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聲如炸雷,過了很久,仍然在大廳內迴盪。
加之他渾身釋放而出的恐怖氣息,令在場諸人呼吸爲之一堵,不敢正眼打量。
直到那聲音完全散去之後,陸烈才膽敢偷偷地瞄上一眼,只是這一看不要緊,實力不俗的他竟然“呯”的一聲癱軟,滑落在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老祖早就飛昇了,怎麼可能是老祖!”
被聲音吸引,族中其他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陸烈,卻見陸烈十分狼狽地坐在地上,滿臉的驚恐,不可思議地望向那個光團,也跟着望向光團。
族人頓時流露出與陸烈同樣的神色,微一愣神認出顯化之人赫然是他們陸家老祖後,當即由陸豐帶領,向老者叩頭高呼:“老……老祖……”
“哼,老夫沒有你們這等後人!”老祖一甩袍袖,對於叩頭的衆人毫不領情。
衆人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一個個抖得像秋天裡的螞蚱,一番沉悶的寂靜之後,身爲一族之長的陸豐才試探着問:“不知老祖因何怪罪我等?”
“因何?”老祖冷笑連連,光影不停變換,十分激動,“我且問你等,陸家還只是獵戶人家的時候,陸家子弟有沒有犧牲?”
衆人沉默,不敢多言。
“有,當然有!”
老祖怒目而視,掃視跪伏的那一個個陸家後輩,聚氣成聲:
“在與山林裡的猛獸搏鬥的過程中,許許多多的陸家子弟都葬身在山林之中,但他們這種犧牲是爲了陸家能夠生存下去!
他們以自己的實力艱難生存,與猛獸搏鬥,不曾退縮,傲然於世!
他們一身熱血只爲族人更好地生活,沒有內鬥,沒有犧牲某個後輩,更沒有被別人欺凌!
你們呢?”
死一般的寂靜瀰漫了陸家議事廳,沒有人開口說話。
柳寒煙三人更是無比尷尬,幾次三番想要退出陸家,但接觸到陸家老祖那一身澎湃的氣息之後,就又心中驚懼地留了下來,只是如坐鍼氈。
就在柳寒煙平息之後,老祖似刀劍一般凌厲的眼神猛然投向他這裡,嚇得他三魂皆冒,差一點由椅子上滑落了下去,耳邊更是響起老祖的聲音:
“如今區區一個柳家,以勢壓人,接連羞辱我們陸家子弟,更是欺上門來,你們身爲陸家子弟,不但不團結一致奮起反抗,反而以陸家的未來爲藉口犧牲掉後輩,這就是陸家子弟?陸家子弟的血性哪去了?”
一旁的柳晨血氣方剛,柳家被老祖如此小看,當時就怒氣熊熊,體內靈力流轉而出,卻被一旁的柳寒煙及時發現,制止,傳音道:
“陸家老祖雖不是實體,但一身實力深不可測,無盡的歲月過去,究竟達到何種境界,就是我也無法判斷,現在出手只是自尋其辱!”
柳晨俊美的面孔神色波動激烈,但最終還是收斂了體內氣息。
老祖只是輕蔑地看了一眼柳家三人,一步跨出,猛然出現在跪伏的陸烈的身旁道:“你們的血性早被利益磨滅,在你們這羣人心裡只有個人利益,從來不顧族中利益,柳家壓上門來,卻又口口聲聲說是爲了陸家未來!”
“老……祖,我等確是爲陸家未來着想……”聞聽老祖聲音就在身前,陸烈氣焰也沒有了,只以很低的聲音向老祖無力解釋。
“是嗎?”
老祖皺眉,擡指一點,射出一道白色氣流,將跪伏的陸烈託了起來,直面自己凌厲的眼神,冷聲逼問道:
“既然確是爲了陸家未來,那爲何祖屋外還會出現殺陣?難道是爲了保護一個無法修煉的陸羽,才專門設下殺陣的?如果不是引發了祖屋內的大陣,恐怕陸羽早就身死在殺陣之內了!”
“殺陣?”陸豐心驚,臉現怒色。
小野夾雜在陸家子弟之中,眉頭緊皺,秀美的臉龐陰沉似水,一雙纖纖玉手也是緊緊地握着,心中響起一個聲音:“羽公子突然之間能夠修煉,原來是因爲殺陣,九死一生中才獲得機緣,我一定會查出那個佈陣的人的!”
至於陸烈,卻是驚懼,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懊悔。
如果不是他當初交待雲飛佈下殺陣,徹底解決陸羽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陸羽也就不會得到天大機緣,從而走上修煉之路,也就沒有今日種種了,可以說是他自己引火燒身!
