不清地說:“這麼熱鬧的地方我不來怎麼行?”
剛說完這句話薩哈奇多身邊的一個綠色胡服的少女探頭問道:“請問太子妃是不是號稱‘北國絕色’的北姬?”
這個丫頭應該就是薩哈奇多汗的愛女汀格蘭雅,我聽李若顏說過。
“我就是北姬。”
話音方落汀格蘭雅那邊便起了騷動。
“原來太子妃真是‘北國絕色’。”
“我說的吧,要不怎麼會那麼美?”
“還以爲北國絕色是個標準的溫婉女子,沒想到……”
“喂喂喂,你們輸了啊,願賭服輸,都給我把錢交上來!”
……
我算是明白了,原來這羣人竟是在拿我賭錢!而汀格蘭雅之所以問起我的表字是因爲她也下了注。但是……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名了?我怎麼不知道!
正鬱悶,一隻白淨的手伸到我眼前,我擡眼一看,正是剛剛賺得鉢滿盆滿的汀格蘭雅。
“太子妃姐姐,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跳舞?”
聽她這麼一說,我立即拉着她的手站起來,跟着她走了幾步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太子妃”這麼個名號,所以又回頭去看楚凌。只見他一臉無奈地朝我揮揮手算是放行。我這才放下心來,興奮地一頭扎進狂歡的人羣。
“小姐,您也來了!”剛剛擠進狂歡的外圍就被眼尖的李若顏發現了。隨着她的一聲叫,秋菊和冬梅也奮力擠出人羣來到我身邊。
李若顏現在還是叫我“小姐”,她這樣稱呼我反而讓我舒服了很多。
我拉起李若顏和汀格蘭雅的手笑道:“走,咱們也去跳舞。”
我說着就已經跟上人羣的節奏踩着舞步動起來。秋菊和冬梅見我這麼高興也開心地跟着跳起來。可還不到十分鐘就聽秋菊抱怨道:“王妃,咱們換換位子。”
唉~我那四個丫頭估計是在我身邊呆的太久了,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戀主癖”。雖然我曾經很嚴肅地和她們談過她們的“終身大事”,可沒想到這四個活寶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異口同聲地說什麼如果我不要她們了,她們就出家去當尼姑。這算什麼事兒啊?!
我看一眼秋菊說:“秋菊,別鬧了,若顏好不容易纔見我
一面,你可是天天都守在我身邊。”
“小姐,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自從出了京,您天天都和太子爺呆在一塊兒哪有我們的份兒。您別看冬梅不說,其實她醋得很吶!”秋菊狡黠一笑道。
冬梅聽了漲紅了臉,“死秋菊,誰讓你多嘴了?”說着就要去捏秋菊的臉。
難得見着冬梅這麼活潑,我和李若顏、汀格蘭雅“哈哈”笑起來。不曾想我們的動靜太大,本來背對着我們跳舞的人羣紛紛回頭看來。本來看就看唄,可沒想到那些人竟又紛紛朝着我跪拜起來,嘴裡還嘰哩咕噥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接着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跪拜的的人越來越多,這場景簡直就像是邪教教徒的大聚會,我只覺得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汀格蘭雅,他們在幹什麼?”我小聲問身邊的汀格蘭雅。
“呵呵,他們在祈求您的賜福啊!”汀格蘭雅笑嘻嘻地說,看我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汀格蘭雅解釋道:“因爲您是賀蘭女神啊!”
“賀蘭女神?我?!開什麼玩笑!!!”
突然想起我還有一個假身份,我靈機一動,大大方方地張開手臂大聲說道:“都平身吧!我並不是你們的賀蘭女神,我是北國的太子妃!”
“您真的不是?”質疑的聲音。
“我真的不是。”堅定的音調。
“可是您比賀蘭山上的雪丹花還美麗,怎麼可能不是?!”
“……”
有這種分辨的標準嗎?而且聽那意思,他們“賀蘭女神”的樣子從來都沒固定過,根本就是意識流。
看着跪拜的人羣,我也懶得解釋了,這羣北胡人固執起來,兩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出於無奈,我掠過關鍵問題說:“大家還是快起來吧!”
“您會賜福我們北胡嗎?”
“會會會。”我說着扶起一個受寵若驚的老婦。
這時,一直在一旁看戲的薩哈奇多汗領着一衆貴族走過來道:“大家都起來吧,賀蘭女神會永遠護佑我北胡!護佑我們的喀欽佩爾草原永遠豐饒!”
奶奶的,我一定會永遠忽悠他北胡,忽悠他們的喀欽佩爾草原永遠瘋擾。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我還是要顧忌一下楚凌的面子,所以十分平和地問道:“大汗,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這個嘛……您可以明天去問汀格蘭雅。”
呵,還和我賣關子!
“不過說到太子妃您的名號……”薩哈奇多汗憨厚一笑道,“我聽說您在歌舞器樂上是一絕,不知可否讓我們這羣莽夫一飽眼福呢?”
奇怪了,我趙慧靈在洛陽人眼裡是個四技不精六藝不熟的“廢人”怎麼傳到北胡人耳朵裡就成了“萬能人”?得,看來是謠言在傳播的過程中把我和“紫韻”傳混了。
不過說來“紫韻”這個馬甲我好久都沒用過了,世間不少人也猜到了真相,但畢竟有那麼一次北國皇帝和諸國使臣同時見證的“奇蹟”擺在那裡,所以,這個問題目前在民間還未有定論。
其實我倒是不介意讓這羣北胡人開開眼界,但,決定權不在我這裡,這事兒還要看太子爺的意思。
楚凌看着我的眼裡有點點笑意,“靈兒,我也有三年都沒再看過了。”
“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北姬就獻醜了。”
我一邊說一邊想着怎樣才能既讓大家開心又符合我的假身份,驀地想起一種樂器——琵琶!我刻意查看過這個世界的歷史,知道這裡也有一個“王昭君”,只不過,此王昭君的遭遇更加悽慘,竟是爲了消弭兵戈而死在戰場上的。
打定了主意,我問秋菊道:“這次來帶琵琶了嗎?”
“有的,當時春蘭特意讓帶上的,說是讓小姐在路上解悶,可沒想到……”
可沒想到我這一路上基本上都在和楚凌打牌。
我訕訕的笑着說:“冬梅,快把它取來。”
“是,小姐。”冬梅說完話就沒了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