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sir,噓,不許動
中國城?地方檢察官辦公室。
大門一開,一個女子夾着黑色公事包,踩着11寸的高跟鞋走進來。邊走邊扯下頭上慄紅色大波浪的假髮,露出一頭削得薄薄的短髮。短髮左邊短到耳鬢,右邊卻順貼地滑過臉頰,直到下頜。
黑色的緊身職業套裙,完美勾勒出成熟迷人的曲線。脖頸修長,卻沒戴任何飾物,卻反倒更加顯得頸子的線條完美到令人嫉妒。
秘書見此人進門,便立即站起身來:“恭喜安助檢,又打贏了一場官司。”
這個女人正是安澄——本市地方檢察官辦公室的助理檢察官蹂。
三十歲的女子,正是人生與事業都正在巔峰的狀態。美也美得奪目,事業成績也有目共睹。
安澄將假髮扔給秘書,秘書連忙含笑送上一杯剛泡到妙處的紅茶該。
安澄接過來先嗅了嗅:“簡,跟我保證,沒加糖沒加奶。”
哦拜託,國人喝紅茶的這個習慣,她真的還受不了。
秘書含笑點頭:“放心,只是茶葉+水,別的什麼都沒有。”
“好姑娘。”安澄滿意點頭,故意搖曳着腰身放鬆腿腳,一邊朝辦公室走。
秘書轉了轉手裡的假髮,“只是今天,爲什麼換成慄紅色?我記得上次應該是亞麻色。”
安澄手按着房門把手,回頭瞟了她一眼:“因爲方纔那案子的陪審員裡,有三個男陪審員喜歡這個髮色,而且,法官大人的妻子也是這個髮色喲。”
秘書會意大笑:“懂了。那這頂也要洗乾淨,收進櫃子嘍?”
“自然。”安澄點頭:“每一頂幫我答應過官司的假髮,我都不會讓它們橫屍垃圾桶。”
安澄回到辦公室,辦公桌上已經新堆了一大摞案卷。其中有一疊是警方新移送過來的案子。
安澄坐下,從公事包裡掏出一個——不是三明治,不是漢堡包,而是如假包換的肉包子,就着紅茶,一口一口地吃起來,邊吃邊看。
包子是湯汁肥厚的豬肉大蔥餡兒,只一口,辦公室裡就縈繞起濃濃的味道來。安澄按遙控器開換氣扇。不然待會兒秘書又該說豬肉大蔥的肉包子跟她形象氣質不符了,就像湯唯事實上不喜歡吃香菇菜心,而是喜歡紅燒肉一樣。
安澄想到這兒笑了下。對一般人來說,香菇菜心和紅燒肉擺在眼前,刨除那些家們家事兒嚥着口水說“我減肥”的之外,都會撲向紅燒肉吧?人之常情,有什麼奇怪呢。
滿意地幹掉了兩個肉包子,她瞄一眼玻璃門外的秘書,見沒人注意,便索性將指尖兒上的肉末也嘬乾淨了——她這段時間來爲了剛剛打贏的那個案子,一個多月沒好好吃過飯了,打完了官司才知道已經餓得快要啃牆皮了。
滿意地打了個飽嗝,本來想伸個懶腰,卻被剛翻開的卷宗吸引住了目光。
便趕緊伸手在一片小山般的卷宗角落裡找見溼紙巾,抽出兩張迅速擦乾雙手,將紙巾揉成球凌空準確拋進幾米開外的廢紙簍裡,然後便雙手握住卷宗,認真看了起來。
是最新的一樁案子,發生在康川大學。
更比較有趣的是:嫌疑人在警方零口供。
還有比較有意思的是:嫌犯馬克的保釋金高達80萬美金。
時年跟湯燕卿一同回到了康川大學,剛進學校,就發現有記者在拍攝素材。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皺眉,急忙奔向宿舍樓。
果然不出所料,這邊的媒體工作人員彙集更多。各種攝像攝影器材的長槍短炮都對準了這座連發三場命案的宿舍樓。
時年眼尖,一眼便瞧見了裡面正拖住一個學生採訪的記者。
不是冤家不對頭,正是《黑幕》的熊潔。
而被熊潔拖住做採訪的學生不是別人,正是鍾馗。
沒錯,時年還是婉拒了湯燕卿的好意,沒有就此閃躲,還是回到了康川大學來。
