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崖近日頗不平靜。
【..】
自從陸羽成功橫渡,崖間出現彩虹橋,便不時有弟子打探。
但大多弟子都是在夜間出沒,遙望黑風崖對面,期冀着能夠得到一些不世出的寶貝。
當然,也有膽量較大的弟子,趁着夜黑風高,無人看管,沿着彩虹橋心驚膽戰地渡到了對面山崖,只可惜對面崖間分外平靜,最終無一例外地全部失望而回。
至於白日,這些心旌搖動的弟子,則一個個潛藏在暗處,時刻注視黑風崖一絲一縷的風吹草動,緊緊地注視着那道散發七彩光芒如橋一般的通道。
七彩的通道異常的平靜,尺許寬矗立在黑風崖間,其實更像窄窄的一道尺子,但就是這尺許寬的光芒,卻神奇地居然可以驅退黑風崖間,如墨的滾滾濃霧,清出明麗的崖間景色,恐怖也隨之減弱了一分。
但這一日,暗處注視的一羣弟子激動了起來。
因爲,尺許寬的彩虹橋上,出現一個身穿青衫的年輕人,身體筆挺,彷彿被人扯着一般,腳步有些踉蹌,但身形非常穩健,沒有一分的偏斜,徑直奔對面山崖而去。
“是他!”
“他又出現了!”
“當日便是他通過以後,彩虹橋纔出現的!”
“今日他再次出現,或許對面崖間將要出現什麼秘境、秘寶也未可知啊!”
一羣年輕弟子,眸子幽幽發光,如狼一樣盯視着彩虹橋,認出了陸羽,非常地激動,也非常地興奮,他們摒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陸羽。
他們雖看不到對面崖間異象,但依他們對東勝神洲的瞭解,都相信一直沒有到達的對面山崖,肯定隱藏着天大的機緣,而這一機緣就在鼎劍閣劍山之上,幾乎觸手可及,他們如何不激動?
“大叔,大叔,注意下我的形象好不?”
“我早已經答應你,就肯定會前往劍,又不可能反悔,你讓我自己走吧?”
鬼大叔依然扯着陸羽的衣領,扯着他,粗暴而又直接地沿着彩虹橋一路而行,若是沒有人注視,這般前行倒也沒什麼,但陸羽清楚地知道鼎劍閣一大批弟子正注視着他,因此覺得十分地尷尬,小聲地與鬼大叔商量。
鬼大叔依然渾身浴血,除了血腥味比剛出現時淡了許多……陸羽覺得可能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鬼大叔額頭正中眉心仍然插着那根黝黝黑矛。
陸羽小聲地央求,鬼大叔卻仿若沒有聽到,他身形連停滯都沒有停滯一下,慘白的大手依然扯着陸羽的衣領,不由分說地繼續前行,而且速度更加快了,這讓被扯的陸羽,一步一點頭,磕磕絆絆,反而更加狼狽,再也沒有從容自若的形象可言
!
“十幾年才營造出高冷的形象,我容易嘛我?”陸羽欲哭無淚,內心疾呼:“就這樣被你輕輕鬆鬆被毀了,我招誰惹誰了?”
鬼大叔十分急切,在靠近對面山崖時,身體甚至開始輕微地顫抖了,尤其是那根黑黝黝的矛,在其眉心中嗚嗚輕鳴,不斷顫動。
而隨着腳步加快,更進一步接近對面山崖,鬼大叔體內更響起龍呤虎嘯之聲,隨着血水的滴落,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頭頭恐怖的生靈,以血霧的形式顯化,在他周身沉浮,咆哮奔騰。
“與鬼大叔有關?”陸羽詫異。
旁人發現不了這些異象,但他卻能發現,此刻他疑惑的目光,不斷地在鬼大叔以及對面山崖來來回回地逡巡。
對面山崖起初非常平靜,但在鬼大叔的身影出現在距離對岸還有不到三分之一距離時,突然一聲鳳鳴嘯九天,茫茫山霧奔騰,一隻繚繞神光的綵鳳翔於天際,而後便是蹄踏風雲的麒麟,接着便是瓊樓玉宇,與那日夜間陸羽所見景象毫無二致。
只是,由於鬼大叔的接近,這些景物無一例外地更加逼真,散出的氣息也更加的真實,宛若真實存在的,不像是幻化出來的蜃景。
“久等了!”鬼大叔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他聲音平淡,但卻是一種相熟的口吻,略帶一絲歉意。
這種口吻讓陸羽更加地疑惑,不住地打量着鬼大叔與對面異象。
似是得到了安慰,麒麟十分親暱,又有一分羞澀地衝鬼大叔遙遙磨蹭,口鼻間雲霧奔騰,而那隻翔於天際的綵鳳,更是歡快地連連輕鳴,隨後便繞着瓊樓玉宇繞舞,姿態輕盈,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溢之而出的興奮與歡愉。
“他來了!”
