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宇文舜華對我的警戒心也漸漸減少。況且他現在剛剛給我建造了廣寒宮。
但凡女人都心軟,所以說,我可以肯定,他以爲現在的我是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只可惜他錯了,雲錦嵐何嘗會懂得“心軟”二字?!
無疑,現在對我來說是逃跑的最好時機,當然,若我這麼做了,在這時帶給宇文舜華的傷害亦是最難以饒恕的。
儘管如此,我還是要這麼選擇,這麼做。
另外,光用腦子想的話,總是覺得大腦裡混亂不堪,所以我要給自己列上一個“逃跑大綱”。
拿到紙筆後,我又被宇文舜華放到龍椅上的另一邊。
這回我並沒有不安。拋開一切不說,在原本的我看來,所謂皇權不過如此,所謂龍案龍椅也只是普通的傢俱。
仔細地想了想這幾個月來的所見所聞,我便提筆開始寫字母。還好宇文舜華給我的是支毛質較硬的小毛筆,否則寫起來還真是十分費力。
我不停地寫着,絲毫不顧身邊的宇文舜華時不時投過來目光。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期間還來了幾個奉旨覲見的大臣。但我卻只是知道他們進來了,至於他們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一概不知。每當我全神貫注之時就會這樣。
正安殿的光線漸漸暗下來,宇文舜華輕輕拍拍我,“錦嵐,你這是怎麼了?”
恰好我此時也已經寫完,於是便發下筆伸個懶腰道:“呵呵,以前我在相府裡沒事幹就是這麼打發時間的。”
宇文舜華拿起被我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問道:“這些……是什麼?”
“這是西方國家的文字,我寫的是禱文,和佛經是一樣的。”我拿過紙道。
宇文舜華這才笑道:“你說的是波斯還是大秦?我也見過他們的文字,不過好像和你寫的不一樣。”
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這個國家比大秦還要遙遠。”
“比大秦還遠?”
宇文舜華臉上出現不解的表情。但我卻並不想和他解釋那麼多,而且再怎麼解釋也無用,更何況,這並不是我所知道的時空,我自以爲正確的事實到了這裡可能就會變成謬誤。
不過,從宇文舜華的話裡我又找到了有用的信息:在這個時空的這個時代中並沒有遠道而來的西方人,最起碼是沒有英國人來這裡。記得在北國的時候我曾經聽楚凌說,他見過全身漆黑的奴隸,那應該是途經波斯被賣來的黑人。只是我現在卻不能肯定他們是否來自於非洲,我甚至連非洲存在與否都不知道。
不過這樣一來我倒是放心了,如此就不會有人能看懂我寫了什麼,而除了我之外唯一能看懂的越青環又身在千里之外,更何況她是絕不會背叛我的。
想到這裡,我順手把逃跑大綱扔到桌子上,回頭對宇文舜華道:“我明天想去廣寒宮。”
“準了。”宇文舜華的笑容擴大。
我一邊在心裡罵自己是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一邊垂下眼道:“舜華我們去吃飯吧,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宇文舜華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將我耳邊的碎髮別到耳後道:“錦嵐,也許你不知今天的我有多開心,聽到你叫我的名,我就已經開心到了如此的地步……雖然你還是不願笑,但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開心的,總有用一天你會脫下冰殼,像在北國那樣總是笑容滿滿。”
心裡酸的厲害,但我卻仍是默不作聲。
宇文舜華,這一生,我註定要欠了你……還是容我下世再還吧!
南朝·月煌山·廣寒宮
夜幕中的廣寒宮美得近乎虛幻。
我立於拔地七丈高的望月樓之上,迎着夜風,無限感慨地看着在夜色中如同一顆耀眼明珠的廣寒宮。
一般的宮室在此時早已被黑暗吞沒,但
廣寒宮卻絕非如此!
廣寒宮中的每處建築都飾有夜明珠,由是在黑夜裡看來不但沒有暗黑一片,反而光華耀眼,華美無雙。
這並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燈光所能匹及的效果。電燈所能帶來的是真實的美感,而夜明珠給廣寒宮帶來的卻是虛渺的美,好似一陣風過,這舉世無雙的宮闕就會飛上天去一般。
宮內身穿淡藍色宮紗的宮女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她們的身高十分整齊,相貌也都是十分出挑。
此時這些宮女嫋嫋婷婷地從望月樓下經過,淡藍色的衣袂飄鼓飛揚,竟像是一隊正要駕雲而去的女仙。她們成羣結隊的經過望月樓又像是輕盈的雲彩。
夜明珠的光華照亮了整座宮室,黑夜像是到了這裡就止步不前,退縮回角落裡。
各種寶石在這盛大的光華里閃爍着低調華麗的光澤,名貴的玉石翡翠則像是欲凝固卻依然在流動的水。
透明水晶做的柱子更是彷彿消失了一般,只留有那些華美異常的殿閣成全了無雙的驚心動魄……
廣寒宮共有高樓四座,大殿三座,配殿十四,另有其他大小建築數目不等。此外,廣寒宮內廊臺步景、花園小謝、水池魚亭更是數不勝數。除去這些,連這廣寒宮所在的月煌山整個都要算是廣寒宮中的一大景。
而月煌山自從有了這座明珠般的宮殿後就被劃爲禁區。
站在這望月樓之上,遙看遠山,其中同樣是隱亭藏閣。那些山中建築中也都放置有夜明珠,是以遠遠看去星星點點好似繁星拱月般圍繞着廣寒宮。
輕嘆一口氣……這些天來我常常嘆氣,可究竟在嘆息什麼,連我自己都無從得知。
夜風習習,忽而覺得冷,我正打算就這麼回去,身後卻已有人爲我披上了一件披風。
宇文舜華……
再嘆一聲,宇文舜華,我要如何對你?!
