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兩個書生不但買了酒,吃了棗糕,還多給了吳寧兩個大錢的賞。
當然了,棗糕也是“從城裡揹回來的”,自然也要貴些。
掂量着到手的一小摞銅錢,吳寧心中甚悅,這幸福感果然和財富多寡無關啊!
王總掙一個億那都是小目標,咱這忙活了半天,掙上幾個大仔不也挺歡樂?
咦.....?
這麼一想,吳寧又有點不開心了,特麼就幾個大仔,我高興個屁?窮歡樂啊?
......
“那什麼?”不知何時吳黎靠到了身邊。
“咱問一下啊......”
一臉蛋疼地看着吳寧,“俺咋不知道你那酒水是從城裡揹回來的呢?”
“滾!”被人拆穿,吳寧自然有些臉熱。
“小屁孩兒,懂個屁!”
“哈!!”吳黎大樂,笑罵道,“你個奸商!”
奸商怎麼了!?
吳寧瞪着眼進了院兒。
不當奸商,哪來的一袋大錢打發七嬸那個悍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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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在家裡不?”
有的人就是不禁唸叨,隨着一聲尖嗓,吳三虎那個極品的娘如期而至。
吳寧聽這聲音就有點發怵,可是無法,只得應聲。
“七嬸子來了啊,還不快快進院?”
話音剛落,就見一位身着高腰裙、對襟窄襦,外面還罩着一件半袖衫的中年婦人搖身而入。
身後還跟着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正是三虎的妹妹巧兒。
巧兒可不像虎子那般肥圓,相反,小姑娘很瘦,瘦得吳寧和吳黎都有些心疼。
若不是身上那件圓領小衫是他哥好幾年前換下來的,讓她顯得臃腫了些,任誰都會心疼這個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小姑娘。
其實,這也是吳黎看不上虎子的原因之一,七嬸把家裡所有好東西都給了虎子,甚至是巧兒那一份。
“嬸子來了。”
吳寧招呼着,原本三兄弟之間的笑鬧歡愉漸漸退去,只剩沉重。
“可不來了唄。”七嬸挑着眉,往院子裡一站。
“哎呀,這九郎幾天不見,好像又拔高了不少。看來,這日子過得端是紅火啊。”
吳寧不接話,也沒法接話。紅不紅火,下面一句就該要錢了不是?
取來兩個陶碗,在甕裡盛上酸奶遞到那母女二人面前,“嬸子先喝碗酸乳,解解渴。”
說着話,又把那半滿的布袋子拎在手裡。準備把錢一給,再說幾句好話,趕緊打發了事。
可七嬸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要賬的事兒先不說,既然來了,不捎帶佔點別的便宜,她也就不是下山坳第一悍婦了。
......
坦然接過酸奶,而且是兩碗都接了過去。
然後,七嬸惡狠狠地瞪了巧兒一眼,使勁往竈房的方向剜了剜。
巧兒嚇的往七嬸身後躲了一步,可是懾於親孃的淫威,最後還是怯生生地嘟囔道:
“娘,巧兒餓了......”
“嘿!!你個小沒良心的!”
七嬸聞言,登時來了火氣,也不知是真是假。
“短你吃食了是怎地!?餓?剛用過早飯就喊餓!!”
“我讓你餓!讓你餓!!”
說着話,伸手就開始打孩子。
吳寧哭笑不得,簡直無語,瞪着眼睛就衝了上去。
“有事兒說事兒,幹嘛打孩子?”
氣急之下,連嬸子的稱呼都省了。
特麼不就是一頓飯嗎?老子還供得起。
呼喝吳黎,“竈房裡有吃食,去拿來!”
......
吳黎在那邊氣的也是不輕,爲了省自家一碗飯,就拿巧兒不當人,這特麼也是人幹出來的事?
本不想聽吳寧的,任她鬧來又怎樣?可是看着巧兒那可憐樣子,多半真的沒吃飯。
實在於心不忍,只得進了竈房,在鍋裡把那碗粟粥端了出來。
......
這時七嬸也停了手,沒羞沒臊地狠瞪了巧兒一眼,“吃吃吃,撐死你個敗家鬼!”
可一看只是一碗粟粥,七嬸又不幹了,大清早的,怎麼就喝上粥了?
酸着臉子說起了小話兒:“喲,還當是什麼好吃食,原來只是一碗剩粥。這莫不是昨夜剩下的吧?可別是餿的,吃壞了咱家巧兒。”
“......”
把吳黎氣的啊,嘭的一聲把碗摔在矮几上,濺的到處都是。
“愛吃不吃,不吃省下!”這刁婦當誰都跟她似的,壞了心腸不成?
“怎地?”七嬸斜着眼珠子,“還和嬸甩臉子不成?”
“那嬸子說錯你們是怎地?可着坳子問問,誰家早起喝粥?那還不過晌就空肚子了?”
“九郎家就吃粥!”吳黎大聲吼着。
“不會自己看,你家的隔夜粥還是熱乎的啊?”
七嬸不說話了。“......”
