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陸明揚送進看守所時,爲免驚嚇到旁人,嶽震給他買了一套衛衣。他一直低着頭,這纔沒有被人發現。方纔猛然擡頭,對面的人先是一愣,以爲他戴着面具,竟然樂了。
陸明揚說:“好啊,現在就讓你嚐嚐滋味。”飛身一腳踹開了門。那人避之不及,被狠狠撞上牆,跌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許是暈了過去,也有可能死了。
“哐……”一聲巨響迴盪在樓道內,悠遠流長。
其餘牢房的犯人嚇了一跳,皆停止了對顏妍的調戲言辭,紛紛向陸明揚瞧過來。
陸明揚一步竄到隔壁牢房門前,又是一腳。裡面的犯人警醒,提前退至一側,纔不致像前人那樣慘死。看到陸明揚進來,他一臉驚恐,邊往後退邊說:“你……怪物?你幹什麼?”
陸明揚隨手抓住他的衣領,猛地向上一提。那犯人的頭撞在屋頂,立時鮮血迸流,不省人事。
陸明揚又接連衝進幾間牢房,打傷或打死了好幾人。其餘牢房的人齊聲尖叫:“怪物,怪物……”“救命啊!救命啊!”
獄警看到他行兇,不敢靠近,遠遠跑開了。
陸明揚又想進入一間牢房時,顏妍跑過來擋在前面:“這裡是看守所,這些人都沒量刑,還只是嫌犯,並非重刑犯,罪不至死,你何必下這重手!”
陸明揚說:“他們侮辱你,該死!”
顏妍說:“爲免更多的冤魂跟着我,你停手吧!”而後氣憤地離開了。牢房的犯人再也不敢叫嚷,反而把顏妍視作了恩同再造的神靈。
獄警躲在樓道轉角處觀察,發現陸明揚回了牢房,纔敢現身。爲首之人大喝:“吵什麼吵,都給我好好呆着,誰不老實就收拾誰。”隨後十多個獄警一齊動手,將陸明揚打傷或打死的嫌犯擡走了。
陸明揚躺在牀上,思緒萬千。他想到了爺爺的勸告,需保住有用之身,又想到了顏妍的深情表白。
將近中午的時候,嶽震又來找陸明揚,說:“骷髏俠,有人想見你。”
陸明揚說:“平時沒朋友,這坐了牢反倒朋友多了。讓他們進來吧!”
嶽震囁喏說:“去探監室吧,這裡地痞流氓不少,別讓攪擾了你朋友。”
經歷了之前的風波,牢房中的嫌疑人一個比一個老實,哪兒還有敢叫嚷吵鬧瞎起鬨的膽兒。這點嶽震當然明白。只不過陸明揚在牢房中大打出手之時,嶽震和看守所衆警員在監控中看得清清楚楚,着實驚出了一身冷汗。嫌犯也是人啊,出了事看守所難辭其咎。死幾個倒還沒事,就說是躲貓貓猝死的,死得多了就麻煩了,須知紙包不住火。爲免相同的事情發生,嶽震受看守所諸人厚禮之託,捨命相請骷髏俠去探監室見人。
陸明揚說:“都混成這樣了,還見什麼見,就說我不想見人。”
嶽震說:“骷髏俠,這人我們得罪不起,您得見啊!幫幫兄弟吧!”
陸明揚一下來了興致,細細琢磨一陣,心想:“我好像不認識這麼大官威的人吧!”出於好奇,他還是答應了。給嶽震幫忙也是原因之一,但只有那麼一丁點。
來到探監室,陸明揚老早就看到了鍾思明,還有坐在他旁邊的白髮老人,不禁心想:“看來這老人來頭不小,思明幾時請得動這麼重要的角色了?”走到近處他纔看清,這老頭劍眉星目,神情肅嚴,雖衣着樸素,卻給人一副不可冒犯的氣勢。
鍾思明乍見陸明揚,不勝喜悅,說:“明揚,怎麼樣?你還好吧?”
陸明揚說:“我很好,謝謝你來看我。這位是?”後一句是針對老頭問的。
鍾思明說:“這是倩倩的爺爺,聽說你救了倩倩,白軍長定要親自來向你道謝。”
陸明揚心中一凜,暗想:“難怪嶽震等人招惹不起,原來是堂堂的軍長,起碼得是個少將了吧。”
白俊林閱歷豐富,經歷過不少真槍實戰的大戰鬥,多大的世面都見過,乍見陸明揚的面容,仍不免一臉驚異。他起身鞠了一躬,說:“小夥子,謝謝你!”
