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間的風很輕,恰如柳絮飄飛拂過臉頰。【..】
隨着輕風,淡淡的血腥味就繞着崖間飛舞盤旋,慢慢擴散。
而空氣裡不知何時,充斥着一股揮之不散的悲壯之意,尤其是掠過平整的石壁,掃向一處不太寬敞但非常平坦的石臺之後,這股悲壯之意,就更加熾盛了。
這股意境如爛泥溝裡的水,越來越盛,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就連一直非常堅強的陸豐,在看到地面上的兩人之後,也是鼻頭髮酸,竟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來。
平臺上的兩人,一個是他一生的對頭……陸烈,如老僧般枯坐,身子筆挺,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但他耳眼口鼻七竅溢血,已經沒了生機,顯然是自殺身亡,不曾苟且,更不願意低頭,始終以高昂的戰意死去。
在陸烈身前一尺遠,他的靈奴保持着跪姿,謙恭而充滿敬意地跪伏着,髮絲垂地,額頭更是緊緊地與大地相接觸,陸豐走來,神識察探,赫然發現老奴渾身並無傷痕,也無血跡,但也已經隨着陸烈煙消雲散,一生只追隨一個主人,這種忠心令人感動。
“將他們厚葬!”
陸豐凝思良久,才鄭重吩咐其他族老。
他本是帶領陸羽、族老一起趕赴思過崖,解決陸家內鬥的根源……陸烈的,卻沒有想到陸烈以及那位忠心耿耿的靈奴,以這種方式死去。
這出乎他的意之外的,在他的印象之中,陸烈是一個事事爭強好勝之人,晚景竟是自殺身亡,尤其還有一位靈奴自殺殉葬,多多少少令他生出異樣的情緒來,他知道那不是對手死去的解脫,但到底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解決了陸烈問題,陸豐一行人就回到了議事廳。
那幾位意欲不軌的族老,經過一番審問,終於將他們與陸烈相勾結,密謀推陸雲飛爲族長,並準備罷免陸豐的的計劃和盤托出。
這種行爲,依族規其實是禁足終生,剝奪所有的議事權利的,但陸豐爲了警戒那些參與內鬥的族人,嚴明家風,防止再發生這種嚴重的內鬥,最終廢去了他們一身的修爲,罰爲陸家雜役。
“羽公子德才兼備,而且天資高絕,請立羽公子爲下一屆族長人選!”這事一了,陸遠山等族老立馬迫不及待地推舉陸羽,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這一屆引靈大會真正的勝出者
。
而幾乎是約定成俗,每一個陸家人都認爲這一屆引靈大會勝出者,就是在陸豐退位之後,執掌整個陸家,帶領陸家發展的人選。雖然他們此時提出,有溜鬚拍馬之嫌,但倒符合章程,因此,陸豐也投來徵詢的目光。
“不,不,我可不行!”陸羽連連擺手,其他子弟彷彿寶一樣相爭的位置,他竟然如燙手的山竽,連連推卻。
又是一番推舉,但陸羽就是鐵了心不願意接替,無論他們怎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是不行,最終衆族老怏怏而散,此事也就暫時擱置,他們希望如今族中年輕一代第一人……陸羽能夠對族長大位感興趣。
…………
月河城柳家。
柳邊雲由渺靈園帶隊歸來之後,將柳家子弟全軍覆沒的事兒,都推到了陸羽的頭上。
但他自此之後,就一直心驚膽顫,是食不下厭,夜不能,唯恐陸羽死裡逃生回到了月河城,到那時他的謊言可就是不攻自破,畢竟柳家落境者實力超強,根本不是陸羽能夠戰勝的,而他的日子也將不好過。
“族長有說找我什麼事嗎?”柳寒煙忽然傳喚,這令柳邊雲提心吊膽,忙不跌地與傳話的靈奴攀談,想要套一些話出來。
傳話靈奴欲言又止,眸子中流露出驚恐之色,只說了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打發柳邊雲,就帶着柳邊雲急匆匆地來到了柳寒煙所在的房間。
一間黑青色的小木屋,古香古色,不大,但卻裝飾得雅緻無雙,靈氣蒸騰,彰顯出房屋主人特殊的身份與地位。
來到木屋前,靈奴輕輕叩了叩木門,得到應允後,便通報柳邊雲已經來到,於是忙驚恐地踩着小碎步,疾速離開此地,只留下柳邊雲一人獨自面對柳寒煙。
“族長找邊雲有事?”推開房門,邁步的同時,柳邊雲微黑的臉龐,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試圖一開始就緩和與柳寒煙之間的氣氛。
柳寒煙不爲所動,臉色沉鬱得能擰出水來,示意柳邊雲將房門合上,而後,他伸指一點,木屋中禁制開啓,頓時與外界隔絕了,才沉聲問道:
“邊雲,你老實說,到底爲何咱們柳家闖蕩渺靈園的修者,全部身死,無一活命?”