彼時斜陽如金,落在窗外的一棵闊葉樹上。將一樹深碧映成火樹金花。她一雙寧靜的黑瞳,便在這樣的光暈之下,泛出黃金一般堅定的光彩來。
她仰頭微笑,望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你的擔心,可是就算警方已經暫時破獲了周光涵的命案、肖恩的命案。但是這並不是終點。湯sr你別忘了,還有妮莎。還有童妻案的真兇派在康川大學的眼線……”
“如果我們就這麼走了,可能這些線索就會石沉大海。咱們無法真正還康川大學一個安寧,更無法告慰妮莎的在天之靈。”
想到妮莎,想到妮莎那一雙同樣擁有一雙烏黑澄澈的眼睛的女兒,她的心便疼了一下:“我不能只給那兩個孩子一個在國的容身之地,我還得給她們一個交代。等她們將來長大了,要向我問殺害她們媽媽的兇手在哪裡時,我想要堅定地告訴她們:兇手已經被繩之於法,而不是——他還逍遙法外。”
這一刻陽光如碎金,同樣落滿她的發、她的肩,在她周身上下閃耀。湯燕卿聽見自己輕嘆一聲,走上前便將她擁入懷裡。
“可是我只是怕你會再遇見危險。”
時年仰頭一笑,豎起拳頭:“我是記者,我責無旁貸。”
湯燕卿向時年使了個眼色,時年便連忙用包包遮住臉,連忙躲進宿舍樓去。
507套房裡只剩下辣妹子一個人。瑪麗娜的房門關着,並不知道她是否在裡面。
辣妹子一見時年回來,連忙上前抱住她,上上下下地看:“我的天啊,念,你沒事吧?!太讓我吃驚了,真沒想到馬克竟然是那樣的人。虧我還跟你說他是個溫柔的男生,還說你跟他出去約會沒關係呢……現在想想都是後怕,我險些成了幫兇。”
辣妹子說着眼淚淌下來:“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念,我真無法原諒自己。”
時年輕輕拍了拍辣妹子的後背,安慰她:“沒事了,啊。你別難過。你瞧我,真的沒什麼事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時年去換衣服,特地走到窗邊,藉着窗簾的遮擋望向下面。
“辣妹子,外頭的那個女記者在採訪鍾馗,她上來過麼?採訪過你了麼?”
辣妹子看了一眼:“哦,是她呀。她是想上來的,可是學校現在不想再多生事端,於是便婉拒外人進宿舍樓,所以她沒機會上來。不過她也算神通廣大,不知從哪裡拿到了我的手機號,給我打過電.話。不過我那時候一顆心都拴在你身上,哪有心思接受她採訪呢。”
“再說學校鄭重下了通知,說在警方沒有給出明確的說法之前,希望師生們也要謹慎談論,不要給警方辦案增加無謂的干擾。”
時年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說着話,外頭大門一響,是鍾馗回來了。
時年便迎出去,鍾馗也是滿眼驚喜,如辣妹子一樣上前與時年擁抱。
時年便笑着指指窗外:“我剛進來的時候,看見你正接受記者採訪。”
鍾馗尷尬地笑笑:“真沒辦法,也不知道那個女記者衝動哪兒得到我手機號碼的,一個勁兒在電.話裡拜託我。我不答應,她就不肯放下電.話。我想她畢竟是個女人,我總不好太過拒絕的……”
時年表示理解:“我只是好奇,她都問了你些什麼呢?”
鍾馗嘆了口氣:“自然就是咱們周光涵的命案、s的命案,以及……”鍾馗說着忽然朝時年背後望了一眼,時年回頭,見是辣妹子不知何時也站在門口。鍾馗便有些尷尬,垂下頭嘟囔着補充:“還有肖恩的命案。”
辣妹子便是一聲冷笑,上前質問鍾馗:“你既然都跟記者說了,你就更不妨跟我和念也說說,關於肖恩的死,你究竟都說什麼了?”
