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有着肯塔納野蠻人第一智者名號的普雷酋長,除了相信,沒有第二個選擇。
尤其是當奧狄斯尋來的科隆前部落族人,指認科隆真實身份後。
對方的指認意味着,科隆這些肯塔納野蠻人並不是一開始就被對方降俘的,在一年前,他們與普通肯塔納野蠻人並無二致。
不管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相不相信肖恩是祖靈轉世,他們都必須以最高規格的禮儀款待他們。
因爲他們是打着祖靈的旗號來的,並且有數以百計的肯塔納野蠻人,親眼目睹了科隆身上的異狀,相信以謠言的傳播速度,用不了三天,整個部落就會知道這個消息。
永遠不要低估了人類的八卦心理,肯塔納野蠻人也不例外。
依照普雷酋長對遊牧部落的控制力,他們根本無法阻止這件事情。
在沒有辦法拆穿祖靈轉世這個彌天大謊之前,普雷酋長不能動肖恩半根指頭。
烤全科雷獸。
是肯塔納野蠻人最高規格的待客宴席。
也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一道菜。
不單純是將科雷獸扒皮後架到篝火上面烤,被掏空的科雷獸肚子裡面還塞了一隻小牛犢,一頭黃羊,外加數只野兔和野禽,肯塔納野蠻人相對稀少的調味品和鹽巴,更是一層層的包裹。
在肯塔納野蠻人這邊,真正昂貴的並不是各種肉食,反而是這些調味品。
相應的這道菜做起來也異常繁瑣。
肖恩被請入普雷酋長的酋長帳篷,正常酒席已經吃了一輪的時候,烤全科雷獸的相應材料纔剛剛準備齊全,剛剛架到篝火上面。
好在這個菜是屬於一邊吃一邊做,等做完,基本上也就吃完了,整個過程耗時十個小時以上。
招待肖恩他們的酒水,是肯塔納野蠻人特有的鯨骨酒。
是用凍土草原上面特產的一種冬麥釀製而成,用鯨骨盛裝而得名,並不是將鯨魚骨頭浸泡在其中。
不過效果差不多,裡面除了酒水的辛辣外,還有一股濃郁腥味。
第一次品嚐這種烈酒的肖恩,着實被其頂的不輕,明明烈酒度數不怎麼高,卻有點上頭。
好在普雷酋長手中這種鯨骨酒的數量明顯不多,幾輪下來,就見底了。
肯塔納野蠻人大部分時間,手中糧食都不夠吃的,哪裡捨得大量拿出來釀酒。
普雷酋長手中的這點鯨骨酒,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攢下來的!
估計他們每喝一口,普雷酋長的心都在顫抖。
肖恩眼見鯨骨中的烈酒已經見底,烤全科雷獸也已經滋滋冒着油花了,便主動提議道:“品嚐完了普雷酋長珍藏的鯨骨酒,何不也常常我們軍領出產的高山釀?”
“這是我們的榮幸。”普雷酋長借坡下驢,他手中雖然還有一點鯨骨酒的庫存,但是按照他們這個喝法,絕對支撐不到烤全科雷獸宴結束,若是到後面沒酒可喝,那就有點尷尬了。
“來,上酒。”肖恩一聲令下,十桶一百公斤裝的高山釀便被搬了上來。
“全是烈酒?”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全瞪大了眼睛。
他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如此多的的烈酒擺在一起。
這得用多少糧食才能釀造出這麼多烈酒來?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若是不夠還有。”肖恩笑着回答道。
就憑他們出使隊伍的規模,就算是帶糧食,對肯塔納野蠻人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所以,肖恩乾脆投其所好,除了生存物資外,多餘裝載量全攜帶了便於溝通雙方關係的烈酒。
“聽說南面物產豐富,沒想到富裕到這種程度。”普雷酋長忍不住感嘆道。
“物產豐富只是一方面,家裡面有沒有餘糧,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泰戈爾元帥打了一個酒嗝,神情中有着掩飾不住的得意道,“我們安迪斯人能吃飽喝足,還是在領主大人的帶領下才實現的。
以前別說是烈酒,就算是那些淡出鳥來的果酒,也不可能放開量喝,我們軍領之外,很多領地的領民都守着富的流油的土地吃土,經營可是一門大學問。
就算給你們一片四季如春的土地,你們知道如何將他們開墾成一年兩熟,乃至一年三熟的良田?
如何施肥?如何育種,讓同樣土地生產出更多糧食?
你們知道如何開礦?如何鍛造?如何修路?
不懂吧,因爲我也不懂。
但是我們領主大人懂啊!