已經坐下,端着靈茶的柳邊雲,聞言心中猛然一緊,手明顯地顫了一下,致使滾燙的茶湯濺到了身上,但他裝作沒有端穩,很好地掩飾了,打着哈哈道:
“已經彙報過了,陸家那廢物,無恥地化身爲其他種族靈奴,從而尋求其他種族的幫助,最終設計將我們柳家子弟全部斬殺…”
“是哪個種族?”柳寒煙眼眸冷光,神色越發地冷,追問。
柳邊雲沒有料到柳寒煙竟然關心這個問題,他有些惘然,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接觸到柳寒煙凌厲的目光,心裡猛然閃過一個種族,信口胡謅道:“是黑熊族
!”
“靈奴是不是得終生跟隨主人,除非主人死去,或者主動解除契約?”柳寒煙再問。
“是,是,咱們東勝神洲所有修者都是這樣,一旦結下主僕契約,就得侍奉左右!”
“那爲何陸羽回到了陸家,還斬殺了陸雲飛,而且協助他的祖父,將陸家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清除,目前整個陸家上下一心,齊力發展?”
“什麼?”柳邊雲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可能,那頭黑熊怎麼可能放一個人類,回到族中,沒道理啊!”
“你自己看!”
柳寒煙臉色陰鬱得可怕,丟過了一個符紙疊的紙鶴。
紙鶴上以靈力記錄了一則信息,是潛藏在陸家的內線傳遞而來的,千真萬確,上面靈芒流轉,記錄的信息正是陸羽強勢迴歸的事情。
“”
柳邊雲一屁股滑倒在地,臉色蒼白,茶杯摔落,茶湯全部灑在身上。
這是上好的靈茶,也是上好的杯子,如果是平時,柳寒煙早就訓斥了,但這一次他卻是非常平靜地望着柳邊雲,盯着他的眼睛,平靜地問:“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是是瞎編亂造!”
“……”
柳邊雲說不出話來。
“說不出來?那讓我告訴你,事情應該是怎樣!”柳寒煙騰地站了起來,“是你盲目帶隊,導致柳家子弟全部喪命,爲了推脫責任,而編造理由,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陸家廢物身上,目的不過是逃避責任,而且轉移憤怒!”
不得不說柳寒煙真得非同一般,他竟猜透了柳邊雲的心思,只是他並不知道,柳家子弟還真的如柳邊雲編造的那樣……死於陸羽之手,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不只是暴怒而已,恐怕就是吐出一口老血都不爲過。
“請族長責罰!”
柳邊雲再不敢分辯,老實認錯。
“轟”
柳寒煙猛然出手,靈力繚繞的手掌在柳邊雲頭頂上方鼓舞奔騰,但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去,他臉色鐵青地望着柳邊雲道:
“罷了,柳家損失慘重,不宜再有折損,這一次就便宜了你。”
“謝族長,謝族長!”柳邊雲忙不跌地道謝,同時鬆了一口氣。
柳寒煙仍然眉頭緊皺,神色凝重地開口道:“雖然世家****之時,我們已有安排,但陸家那個小廢物一日不除,我就如鯁在喉,非常難受,因此這一次,你就將功折過,代我去一趟金蟾族,就說九眼寒蟾是陸羽所殺!”
“領命!”
柳邊雲鄭重同意,之後便退了出去
。
柳寒煙獨自一人留在小屋中,衣袖鼓舞,面現狠厲之色,陰狠地道:“白馬之盟?我看這一次你們陸家還有什麼盟約,能夠阻止金蟾一族的怒火,等着消失吧!”
…………
陸羽陪同祖父陸豐,一道解決了族中繁雜的事情之後,天色已經漸晚。
祖父陸豐有些疲累,想要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但卻被陸羽叫了下來,他面色潮紅,有些害羞、拘緊地問道:“小野呢,怎麼不見小野的影子啊?”
以小野對他的依賴,他回到陸家出現在演武場的那一刻,小野就應該屁顛屁顛地出來觀戰,併爲他加油鼓勁,可是整整一天,他都沒有見到小野的身影,這讓他不自禁懷念被小野依賴的感覺,同時也有些失落,最終按捺不住問了出來,別轉頭不敢看向陸豐。
以往這個時候,祖父總會面帶笑意地說他長大了,該討個老婆了,取笑逗弄他,可今日陸羽等了很久,陸豐都是沉默,並沒有取笑他。
他扭轉腦袋,望向祖父,卻發現陸豐神色有些凝重。
他嘴脣囁嚅,支吾了許久,才悵然地道:“小野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