“夜深了,去睡吧。”
他在我身後說着摟住我的肩膀。我輕輕“嗯”了一聲便隨着他走下高臺。
在我的身後,一顆顆夜明珠被宮女們用密不透光的黑布罩住。躲藏在秘處的黑暗瞬間便將這些地方吞噬。
走到大殿門口,我突然又變了主意,便說道:“舜華,你先去睡吧。”
“你要幹什麼?”宇文舜華緊張地問道。
我稍稍彎起嘴角,“我想去房頂看星星。”
“看星星?”宇文舜華的神色柔下來,“那我陪你回望月樓。”
“不,我偏偏就喜歡坐在房頂上看。”我有些像小孩般堅持着。
“那好,我就陪你去屋頂。”
宇文舜華說着拍了兩下手,大殿裡的夜明珠便也被罩住。接着,整座廣寒宮都在一分鐘內陷入了入黑暗。
這時,一隊隊藍衣宮女提着精美的宮燈,把分散於各個道路走廊上的風燈點亮。
這時又有一個宮女走過來面向宇文舜華跪下,雙手將宮燈舉過頭頂。宇文舜華接過燈道:“下去吧。”
那宮女站起來就要走,我上前一步道:“謝謝你的燈。”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也許只是下意識的行爲,也許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爲宇文舜華爭取一些人心。
那宮女聽了我的話又驚慌地跪下來。我走上前去把她扶起來,“不礙事的,你沒做錯。這廣寒宮能這麼美,有一半是因爲有了你們。”
“奴……奴婢——”
那宮女顫抖着說不出話來。我不禁微微皺了眉,我有那麼可怕嗎,她竟嚇成這樣?!
“罷了,你去吧。”我說着回到宇文舜華身邊。
“爲什麼要這麼做?”宇文舜華扣住我的腰問。
我擡頭笑道:“不爲什麼,我就是這樣的人。”
宇文舜華便也不再追問,足尖一
點攬着我飛上大殿的高頂。
我發現好像南朝的皇室成員好像武功都相當不錯,當然,代表就是南宮天翔和宇文舜華。真不知這一大家子是怎麼搞教育的,子孫們身爲皇室貴胄卻還能紛紛沉下心來練武,這可不多見。
正是仲夏之夜,廣寒宮中緋煙池的方向飄來縷縷的荷花清香,幽幽地纏繞着我不肯隨風散去。
我迎着風站起來——
“錦嵐,小心!”
剛站起來手便被神情緊張的宇文舜華牽住。
他愛我,是真的。只是……因爲愛的是我,所以才註定傷心。
我們的相遇,是個錯誤……
我在心中默唸:對不起,舜華,對不起,容我下世再還這份情。
終是不再吝嗇我的笑容,我側頭對他一笑道:“你放心,雖然沒了內功,可練了十幾年的功夫,這底子還是在的。”
他這才放開我的手道:“錦嵐,可以唱首歌嗎?”
“你喜歡碧靈閣的那些歌?”我問道。
“喜歡,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歡。”
“那……我就唱一首從來都沒在別人面前唱過的吧。”我說着笑起來。
望向遙遠的長江北岸,那我根本就無法望見的遙遠彼岸——
“也許就是要等一百個世紀
我們才能夠發現真愛的美麗
龍舌蘭的花朵不代表絢麗
選擇燃燒了自己將真愛延續
就像刺鳥的宿命悲劇卻勇敢
用生命交換結局的燦爛
天上的風被誰推開
溫暖的手是你的愛
我還在等待等待你的愛真實呼喊
天空晴朗心情很藍
緊握的手決不鬆開
怎麼不回來怎麼不回來刺鳥呼喚
……
翔,你能聽到我的歌聲嗎?
……
緊握的手決不鬆開
怎麼不回來怎麼不回來刺鳥呼喚
天空晴朗心情很藍
緊握的手決不鬆開
怎麼不回來怎麼不回來刺鳥呼喚
……”
傳說中有一種鳥,它畢生只歌唱一次,但歌聲卻比世界上任何生靈的歌聲都悅耳。一旦它離巢去尋找荊棘樹,就要找到才肯罷休。
它把自己釘在最尖最長的荊刺上,在蓁蓁的樹枝間婉轉啼鳴。它超脫了垂死的劇痛,歌聲勝過百靈和夜鶯。
這,便是——刺鳥!
而我,許就是這刺鳥……
“錦嵐,雖說這歌的調子很怪,但由你來唱卻很是搭配。”
聽完了我的歌,宇文舜華評價道。我隨口接道:“那是自然。我們都是同一個地方的。”
“你說的不是北國吧?”
我不置可否,笑道:“人在投世之前不是都要喝孟婆湯嗎,我說的是不北國又能是哪裡?”
“那你喝了嗎?”宇文舜華笑道,“依我看,多半沒有。”
我輕輕搖頭,我連自己到底是穿越還是轉世投生都弄不清,又何來孟婆湯一說。鼻端還有絲絲縷縷荷花香氣縈繞,我轉移話題道:“好香啊!”
“你喜歡荷花?”
宇文舜華的語氣裡竟帶了些驚訝。
我坐到他身邊說:“每一種花都有它獨特的美。荷花高潔、梅花傲骨、菊花淡泊、玉蘭優雅、牡丹華貴、蘭花幽靜……就連路邊的小花也有一份純真的美麗,所以我並沒有獨愛哪種花。嘿嘿,這纔是標準的‘花心’。”
宇文舜華聽後又問道:“那薔薇呢?”
“嗯,美麗嬌嫩卻又滿身是刺……爲什麼偏偏要問薔薇呢?”
“因爲我第一次見你時……”宇文舜華頓了頓摸着我的頭髮說,“你戴着一朵粉紅的薔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