“我帶他來了!”
鬼大叔大手緊握,又開口道。
這一次陸羽頭都大了,心裡發毛,道:
“它們等的不會是我吧?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鬼大叔帶來的就是他,這讓他不得不把自己與異象相聯繫。
但他思前想後,絞盡腦汁,都想不出與對面的異象聯繫在一起的可能性,他十幾年來,一直都生活在月河城陸家,是月河城陸家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與鼎劍閣相隔千里萬里,怎麼突然間存在某種關係了呢?
崖間異象更加盛烈了,無論是綵鳳,還是麒麟都歡舞奔騰着,表示出極盛的歡迎之意,而且神光湛湛的眼睛,還時不時繞過鬼大叔的阻擋,停留在陸羽的身上。
目光灼灼,而又凌厲,猶如天劍,彷彿能斬斷天下萬物,但陸羽並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危機,反而處處流露着親暱的試探之意,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似的
。
接下來,鬼大叔再沒有什麼言語了,他依然保持着原來那副面貌,只是扯着陸羽行動的速度更快了,剩餘的三分之一路程,比前面三分之二,還要快了一倍,遠處觀望的衆修者只見到陸羽足尖不停地點在七彩通道之上,剎那間便到了對岸。
陸羽被鬼大叔扯着,疾速地在彩虹橋上奔行,整個身子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等到他身體猛然停頓,雙腳踏實時,已經來到了對岸,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登臨此地,上一次雖然近在咫尺,但他放棄了,並沒有登臨。
麒麟消失,彩風潰散,瓊樓玉宇化爲縷縷輕煙。
之前陸羽看到的一切,於剎那間全部化爲烏有,驀然消失。
即便是那日夜間,他見到的那團神光,也全然不見蹤影,此地除了光禿禿的石塊,還有稀稀疏疏的林木之外,想要找到一些靈物,都很難。
“大叔不是帶我來劍嗎?別逗我好吧!”陸羽哭喪着臉。
他還指望着入劍後,體內的死氣能消退呢,如今這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他還到哪裡驅散死氣?這不就是等着生命一點點的流逝嘛!
鬼大叔沒有回答。
他纔是真正的高冷,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不想說話就不說話。
此刻,他依然扯着陸羽的衣領,暴突的眼睛射出一道道血簾,在面前空空如也的山地間打量探察,看不出什麼急色。
“完了,黑線已經延伸到手臂了!”陸羽收到怔地望着手。
自手掌心沿散出一條黑線,已經蔓延到手腕上方一寸許的位置,而且這道黑線,比當日在議事殿所見,黑濃了許多,就如一道墨線印在了他手上。
他雖然不知道這該死的黑線怎麼出現的,但卻非常明白,一旦黑線遍佈全身的時候,就是他身死之日,短短几日,黑線就已經攀到了手腕上方一寸位置,陸羽不敢想象,這黑線遍佈他全身,僅僅需要多久。
“啪”
鬼大叔突然點指。
慘白的手指瞬間瑩潤如玉,指指點向一處。
緊接着一道流光,如電一般奔射,沒入前方虛空。
頓時,此地劇烈搖顫起來,傳出轟隆隆的聲響,彷彿什麼兇獸要由山體之下奔騰而出。
下一刻,陸羽就見此地山體隆了起來,只是沒有出現可怕的兇獸,而是瑞彩萬道,出現一個光燦燦的門戶,飄渺雲霧,透過雲霧可以依稀看見一道道奔騰的劍氣,五顏六色閃爍切斬,強霸無匹。
很快,門戶穩定下來。
門戶內隱約可見的劍氣也消失不見,只是出現了金燦燦的“劍”兩個大字,但其中卻蘊含着無匹的劍意,目光所及,幾乎要斬斷靈魂,非常恐怖
。
“別讓他們再久等了!”
鬼大叔輕輕道了一句,二話不說,又是扯着陸羽。
“我難道只能被扯,我會走的啊?”陸羽內心疾呼,但還是被鬼大叔有力的大手,扯着來到門戶前,閃身沒入門戶之中,身影便由衆人視線中突然消失。
黑風崖另一端,所有修者爲之緊張,他們靜靜地等待着陸羽的身影再次出現。
但過了片刻,對面崖間依然平靜,只是已經沒了陸羽的身影,他們才明白對面肯定隱藏着他們所不知的神秘,陸羽已經先行進入了!
“機緣,可不能讓他獨得了!”
一道道身影再也按捺不住,沿着彩虹橋,疾速奔向對岸。
柳塵、星翰以及少了一臂的高辛伯陽,彼此對望了一眼,露出殘忍的笑意,也奔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