嘿嘿,我知道你們心裡不服。
因爲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當年我擁有自己城寨的時候,領主大人還沒有斷奶呢!
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能用年齡來衡量的。
佔領一片土地是一碼事,治理又是另一碼事。
我自己的城寨統治了將近二十年,也沒有感覺有多大變化,我們軍領僅僅成立了十五年不到,卻一天一個樣子,每天醒來,我都忍不住要問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直到有一天我想通了,我只需要做我自己擅長的事情——帶兵打仗。
剩下的事情交給領主大人便可以了。
普雷酋長、亞爾酋長,現在有一個全新機會擺在你們面前。
只要你們做出正確的選擇,不光改變你們自己的命運,還改變你們族人的命運。
到時候吃飽穿暖,只是最基本的。
我是粗人,不知道如何描述美好的未來,那就引用我們領主大人的原話。
我們治下的所有領民,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入有瓦遮頂,出有衣弊體,病有藥可醫,餓有糧果腹。
這原本只是領主大人的夢想,現在是我們所有永夜人的夢想和目標。”
泰戈爾並不是那種擅長演講的人,這番長篇大論,明顯是酒後話多,加上肯塔納野蠻人話屬於臨時惡補,有些磕磕絆絆。
但是主題意思,還是表達了一個七七八八。
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對視了一眼,並沒有直接回話,他們心中顯然有自己的小算盤。
怎麼可能因爲對方展現出來的一個祖靈戰技,和幾句話就徹底降俘。
若是事情真這麼簡單的話,肖恩就不會拖到現在,當初直接帶一個使者隊伍進入肯塔納冰原便可以了。
亞爾酋長站起身,走上前去,將一桶高山釀打開,聞着濃郁酒香,大笑道:“好酒,既然酒水這麼充足,咱們是不是就不用像先前那麼拘謹了,直接換大碗吧,我這輩子還沒嘗過烈酒放開量喝的滋味呢!”
“換大碗,當然要換大碗,讓我們嚐嚐來自高山中的美酒。”普雷酋長也大笑着附和道。
“好酒,果然好酒,普雷酋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和人家帶來的烈酒一比,你的鯨骨酒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幸好咱們是先喝的鯨骨酒,若是先喝這種高山釀的話,你的鯨骨酒可就沒有辦法入口了。”亞爾酋長對於高山釀讚譽有加,同時挖苦普雷酋長道。
普雷酋長也走上前來,嚐了一口來自永夜軍領的烈酒之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亞爾酋長實在太給我留面子了,和人家的烈酒一比,我的鯨骨酒就是科雷獸尿,以後估計再也下下不了口了。”
“兩位酋長不用如此貶低自己,你們的鯨骨酒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只是生產工藝上面,還有改進的餘地,要是酒精度能夠再提純一些,說不定口感和味道或許大有改進。”肖恩笑着道,“我們之所以帶烈酒來,可不是爲了將你們比下去的,肯塔納冰原植被稀少,糧食更稀少,根本沒有餘糧釀製烈酒,沒有必要拿自己稀缺不擅長的東西與我們比。”
“領主大人說的很有道理,來,烤科雷獸好了,這個可就屬於我們肯塔納人的特色了,就算你以前吃過,但是肯定與我們在冰原上面烤出來的味道不同。”普雷酋長掏出自己隨身切肉刀,將科雷獸脖頸上面那一塊肉切了下來,送到了肖恩的盤中。
第二塊肉則稍微下一點,送到了亞爾酋長的盤中。
第三塊肉則是送到了泰戈爾元帥盤中。
普雷酋長一連切了十塊,將在坐的人分了一個遍,纔算完事。
很顯然,這是肯塔納人特有的一種待客禮儀。
在這個過程中,也展現出了普雷酋長的老辣,分肉順序,不敢說面面俱到,卻已經將永夜軍領爲首幾名冠軍騎士身份高下,給摸了一個七七八八。
放到肖恩盤中的那一塊烤科雷獸肉,足有三四斤重。
由於溫度問題,從外到裡,分了好幾層。
最外面薄薄一層有一兩分焦黑,這是有點熟過頭了。
第二層的顏色則最爲純正,偏焦黃,有九成熟。
第三層火候略差,顏色類似於清炒,有七八分熟。
第四層,也是最後一層,還帶着幾分肉原先的紅色,有五六成熟的樣子。
對於吃非全熟的食物,肖恩素來不怎麼敏感。
不僅因爲飲食問題,還因爲寄生蟲問題。
不過對科雷獸,尤其是來自肯塔納冰原上,土生土長的科雷獸,完全沒有這方面顧慮。
它們身體中的寄生蟲種類十分稀少,因爲外部環境的常年低溫,導致各種昆蟲病菌沒有辦法在這種外部環境生存,缺少最基本傳播媒介,寄生蟲卵一旦到了體外,一場超低溫就能夠將它們殺死個七七八八。
見普雷酋長的分肉儀式結束後,肖恩方纔舉起自己的切肉刀,問道:“這個吃起來的時候,有沒有講究?”