辣妹子這麼激動的原因,時年也明白。畢竟想要說到馬克的殺人動機,就一定會提到肖恩對周光涵的嫉恨,那麼就一定會提到辣妹子。
鍾馗面色果然變了變,微微側過臉去:“周萍,我沒提到你,請你放心。”
“你沒提到我?”辣妹子忍不住冷笑出聲:“你是沒具體提到我的名字而已吧,而不是壓根兒就沒提到我這個角色的存在。你以爲以媒體無孔不入的能耐,就算你沒提到我的名字,你覺得他們還挖不出我來麼?”
鍾馗便也被問得急了,紅着臉向辣妹子揮舞手臂:“我跟你發誓,我是真的沒提到你跟周光涵與肖恩的關係,行了嗎?我只是說:我個人猜測,也許馬克跟肖恩有私人恩怨……僅此而已,你能不能相信我一回?”
鍾馗的吶喊,語速極快,字眼的過渡之間沒有半點停留和思考。時年便伸手扯住了辣妹子……看樣子,鍾馗說的應該是實話。
鍾馗有些狼狽地進了房間,將房門哐地摔嚴。
時年便也將辣妹子拽進房間,辣妹子坐回牀.上,便又羞又惱地落下淚來。
辣妹子的心情,時年能體諒。畢竟那命案中間涉及她一箇中國女孩兒無法對人啓齒的情感經歷。對於辣妹子來說,那是恥辱。是隻能自己一個人偷偷關起門來,纔敢面對的瘡疤。可是卻因爲命案的發生,因爲媒體的聚焦,而使得自己不得不有可能出現在聚光燈下,不得不將那瘡疤展示給人看——這對於中國女孩兒來說,真的是不能承受之重。
時年便輕聲勸她:“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鍾馗方纔不像說謊。你也別太擔心,警方現在還處於消息封鎖的狀態,媒體不會探查出太多信息來的。”
辣妹子卻垂淚搖頭:“不,他們遲早會挖出來的。宿舍樓裡知道我跟肖恩關係的人太多,不止咱們房間,還有別人。到時候我會成爲整個學校的笑柄,不,不止是康川大學,會成爲整個中國城,甚至整個國的笑柄。”
“媒體,媒體現在傳播的速度有多讓人恐怖。在現在這個媒體空前發達的年代,就算有警方的消息控制,可是又能控制得住多久!”
時年也難過地閉上
眼睛。
倘若終有一日要讓辣妹子知道,她也是個媒體記者,而且享有警方的消息共享權的時候……辣妹子會不會連她一併痛恨了?
就在這時,時年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她現在手機裡的電.話卡,是屬於“nn”的。她迅速瞄了一眼那來電號碼,便驚得連忙將電.話卡直接拔了出來。
——正是熊潔打來的。
熊潔的確是神通廣大,竟然連“她”的號碼都能搞到;熊潔也真是貪得無厭,真的想將整個507房間的學生一個一個全都採訪到麼?
辣妹子緊張問:“是誰?是不是那個記者?”
時年點頭,向辣妹子搖了搖手裡的電.話卡:“你別擔心,我已經將電.話卡拔出來了。”
辣妹子欣慰地用力點頭,卻還是恐懼地縮進牀角,伸手抱緊自己。
“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鍾馗……他是s的手下,就算他沒跟着s和瑪麗娜一起欺負我,可是我相信他也是站在她們一邊的。s死了,他對我並非沒有一點懷疑,所以他怎麼可能在記者面前替我遮掩?他一定會趁機落井下石纔對。”
時年上來抱住她:“可是殺害s的兇手是傑克,警方已經抓到他了,人證物證俱在。無論是鍾馗還是瑪麗娜,他們都不會怪你的。”
辣妹子聞言,目光僵直地望向時年,機械地點頭,倉惶地笑。
“是哦,是哦……殺死s的只是傑克,與我無關!”
時年不由得一愣。
辣妹子這樣的反應,這樣的語氣……難道有什麼,是她曾經疏忽掉的麼?
