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無聲較量,在她心中誰勝誰負(3更2)
皇甫華章竟也十分坦率:“是我。”
從背影看不見湯燕衣面上表情,但是時年和湯燕卿卻都從她頭部向左斜上方45°的微微一揚上,看出她現在一定是露出笑容。
湯燕衣隨之問:“那請給我解釋一下,你那天晚上在做什麼?”
皇甫華章微微揚眉,眼睛裡閃過迷惘和無辜:“可是我需要先知道,madam湯爲什麼忽然問我這個。那錄像的原始畫面上應該有時間戳,可是madam湯卻抹去了不讓我看,所以我一時真的就想不起具體是哪一天了。嗯,應該是很長時間以前了。”
皇甫華章的要求合情合理,湯燕衣只好解釋:“這是在羅莎車禍附近的監控探頭拍到的,時間大約在車禍案發前一個月,也就是9月9日前後那幾天。歡”
皇甫華章雙眉舒展,將手肘擱在桌上,朝湯燕衣微笑:“原來madam湯還是想將我與羅莎的車禍聯繫在一起……只是madam湯方纔的解釋,分明是向我故意模糊了焦點嘛。怎麼,難道警方也想用這樣的伎倆來誤導嫌疑人,從而達到誤打誤撞的效果?”
“我怎麼模糊焦點了?”湯燕衣的脾氣又有點兒起來了岑。
皇甫華章滿意地微笑:“既然madam湯也不喜歡模糊焦點,好,那麼請明確回答我兩個問題:其一,這個監控探頭的位置距離羅莎的案發地點有多遠;其二,你問的究竟是哪一天晚上,9月8日、9日、還是10日?”.
眼見湯燕衣這邊的情勢又急轉直下,另外三個人還好,關椋卻有些沉不住氣了,扭頭朝湯燕卿望過來。
“他這是想幹什麼?”
賈天子和時年也都望過來。
湯燕卿緊緊盯着皇甫華章,眼都不眨,語聲簡潔:“切住對手要害,細化目標,分離矛盾。”
時年便一眯眼。
關椋還丈二和尚:“什麼意思?”
時年自然地接下去:“這世上凡事都最怕認真二字,於是任何事倘若較真兒下去,都會存在各種各樣的漏洞。就像一根細細的頭髮,肉眼看上去油光水滑,可是若放在顯微鏡下頭,還是會露出大大小小的孔洞。”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將小衣手中的證據直接震碎,從中找出孔洞來,反過來詰問,小衣的證據便站不住腳了。”
果然,湯燕衣只能咬牙回答:“監控是距離羅莎的車禍案發地點三個路口;時間是9月7日晚上!”
皇甫華章滿意一笑,手指懸垂在桌面上,蒼白而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擊,宛若這不是警局的詢問室,他眼前的也不是桌子,而是身在燈光炫目的舞臺之上,他伸手彈奏一架古典鋼琴。
曲目、基調、旋律,全場的情緒點,全都由他一手掌控。
他微笑着輕輕閉上眼睛,彷彿耳邊已經有音樂響起,他仔細聆聽,只分一部分的心思來與湯燕衣說話。
“距離案發地點三個路口,也就是說這中間隔着幾百米的距離。況且那個監控周圍有本市著名的商業區、辦公區,我在那邊有生意,也有朋友,所以出現在那個監控畫面裡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而9月7日……距離羅莎的車禍發生還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小衣,你是希望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一個月就知道羅莎會發生車禍麼?”
他說着勾起薄脣靜靜地笑,繼而才重新睜開眼睛,卻是望着鏡子。目光只從時年面上約略滑過,然後便定在了湯燕卿的面上.
還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分明他不該看得見,可是他就是準確地找到了湯燕卿的位置。時年不由得緊張地朝湯燕卿望過來。
湯燕卿輕輕一嘆:“別奇怪,忘了我給你們在課堂上講過的座位選擇?站立的相對位置,也是人的性格體現,是相對慣性的選擇。比方說我跟你一起並肩而立的時候,我喜歡站在你右,因爲你的左邊臉更美麗,我願意讓你的美麗更多展現給其他人;可是我們如果在一起行走的話,我會願意在你左邊,因爲我可以用右手方便地擁你入懷……”
道理時年是聽懂了,因爲在觀察室內他們兩個自然是並肩站立的。如果皇甫華章也早就發現了他們兩個這個小習慣的話,只需將目光從她的位置向又挪一個人的距離,便能找到湯燕卿。
可是時年卻沒時間消化一下剛學會的知識,因爲湯燕卿剛剛竟然當着賈天子和關椋的面,說什麼擁她入懷……
她垂首咳嗽起來,無法面對那兩隻立馬投過來的目光。
湯燕卿自然察覺到了,偏首向右看了看那兩隻:“我說我擁她入懷,你們兩個難道還意外嗎?”