“明明是爲了自己,想要除掉陸羽,卻還要冠冕堂皇地說是爲了陸家未來,這不是老夫的後人,老夫也沒有你們這等後人!與其人人爲了自己,那還不如把陸家解散!”老祖說得很決絕,他袍袖鼓舞,依稀仍可見帶領族人崛起之時的風采。
想起之前對於陸羽的逼迫,陸烈等族中長老,一個個是既羞愧又害怕,不敢出聲。
“老祖,我等知錯,只是以陸家實力並不能與柳家抗衡,只能……”片刻後,陸豐無奈開口,如果不是實力不如柳家,他又怎麼可能任憑陸羽乃至整個陸家被一次次羞辱?
柳溪月天賦過人,修煉速度更是奇快,可以說是個天才,但心智如同幼兒,如果陸家實力與柳家旗鼓相當,他陸豐當初又怎麼可能同意她與陸羽的婚約?
這一切只不過是爲了保全族人,迫不得已而爲之。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爲了族人,卻換來族人一次一次對陸羽的逼迫。明裡驅趕不說,暗地裡更是佈下殺陣,想要置陸羽於死地,如今柳寒煙再次以勢壓人,族人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步步緊逼!
“柳家?”老祖平靜了幾分。
幾天的時間,他也由陸羽那裡瞭解到陸豐的一些信息,對於陸豐的難處也是瞭如指掌,因此對於陸豐倒沒有什麼怨言,一聽他提到柳家,一轉身再次面對柳寒煙三人了。
“風雲輪流轉,沒有不朽的傳承,更沒有不朽的世家,老夫坐鎮陸家,我看哪一個柳家人敢來陸家囂張?”老祖話語很平靜。
但聽在陸家衆人,尤其是陸豐的耳朵裡,卻非常熱血,非常霸氣。
老祖平靜的開口,將堵滯在陸豐心頭的那口惡氣吐了出來,將壓在身上的那座大山,踢到了一旁,整個人非常爽快。
“你…”
柳晨怒目而視,但一接觸到陸家老祖不怒自威的深邃目光,就又把到嘴的話嚥進了肚子裡,不敢再多言半句。
柳寒煙早已面如土色,面對陸家恐怖的老祖,這個柳家的一族之長,竟然連爲柳家找回顏面的勇氣都沒有,就像當初被他們欺凌的陸家一樣。
事情變化得太快,短短的十幾年而已,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初可以爲所欲爲地把自家心智不成熟的孫女與陸家當時的天才陸羽締結婚約的柳家,已經體會到當初陸家所遭受的遭遇了。
“難道還要老夫請你們離開陸家?”老祖神色漠然地逼視柳家三人。
柳寒煙面色悽苦,嘴脣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向陸豐抱拳開口道:“陸道兄,今日之事實在抱歉,還希望不要影響兩家關係,日後正常走動。”
隨後,又恭敬地向老祖行了一禮,帶着臉色難堪的柳晨,以及兩眼露出驚恐之色的柳溪月向大廳之外走去。
“萬靈玉露也帶走!”老祖探手一抓,猛然一揮手,托盤上的羊脂玉瓶便是直直飛入柳寒煙,穩穩落入他的手中。
收好萬靈玉露,柳寒色面帶苦笑,落寞地向外走去。
只是他們纔剛離開議事廳,上方就又飄來老祖冷漠的聲音。
“至於一年之後的世家大比,你放心我陸家定會有人取得入鼎劍閣修行的機會,在此期間膽敢妄動殺機的少年子弟,可別忘了月河城當年的白馬盟約!”
三人腳步猛然一頓,驀然回首,恰好看見大廳之中陸家老祖被一團朦朦光影包裹。
光影閃爍,在大廳之中飄忽,瞬間來到了癱倒在座椅之上的陸羽上方,微微一停頓……
似是覺察到三人注視的目光,光影之中模糊不定的老祖,身影猛然又凝實了,深邃的眸子散發出凌厲的目光,投向呆愣愣的三人,精光四射的眼球之中,更是忽然飛出一把凌厲匹的重劍……
柳寒煙心頭一震,忙運轉功消解,等到他清醒過來時,卻只看見一個茫茫光團,飄到了陸羽體內,陸羽身體顫動了一下就睜開了眼睛,眼睛之中一把凝實的重劍奔突而出……
“快走!”
再次看見重劍,柳寒煙心頭震動,驚恐的神色瞬間佈滿了那蒼老的面孔,大手猛然一探,靈光四射,抓起不甘的柳晨以及格格癡笑的柳溪月,化作一道靈霧,迅速消失在陸家上空,急奔柳家而去。
柳寒菸絲毫不顧及個人形象倉惶而去,令陸家衆人一頭霧水,呆愣了片刻,衆人再找老祖時,已經沒有了老祖的蹤影,只是老祖氣息飄忽的地方,一個少年旁若無人地盤腿坐於角落,雙手掐着奇怪的印訣。
稍一探測之下,陸家上下無不震驚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