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又豈會不想見到他們?但,正如他們知道誤會了我們一樣,我們心中,又怎會沒有半點疙瘩呢?就算是初心如何,但自己親手毀滅兄弟的**,怎麼可能會不難受?沒有半點陰影存在?於我等而言,那就是難以忘記的夢魘,痛徹心扉的回憶!”
“兄弟們渴望再度見到我們,但,他們心中未必不怕見到我們。而我們也是如此。”雲東深深的無力長嘆。
衆人一陣黯然。
楚陽心中嘆了口氣,一直以來,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卻絕對沒有把這個問題想得這麼深入。
歷代九劫劍主與九劫之間的因果糾纏,似簡實繁,太難理清,剪不斷理還亂,非外人能夠明瞭,縱然如楚陽這般,同爲九劫劍主,同樣有一班生死兄弟,只因爲沒有經歷過那一遭,縱然對事情瞭然於胸,卻仍是無法真正體會個中辛酸。
如今聽這麼一說,這才真個醒悟:雙方都在內疚,都在想念,卻也都在害怕,盼望重見的同時心底未必不曾恐懼再見……
這卻是必然的結果!
“當初……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當有一天,九劫聚,金光耀;金身成……就算是我們出去的時候。”風暴愴然的搖搖頭:“不過咱們再出去做什麼呢?”
七個人一道嘆息,一時間恍如英雄氣短,兄弟情長。
“曾經的英雄壯志,烈士情懷……”雲東靜靜地說道:“在深埋了數萬年之後。還剩下多少?別人不知道,我的只怕已是寥寥無幾。”
秦方嘿嘿冷笑:“現如今,除了第一代九劫劍主之外。已經盡數聚集在這裡。九劫聚,已經達到……然後便是所謂的金光耀。這金光耀……只怕也不遠了。但,金身成……”
他呵呵一笑:“說的應該就是咱們那一班兄弟們的金身大成吧……”
鑄我兄弟,成不死之金身,域外戰天魔,成不朽之功業,享至高無上榮華……
一時間。七個人的眼中,都有些晶瑩之意。
雲東飛身而出。
前後只不過片刻光景,就已經回來。道:“屏障還是與以往一樣,出不去。”
其他幾個人都是‘早就知道’的表情。
“這些年裡,我們這些人在這個得天獨厚的環境裡潛修修煉練功,修爲以驚人的速度飛速增長。自覺打破了一個又一個的瓶頸。但到現在。卻也忘記這幾個到底是個甚麼修爲……不過,比之九重天大陸時候的修爲,已經增長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尊淡淡的笑着:“兄弟們在屠殺天魔,修爲無疑增長極多,我們雖然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步,卻也自信不會落後太多。”
楚陽點點頭。
心道,或許就是這份心態,讓他們這些人在如此安逸的情況下。還是在拼命練功,還在飛一般的增長修爲……
“而且還不知道爲什麼……有時候不練功的時候。也會感覺到修爲增長……甚至會自然而然、自動的突破瓶頸。”君烈皺着眉頭,顯然對這個狀況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麼一說,其他幾個人也是紛紛附和:“不錯,的確有這種情況,還是不止一次的發生。”
楚陽心中一動,道:“大家的這個情況,莫不是……莫不是跟你們的兄弟們有關?”
“我也是這麼想過,也只有這樣才比較合理。”風暴說道:“若不然,出關的條件也不會有‘金身成’這一條件。我猜想着,會不會是咱們的兄弟們在域外戰場上每殺死多少天魔,或者做出多少貢獻,就能帶動我們幾個的修爲同步增長?除此之外,真正難能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七個人同時沉默,隨即,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其實,兄弟同命。”楚陽欣然道:“縱然身不在一起,心又何曾分開過?至少,大家的情誼總不會變,你們早已經將彼此的命運都連在了一起,將來,想要不出去,只怕也是不可得。”
七個人盡都紛紛苦笑。
“難道你們真不想出去,再次與自己的兄弟們一起奮戰,縱橫在域外戰場,重光我紫霄天闕?”楚陽凝重的問道:“那種生死頃刻,血火交加的日子,你們真正的忘記了麼?”
“真正的忘記了麼?”七位九劫劍主,同時目光一亮。
怎能忘記?
誰能忘記?
少年子弟江湖老,白首誰能忘江湖?
雲東端起一杯茶,輕輕搖動,茶色碧波盪漾着飛起,口中輕聲吟哦道:“想當年……歡樂時,一起縱歌長嘯;風起處,一起策馬江湖;對強敵,一起出生入死;臨危難,一起火海刀山……兄有事,弟拔刀即往;弟有難,兄九死不回;兄弟在側,我即天下無敵!”
