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邊的一間小旅館裡,謝頂老闆正在無聊的搓弄一個已經包釉的棕色葫蘆,門外正在下雪,天色仍然有些昏暗。現在世道不好,阿帕人就像是發了瘋似的侵略地球,他這個小旅館越來越難以維持生計了。
大聯盟已經站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一開始的隱瞞政策固然是避免造成大規模的恐慌,但是這同時致使了城門被攻破時,很多人來不及逃命,身陷城中。
樓梯傳來聲響,老闆堆起笑容,昨天的三個年輕人算是給自己開了張了,三個人開了兩個房間,也不知道誰獨自呆在一起,現在的年輕人大膽着呢,老闆暗暗腹誹道。
不過這三個年輕人給他的觀感倒是不錯,尤其是那個看上去最小的女孩,讓人心裡溫暖。曹洛倒是知道什麼原因,想當年曹晨還在R國、叫小島惠子的時候,她的父親就是開着這樣一家旅館。
只不過她的父親早就被阿帕人抓去當奴隸,現在生死不明。
今天的任務是去安置區,安置區是接納那些從D省撤離逃脫出來的普通民衆,大聯盟劃分了一塊區域,設置了安置區,纔算安定下那些人的心。
老劉的女兒,臨走之前曹洛讓老曹跑了一趟,特意找老於瞭解過,老於沒少往這個地方跑,但是始終不敢見人家姑娘,一方面是因爲愧疚,另一方面就是因爲自己的形象了。
儘管都是幹這一行的,但是老劉人家就是一副暖系大叔的樣子,怎麼看怎麼順眼,可是老於就不一樣了,身高過兩米不說,身上的肌肉幾乎都要炸開,臉上疤痕也不少,簡直比阿帕人還要兇惡。
曹洛聽到這個理由時,倒是挺理解的,但是一個小姑娘生活在這樣一個連執法都很不健全的安置區,自己還是很不放心的。
越野車是最大型號的,開起來像是指揮一個怪獸,洛小雨又特意往車上設置了不止一個的防護以及提速法陣,即使真的遇到攻擊,這輛車也能提供一定程度的防禦。
天空中不時有戰鬥機經過,遠處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整趟坦克車轟隆隆的開過,曹洛嘆了一口氣,這些看似重型的兵器對於阿帕人來說威脅並不是太大,絕大多數的阿帕人都能分解大部分的攻擊,只有像機甲這樣的單體集束攻擊才能造成一定程度的打擊。
前面一個五米多高的拱門,不鏽鋼焊的,但是已經有些暗淡無光,甚至有點歪,很是破敗的樣子。裡面是一排排的帳篷,放眼望去竟是無邊無際。
逃出來的畢竟只是一部分,好在阿帕人也並沒有屠城的習慣,對於普通人來說更多的是用來做僕役,戰場上死得最多的應該是那些士兵,但就算一部分也是基於一個省份。
像是這樣的安置區有很多,在周圍的幾個省份都有安排,老劉的女兒恰巧就分配到了這裡。
三個人往裡走,裡面簡直逼仄的令人髮指,一件緊緊挨着一件,對面的兩間之間也就是隻能夠一個人走的,像是車子什麼的就不要想了,曹洛三人把車子停到外面,洛小雨這個丫頭還加上了一層防護法陣。
老劉的女兒屬於軍屬,在這片地方的待遇還是相對較好的,排名也比較靠前,第201號。
三人都沒有對地上隨處可見的垃圾做出評價,也沒有因爲周圍人們的怪異眼光而有任何的停歇,安置區的分號一目瞭然,按照號碼一排排的排過去。
沒走多大會兒就走到一個深紅色的帳篷門口,上面印着灰色的大字:201號。
曹洛伸手,剛想習慣性的敲門,但是手伸到一半纔想起來這是一件帳篷,於是改敲爲拍,輕輕拍了幾聲,屋裡沒有動靜。
曹洛皺起了眉頭,安置區的飲食飲水什麼的都是統一設置的,這些撤離者肯定也沒什麼錢。這個時間應該是她吃早飯的時候,不在家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曹洛偏過來看了一眼,兩個女孩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曹洛是個大男人,不好直接進去,她們兩個就沒有這個顧忌了,點點頭,洛小雨先走一步,輕輕的掀起門,往裡走進,曹晨跟在後面。
裡面很簡陋,說是配置是最好的一批,其實也是相對而言,真實水平差得很,也就是一張地鋪,一張去了棱角的舊木箱子,旁邊擺着一個暖壺。
牀上躺着一個女孩,身體蜷曲成小小的一團,驚恐地看着外來者,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被子,彷彿這是她的避風港一樣。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洛小雨首先露出笑容:“小妹妹,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
女孩瘦瘦小小的,其實老劉的閨女已經二十歲了,比洛小雨還要大上一歲,只不過近一年的顛簸,使得她的身體垮的厲害,她的目光滿是戒備,死死的盯着洛小雨。
“你們走吧,我、我沒有錢,根本就沒有什麼男人給過我錢!”女孩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洛小雨和曹晨面面相覷,這個女孩的處境看樣子並不好過,洛小雨試探着說道:“你先起來,我們不是來找你要東西的,只是找你聊聊。”