粥是在鍋裡捂着的,剛端出來可不還有熱氣。這麼一摔,熱氣更涌,由不得七嬸不信。
可是信歸信了,臉色卻是一點沒見好轉,反而愈發難看。
倒不是因爲給巧兒吃粥她不樂意,而是,吳九郎家都吃上粥了,那她的租錢可怎麼辦?
心裡更是嘀咕,租子錢還給得起嗎?
越想越愁,一張老臉擰成一團,別提多糾結,卻還是想不出個什麼辦法來。
心心念唸的,就剩她的那點租錢。
......
吳黎也是服了這婦人,所謂要飯還嫌餿,說的不就是她?
“不吃算了!”端起粥碗就要收回去。
可七嬸哪裡肯,粥也是白來的,不吃白不吃。
一把奪過粥碗,假模假樣地摔在巧兒面前。
“吃吃吃,見天就知道吃!若再叫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巧兒聞罷,如蒙大赦,端起粥碗狼吞虎嚥地就往嘴裡倒。
吳寧看着心痛,“慢點,燙。”
小姑娘這才停下來,感激地看了吳寧一眼,小口小口地吃起粥來。
“嬸子。”藉着巧兒吃粥的當口,吳寧壓着怒火,緩下語氣。
“巧兒也是您的親閨女,是七叔留下來的傳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只偏着虎子啊。”
七嬸一聽,眉毛一立。
“這話說的,姑娘家家算啥傳承?養的再好那也是給別人家養!”
“俺家的事兒,你個娃娃少管。”
“......”吳寧不語,與這悍婦說不通。
蹲在巧兒身邊,輕拂着巧兒的頭髮,“慢點兒,不夠哥再給你做。”
“夠。”巧兒捧着碗,小聲回着。
吳寧看着心疼,繼續道:“以後到了飯時,就到九哥這兒來,我供着咱妹子。”
“......”
巧兒還小,可也知道誰對她真好。抿着嘴,含着淚擡頭,“謝謝九哥......”
“乖!”吳寧拍了拍巧兒,起身進到竈房,摸出一個雞蛋來扔到鍋裡煮上。
“呦!!”
那邊七嬸吃味兒地挑眼看着吳寧,“九郎這是發了大善心了呢!”
不陰不陽地斜着自家閨女,又瞅了瞅吳寧,“那俺家虎子以後也得託九郎多照應嘍。”
“你、閉、嘴!!!”吳寧猛然咆哮,再壓不住火氣。
虎毒尚不食子,一個娘當到這個份兒上,她就不算個人。
“七叔瞎了眼,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毒婦!”指着七嬸的鼻子就開罵。
暴虐!!
此時的吳寧就像一頭暴虐的野獸,壓抑在最深處的那股子狠勁兒,連同五年來的怨氣,一骨腦都砸到七嬸頭上。
隨手抄起一根短棒,“老刁婦,從今往後,敢在我家鼓譟一句,我敲了你的腿!”
怒目圓瞪,提棒逼近,“巧兒是不是你閨女?有你這麼當孃的!?”
“特麼竟幹些畜生不如的事情,就不怕七叔在天有靈,夜裡來尋你?”
七嬸哪見過這樣的吳寧,平時這娃子可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笑臉迎人的樣子。
嚇的不輕,連連後退。
可是畢竟是下山坳一霸,哪肯認慫,一拍大腿,撤開嗓門兒就嚷嚷了起來:
“喲!!快來人啊,吳老九要殺人啦!”
“有沒有人管管啊!!”
嚷了兩句,見無人過來,眼睛一瞪,指着吳寧繼續開罵。
“老孃今日還不信了,你打!”
指着額頭:“你往這打!反天了你,連長輩親族你都敢打!你吳老九可是出息!”
“讓你七叔在地下瞅瞅,他侄子打嬸子了!!”
“我去你的......”
吳寧怕你這個,短棒脫手而出,朝着七嬸就飛了過去。
“啊!!”
七嬸一聲尖叫,短棒擦着耳側就飛了過去,砸在籬笆牆上,震的一顫。
心中大駭,這小子手真黑,他是真敢下手。
立時氣弱三分,不敢再鼓譟。
“你你你......”
“我我,我不與你這小輩計較,俺去找族長評理!”
說着話調頭就往院外逃,“回來!!”
吳寧一聲暴喝,嚇的七嬸抱頭就蹲在了地上。
“娘啊,殺人了!”
吳寧見狀冷哼一聲:“殺你!?怕髒了某家的手!”
回身把錢袋拎了起來。
“一碼是一碼,我吳老九不是賴賬的人!”
嘩啦一聲,把錢袋扔在桌上。
“租錢,拿走!!”
“剩下的,早晚與你分文無賒!”
“但是....”吳寧目露兇光,“但是醜話說在前面,這錢不是給你的,是我還七叔的恩情!”
“以後再拿此事多嘴,別怪我翻臉不認親!”
說完這話,吳寧懶得再看這刁婦一眼,反身進竈房給巧兒取那個煮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