可是眼下辣妹子已經這個狀態,時年也不忍再逼問她,只得忍下涌上心頭的疑問,上前只是擁抱她:“好了辣妹子,我們睡一覺吧。不管什麼事,醒來再面對。”
不能永遠地逃避,至少能暫時逃避一下也好。這世上沒有誰是超級無敵的汽車人,這世上任何看似堅強的外殼之下,其實都藏着一顆脆弱的心。
辣妹子面朝裡躺下,沒有了動靜。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默默地難過。
時年想了想,還是回身將屬於“時年”的手機卡插到手機裡。果然不久,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她的bss李普曼。
在這個傳媒業空前發達的時代,傳媒界之間的競爭也是到了白熱化。熊潔代表的《黑幕》來康川大學採訪,時年明白,李普曼不可能不知道。
時年看了辣妹子一眼,便避到洗手間去接電.話。
李普曼直截了當地問,什麼時候可以出稿子。
顯然,李普曼擔心這個原本《深喉》可以獨享警方信息權的se卻被老對頭黑幕提前搶到了話題的熱度。
新聞的價值,首先在於“新”。搶不到速度,便等於放棄了一半的江山。
時年略有猶豫:“bss,只是這是一個系列案件,還有許多內幕沒有挑開。現在就出稿子的話,我擔心稿件的準確度。”
李普曼沉吟了一下:“如果我們能享有獨家信息權的情形下,我不介意你挖得再深一些之後再出稿子。可是r,對手已經兵臨城下,容不得我們細細武裝。”
“你的專業度我心裡有數,不如揀選你認知範圍之內能夠客觀公正的視角,先出稿子。”
市場與專業度……永遠是傳媒從業者兩難的選擇。
自然誰都想兩者兼顧,可是在這個競爭白熱化的時代,有時候卻不得不將專業度屈從於市場的需要。如果沒有市場,集團連存活的基礎都沒有了,還拿什麼來供養這些記者們,做他們想要的專業深度呢?
時年只得讓步:“k。我今晚就出第一篇稿子,寫好後發bss你的郵箱。”
宿舍樓外,熊潔又撥打了一遍nn的號碼,依舊是無法接通。
助手上前說:“素材已經差不多了,夠咱們做幾期稿子了。”
“話雖如此,可我總是遺憾。畢竟沒采訪到當事人nn。”她說着擡眼朝507房間的窗口望了一眼。
原本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卻看見507的窗口窗簾一抖。熊潔便眯起了眼睛。
難道說,有人躲在那窗簾背後,窺視着她?
熊潔便抓過助手來:“你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這棟宿舍樓裡的學生,讓他們去瞧瞧507房間內現在都有誰在。尤其,看看那個nn是不是就在呢。”
助手微微爲難。
熊潔便立即說:“給錢。只要有人肯辦,200美元,現付。”
爲了新聞,爲了能先人一步,這些擦邊球的小伎倆,她從不隱晦。
助手便一笑轉身,不久回來一笑點頭:“已經有人去了。稍等,就會傳回消息來。”
那個接受了“任務”的學生並沒意識到這件事對時年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對他來說不
過就是看看507房間內都有誰在罷了。這樣一件小事就有200塊美元的現金可拿,簡直是天上掉餡兒餅。
那學生喜滋滋地上樓,剛走到507房間門口,還沒想好用什麼藉口敲門,卻沒想到身後幽靈一般跟上一個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學生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便尷尬一笑:“?怎麼是您?”
湯燕卿隔着黑框眼鏡,展顏一笑:“爲什麼不能是我?我就住在這個房間,你忘啦?”
護送時年進了宿舍樓,湯燕卿便如幽靈一般遁跡於人羣,尋找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前後左右地觀察熊潔的所作所爲。
她是如何吩咐助理,如何尋找線人的過程,全都落進了他的眼底。
那學生有些尷尬:“哦,那教授您先請進。”
教授行爲分析課的,在東方學系是個傳奇人物。不僅僅是他能將一門冷門的課程變成全系最難報的課程,更是因爲學生們傳出去的他的那些準確到讓人渾身顫抖的分析結論。
面對這樣的人,會讓人覺得是面對着一個算命先生,或者按照西方的說法來說——叫“靈媒”。
對於凡夫俗子自己來說都無法認清的自己,卻都捏在他的掌心裡。他只那麼看似隨意地看上幾眼,便能準確剖析出你的內心……這種感覺,真的好可怕的說。
於是對這位教授,這個學生早就心生敬畏。此時面對着他,只覺自己無所遁形一般。
湯燕卿便笑了:“用勞力賺錢,這本沒有什麼錯。所以不如我多出一百塊,買你現在就轉身離開,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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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康川大學這個案子的價值,在於它如一面鏡子,前後的許多事、許多人,都能從這個案件中找到映射。】
謝謝如下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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