陸明揚忙欠身還禮說:“白爺爺,您客氣了,我和倩倩是同學,救她是應該的。倩倩怎麼樣了,她還好吧?”
白俊林微微點了點頭,臉色卻並不怎麼好。陸明揚當然明白,白倩倩慘遭陸豐這畜生禍害,一生清白就此沉淪,好也好不到哪兒去。
白俊林說:“明揚,你不光救了倩倩,還救了我手下成千的軍士,我也替他們謝謝你。”
陸明揚說:“我是救了人,殺的人也不少。”
白俊林說:“這就是你自首的原因?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完全沒必要這樣做。”
鍾思明說:“對啊,明揚,現在大家都把你當作救世主,有不少人在公安局門口示威,聲稱要放了你。”
短短兩日,陸明揚已經被三次勸告越獄,或爲世人,或爲情,或爲民意,聽得他都有些混亂了。他說:“那你們說我怎麼辦?我已經自首了,難道還要越獄不成?”
白俊林說:“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秘密安排你逃走。”
陸明揚說:“逃走?我逃去哪裡?離開親人,漂泊異鄉,活着又有什麼滋味。只要我逃走,民意必定顛倒,將我從天上拉到地下,那時我想回頭都沒機會了。白爺爺,我知道您位高權重,隻手遮天,但你能堵住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
陸明揚最痛恨官場的徇私枉法、官官相護、濫用職權。從面相和經歷考慮,他本以爲白俊林是個正直的人,未曾想也會被這個現實的社會玷污了,這一急,言語有些把控不當,竟連退路也斷了,直接將自己送進了大牢。
鍾思明說:“明揚,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白爺爺是來幫你的。”
白俊林說:“好吧,我明白了。不過在審判期間,我會盡量爲你周旋。”
陸明揚出了探監室,進了監獄區。正走着,忽然一隻手從旁邊的鐵柵伸了出來,將他嚇了一大跳。
一張大圓臉貼在鋼門上,說:“我認得你,你是骷髏俠。骷髏俠,救我!我快死了。”
陸明揚乍一看,愣住了,心想這不是大導演郝人嗎?驚問:“他怎麼了?”
嶽震說:“郝大導演吸毒,這會可能又癮犯了。”同時對郝人說:“老實呆着,不然就讓人潛規則你。”
郝人是大導演,演藝界的潛規則他當然懂,而且受益不少,這監獄裡的潛規則他可就成門外漢了。驚問:“什麼潛規則?只要骷髏俠能救我,潛規則我也願意。”
嶽震說:“你確定想要《菊花殘》?”《菊花殘》是郝人拍的一部電影,紅遍大江南北、中外港臺。
郝人但聽得“菊花殘”三字,不自禁嚥了口吐沫,此時他當然明白了監獄裡的潛規則是什麼意思。他毒癮發作,全身如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極其難受,說:“骷髏俠,救我,潛規則就潛規則吧!”
陸明揚看着他扭曲的表情,自能體會到那份煎熬,對嶽震說:“他有幾部電影我還是挺喜歡的。算了,給他抽一口吧!”
嶽震應了一聲好,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給了郝人一支。
陸明揚跨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驚詫道:“你……你也吸毒?”
嶽震嘿嘿一笑,說:“工作壓力大,偶爾提提神。”
郝人點着火,狠狠吸了一口,閉目養神,看着很享受的樣子。他又猛勁吸了幾口,那表情,簡直是瘋狂的陶醉,激盪而安逸。
陸明揚不禁暗想吸毒真有這麼爽嗎?問:“過癮嗎?”
郝人嘿嘿一笑:“過癮,過癮,以後我再也不抽了。”
吸毒後說以後再也不抽,犯罪後說以後再也不犯,這種騙人的鬼話,不止是電影、電視中,現實中也是比比皆是,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一例。
陸明揚說:“之前聽說你嫖妓被抓,以致與漂亮老婆離婚,沒想到你還好這口。”
郝人說:“壓力大,沒辦法啊。上頭查得太緊,好幾個劇目都沒通過審批,飯碗都保不住了。今日真是多虧骷髏俠,大恩不言謝,有機會我一定將你的英雄事蹟拍成電影,讓所有人瞻仰你的風采。”
陸明揚說:“這就不必了,好自爲之吧!”
陸明揚在牢中又待了一晚,第二天便被送上了高院法庭。
值此全力打虎之際,落馬的大老虎排成一串串地等待審判,“檔期”根本安排不過來。高層爲免夜長夢多,硬是給陸明揚擠出了這個空當,可謂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