賈天子登時含笑不語,關椋趕緊一撥浪腦袋:“不意外,一點都不意外。”
時年皺眉,連忙低低喝止:“別鬧了,快聽正事。”
窗子那邊,皇甫華章微微的停頓之後,便又是語帶嘲諷。
“小衣,難道你們警方就用這麼不確定的證據來圈定嫌
疑人,然後趾高氣揚地問嫌疑人的口供麼?能叫你們做事這樣不嚴謹的原因,是你們太過自信,還是你們真的以爲警方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以任意懷疑圈定任何無辜的人,然後浪費納稅人的錢,慢慢地一個一個審問,就能找出答案來呢?”
觀察室裡,湯燕卿扭頭望關椋:“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去把小衣給拉出來。她要是還沒完,你就死皮賴臉,她雖然脾氣不好,可是臉皮薄,鬥不過死皮賴臉的。”
關椋直接嗆住:“頭兒,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終究還是掛心湯燕衣,不忍看湯燕衣滿盤落索,關椋還是趕緊出了觀察室,進詢問室將湯燕衣連哄帶勸地給帶了出來。
賈天子看了一眼詢問室內一派氣定神閒的皇甫華章,對湯燕卿說:“接下來還是我出面吧,送他先離開。”
湯燕卿豎了豎大拇指。
賈天子走進詢問室,跟皇甫華章客氣地說話,說感謝他今天撥冗,配合警方的工作。說今天暫時到這裡,以後警方再有線索可能還要他幫忙云云。
皇甫華章便也起身,對着鏡子整理了整理西裝,目光在湯燕卿和時年的位置輕輕掃過。繼而走到鏡子邊,隔着一層單面鍍膜玻璃,就站在時年的眼前。
時年微微提氣,忍着沒退開,而是直直對上他的目光。
這一刻的氛圍十分微妙。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她,可是她就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凝視和自信。他終於緩緩揚起脣角,朝她溫煦微笑:“我要回學校去,你要一起回去麼?”
賈天子見狀連忙過來,“皇甫先生是在問時年麼?她有事已經先走了。”
“是麼?”皇甫華章也不堅持,微微點頭:“那就算了。我先走了。”
說是這麼說,目光卻始終堅定地盯在時年面上,未曾閃轉,從無猶疑。
直到他終於擡步開門而去,時年才悄然長出一口氣。
這一場面對面的交鋒,前線的湯燕衣鎩羽而歸,後方的她也幾乎丟盔卸甲.
詢問室和觀察室都安靜了下來,湯燕卿偏首來望她:“對於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時年輕嘆一聲:“實話實說,湯小姐有些冒失了。或者換個人會比較好,比如更善於調和矛盾的賈sir,當然更好的是你。”
他這才笑了。她說他是“更好的”呢。
“他的時機拿捏的太好,”他目光晶亮落在她面上:“彷彿已經知道我跟皇上和小鳥出去辦事,他趁着這個時間點來警局。既然大家都沒在,小衣又一直對他耿耿於懷,於是他算準了是小衣來給他錄口供。”
“他應約而來,給足了我們警方面子,卻事實上什麼有效的口供都沒留下,反倒趁機將小衣戲弄一番。今天他是大勝而歸,我都要替他鼓掌。”
時年皺眉:“沒錯,他真是厲害。”
“有我厲害麼?”他隨即追問過來,腔調裡已然含了酸味兒。
時年只能嘆息。這人,真是的,這說正事兒呢。
他卻不容她閃躲,伸手捉住了她小手:“快說,別想模糊焦點。”
時年只能輕聲嘆息:“你最厲害。瞧他那邊再得意,用意和手段卻也都被你在這邊一一道破。”
他長眉輕揚,傲然地點頭,目光卻還是不肯放柔,一徑桀驁地盯着她。
“既然知道他沒我厲害,怎麼還會上他的車,跟他一起來警局?難道不知道我會生氣的麼?”
-
【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