“找我聊聊?”劉悅冷哼一聲:“你能想一個更蹩腳的理由嗎?要打便打要搶便搶,我難道還能阻擋你們不成?”她這一年經歷的太多了,閱歷也絕對不是洛小雨能夠比的,警惕性很高。
“你先起來吧,外面有男人,我想你也不想讓自己這副樣子被那些男人看到吧。”曹晨雖然年齡小,但是淡淡的聲音作用遠遠超過洛小雨的好言相勸。
劉默凡狠狠的抹了把淚,翻身坐了起來,這一活動,洛小雨清晰的聽到了她腹中“咕~”的一聲,劉悅臉一紅,咬咬牙沒有出聲。
“哥,進來吧。”洛小雨招呼道,曹洛掀簾進來,站在了劉悅的對面。
劉悅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很乾淨,臉上不施脂粉,但頭髮卻梳成了一個清爽的馬尾,唯一的缺陷就是她那彷彿要殺人般的眼神,配上斑駁的淚眼,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曹洛皺起了眉頭,看樣子這個姑娘過得並不怎麼好,老於明明給他說,會不定期的託人給她送錢,再加上一定量額的食物配置,至少絕對不會向對面女孩這樣肚子響到連自己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劉悅的樣子很兇,像一隻流浪貓。
曹洛進來,兩個姑娘就不再說話,他伸出手:“認識一下,我叫曹洛。”
劉悅盯着他的手掌,咬着牙,並沒有握上去,眼中的警惕之色毫不掩飾。曹洛不以爲意,收回了手掌,他這個舉動也只是爲了表達自己的善意。
“我不管你叫什麼名字,再告訴你一遍,我真的沒錢,沒錢!”劉悅的態度讓人很難接近,這是不可避免的,只不過這句話一出口,曹洛剛剛舒緩下去的眉頭又重新緊蹙。
沒錢?
“你別誤會,我不是來要錢的。”曹洛擺擺手:“你叫劉悅?”
話一出口,劉悅先是一陣訝異,隨即就是更深的忌憚與敵意,一個陌生的男人找到了這個地方,還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這是一件很難以置信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旁邊的“鄰居”也絕對不知道自己的名姓的。
“你到底是誰?”她就像是一隻兇狠的小雌豹,絲毫不避讓的與曹洛對視,曹洛表情沒有變化:“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你父親跟我是戰友。”
“父親的戰友?”劉悅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曹洛,沒有放下警惕:“你有什麼證明的方式。”
“你父親用一把***,上面包的灰白的繃帶,他還隨身帶着你的一張照片,上面的你大概也就十幾歲的樣子。”曹洛說道。
“我曾經加入過你父親所在的城市巡邏隊,你父親很照顧我。”曹洛微笑道,劉悅的眼睛漸漸溼潤了,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城市巡邏隊,是小時候自己最爲父親驕傲的事情。
自己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那時候的父親雖然經常會接一些外地的工作,但是每次回來都會給自己帶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甚至連阿帕的東西都能弄得到。但是一年之前,父親被徵集到部隊之中,成爲了一名遠程狙擊手。
原本應該沒什麼危險,但是就是因爲一個突然出現的阿帕強者,活生生用氣場壓死了沒有機甲護體的父親,從那之後,自己就成了一個孤兒,就連這樣的死寂日子都過不下去,很快,D省就被攻破了,自己一個女孩,沒有什麼親人,只能獨自咬牙隨着大部隊遷移到這個地方。
在這個地方的日子很不好過,剛開始還能撐過來,聯盟每天都會送來一定的給養飲食,但是大概一個星期之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的消息,說自己被一箇中年大漢看上了。
她很恐懼,在這種地方就算是聯盟也根本保不住她的安全,但是大漢始終沒有來這裡,她的心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隨之而來的謠言卻更加惡毒,傳言那個大漢每次都會給劉悅很多錢。
在安置區,食物是勉強可以供給的,但是錢就不用想了,過了這一段流浪的日子,人們對於以前消費時的記憶愈加清晰,錢,成爲了令每個人眼紅的利器。
很快,第一夥人衝了進來,一陣打砸之後罵了一聲晦氣離開,緊接着是第二夥、第三夥······甚至有一次,一個女人帶着三四個孩子衝了進來,孩子們圍到一起擋住了劉悅的身體,那本該純潔無瑕的眼睛中散發的是濃濃的興奮與貪婪。
劉悅絕望了,這些人就因爲一個無從證實的謠言,不斷地打擾自己的生活,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沒有找到錢的情況下竟然惱羞成怒,將她毒打一頓,在搶走值錢的東西揚長而去。
所以,劉悅很怕,很怕面前的三人其實與那些人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