如是吟哦着,聲音突然盡顯激烈鏗鏘,如金鐵交鳴。
而其他六個人靜靜地聽着,眼中,每一個都在散發着光彩。
那曾經的歲月崢嶸,那曾經的鐵血江湖,那曾經的兄弟戰友……那曾經擁有的一切!
都是那麼鮮活。
恍如昨日一般。
“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與兄弟們再一次攜手並肩、縱意江湖,再一次馳騁縱橫、醉臥沙場……”風暴輕輕地說道:“雖死……而無憾!”
其他幾個人重重的點頭!
在以後的幾天裡,楚陽和莫輕舞三女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楚陽可不是不想走的。
因爲,在這裡,他其實並不是很自在的。
並不是說這些人不好,正相反,這七個人,每一個都是重情重義的好漢子,絕對不愧九劫劍主這四個字的稱號!
楚陽自覺能夠與他們並稱,絕對是一份榮幸!
但真正的問題卻在於
在雲東這裡住了十天之後,接着就被風暴拉走了。自去到風暴那裡的第一晚開始,就是一夜一夜的徹夜長談。
人還是之前聚首的那些人,一個也不少。
風暴都因此翻臉,想要把其他六位劍主趕出去,但卻一個個的都是死皮賴臉、任打不還手的留了下來,陪吃陪喝,外加陪聊,標準的“三陪”招待。
風暴把自己九位兄弟的生平,結識經過,每個人的性情脾氣,都一一詳細介紹。分明都已經八萬年漫長歲月過去了,但風暴說起來卻是有條不紊,思路異常清晰,點滴無疑。
顯然,他的兄弟們就在他的記憶中,始終都是形象異常鮮明地活着。
從下三天相識開始,到衝上中三天,再去到上三天,每個人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經歷了多少事多少戰鬥……每一戰具體怎麼打的,等等等等……
哪位兄弟曾經爲我擋刀,哪位兄弟曾經爲我怎麼地怎麼地……
風暴臉上帶着一種久違的‘享受’的表情,娓娓道來。
在風暴家裡的時候,其他人只是扮演聽衆;只有風暴和楚陽兩個人交談,當然,主要是風暴說,楚陽聽,只有偶爾插上一句半句,至於其他人則全程傾聽,盡都聽得津津有味。
在風暴家中這一住,就是足足有半月。
然後就被孟蒼拉到了他家,很順理成章地大吃大喝大擺龍門陣,接着又是徹夜長談……風暴等人又成了聽衆……
到了第四位,又回到了雲東家裡……
然後最終,到了君烈家中的時候……
楚陽感覺自己要暈了,隨時可能真暈倒在地……
“我現在真的很恐懼,這都什麼人哪,真正是傳說中的傳奇,九劫劍主麼,這也太能聊了……”楚陽忙裡偷閒在自己住的房間裡哭喪着臉唉聲嘆氣:“要不咱們走吧……真的。”
莫輕舞和鐵補天聞言一怔,隨即三女鬨堂大笑。
第一次見到楚陽如此無奈。
“真的,雖然這些人都是名副其實的英雄好漢;他們之間的情誼,我也確實都很感動,但……什麼事都得有點限度不是,就這麼輪流的轟炸下去,我我……就算是感情再豐富……也挺不住啊。”楚陽哭喪着臉,把自己拋在牀上,攤成一個大字型,連聲嘆氣:“我已經服了……真的。痛不欲生……”
是的,這等談話,風暴等人在此之前數萬年相處在一起,也是沒有談論過任何一次。
因爲,兄弟,始終是衆人解不開的心結。也是不能提及的痛。
但隨着楚陽的到來,卻將這種局面完全打破。
一開始便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微妙感覺,驟然面對現實現狀,當真有些害怕、有些恐懼,不敢面對,但,隨着那種惶恐過去之後,已經壓抑了幾萬年的記憶猛然噴涌。
卻正是老房子着火:沒救!
人人都想一吐爲快!
而當先傾吐的最佳對象、不二人選,當然就是這個新來的九劫劍主楚陽了。
雖然不說,但幾位劍主大人其實每個人心中都很嫉妒:你小子倒是爽,我們都沒做到的事情,你小子居然做到了……我們都不夠條件,偏偏就你夠了……我們都需要用那種殘忍到家、痛徹心扉的方式送兄弟們上去,而你居然輕輕鬆鬆的帶着你的兄弟就飛了上去……我們都在這裡坐牢似的一住幾萬年,你在外面可是瀟灑自在、風流快活了……
憑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