“能有什麼講究?只要用嘴吃進肚子裡就成。”亞爾酋長已經先一步動手了,切肉刀一割,便從上面切下了一塊兩三兩重的肉塊,丟入了嘴中,咀嚼了兩下,便嚥了下去。
讓人禁不住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認真品嚐肉的味道,直接囫圇吞嚥下去,剩下的工作交給自己的腸胃,整個就是一人型科雷獸。
“確實沒有什麼講究。”普雷酋長笑着道,“不過我也不建議效仿亞爾酋長的這種吃法,因爲這麼做不僅暴殄天物,還容易噎着,像這樣豎着切成薄片,慢慢品味更佳。”
肖恩點點頭,有樣學樣,切了一塊,丟入了嘴中,慢慢的咀嚼了起來,眼睛不由自主的一亮。
一塊肉中,他品味出了四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最外面那層有烤焦肉的那種酥脆。
次一層則是純正紙上烤肉相仿。
次二層則是炒肉的香味。
最裡面那一層則帶着原汁原味的肉香,嚼起來最有勁頭。
四種味道在嘴中混合,綻放出一種獨特味道,最終形成了一個形容詞:“好吃。”
“如此美食,值得我們共飲一杯。”肖恩衝着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遠遠舉杯道,“我敬兩位酋長一杯。”
“好!”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毫不推辭的舉杯,一飲而盡,忍不住再次感嘆道,“好酒,真是好酒,這種好酒才能夠配上這道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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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菜的味道絕倫,但是依舊感覺少點東西,尤其是吃多了容易油膩。”肖恩笑着道,“正好我們帶來的食材還有一點,若是兩位酋長不介意的話,我讓他們送一點上來嚐嚐。”
“唔,領主大人還帶了什麼寶貝?一起拿出來嚐嚐。”普雷酋長用一種期待的語氣道。
他倒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肖恩所說的食材,很快便被送了上來,以小碟的形式送到了每個人面前。
食材不僅不復雜,相反質樸的可以。
一碟如細沙一樣細碎的雪白細鹽。
一捆綠油油,如同剛採摘下來的大葉蔬菜。
就這兩樣東西,讓普雷酋長和亞爾酋長一衆在內的肯塔納野蠻人雙眼直冒綠光。
這兩樣普通東西,絕對是他們最稀缺物資。
肯塔納冰原雖然有一面臨海,但是一年中有一半以上時間冰封,氣溫低下,根本沒有曬鹽的條件。
吃的鹽,多數是取暖時候,順便熬煮出來的,因爲缺乏基本過濾手段,這種鹽不僅顏色斑駁,味道古怪,還不能多吃。
食鹽匱乏,是他們的毛髮顯的茂盛的另一個原因。
像這麼純正的細鹽,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蔬菜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一年中吃到的機會也就那麼短短三四個月,平時有點乾貨,就已經是難得享受了。
他們上一次吃綠色,已經是四個多月以前了。
雜食性生物和肉食性動物最大不同,他們沒有辦法依靠單一一種食物,獲取維持身體內在平衡養分,單一吃某種食物時間長了,會對身體功能造成損害。
見到他們身體所需要的食物的時候,身體會不由自主的釋放信號,進一步增強這種苛求。
肖恩又切了一塊嚐嚐烤科雷獸肉條,在上面撒上了一點細鹽,用綠油油的蔬菜一包裹,方纔送入嘴中,僅僅咀嚼了數下,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一邊吃一邊對其他人道:“你們也試試這個方法,和我想的一樣,細鹽會進一步強化肉的滋味,蔬菜則會進一步中和烤肉油膩,味道剛剛好,這種名爲生菜的蔬菜,是專門爲了生吃而培育出來的,清脆可口,這個時節,其他領地也是見不到的,只有我們軍領利用天然地形改造出來的地熱房纔有的出產。”
其他人忍不住有樣學樣,效仿起了肖恩的吃法。
就連亞爾酋長,也是一改先前那種饕餮吃法,情不自禁的多咀嚼了一會,因爲那種烤肉與蔬菜混合的香味,讓他忍不住下嚥。
他們連酒都忘記喝了,直到將自己面前那塊肉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