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441看誰笑到最後
“媽咪怎麼了?”
儘管在黑暗裡,時年也並未呼痛,可是解憂還是感覺到了,摟着時年的脖子問。
“媽咪沒事。”時年小心瞞着解憂,強忍着腳踝上的疼,焦急地舉目四望。
應該就是這個方向,也應該就是這個距離。可是她帶着解憂來了,湯燕卿卻又去了哪裡?
傷這玩意兒就是折磨人的小妖精,先前發足狂奔,沒意識到自己受傷的時候也沒什麼事兒;這會兒知道受傷了,竟然就有些支撐不住了鰥。
解憂自行從時年身上滑下來,站在地上,擔心地攥着時年的手:“媽咪究竟怎麼了?”
時年吸一口氣蹲下,儘量輕描淡寫地給解憂解釋:“媽媽的腳踝受了一點傷,不過沒關係,解憂別擔心。砦”
解憂的小手登時緊張的冰涼,上前伸出另外一隻小手一個勁兒去摸時年的面頰:“媽咪疼不疼?解憂看看!”
時年連忙按住解憂的小手:“媽咪說了沒事,解憂放心。只是,呃,可能崴了腳。”
不能讓小孩子看見那裡的血,孩子會害怕。
解憂便急得哭起來:“爹地!爹地快來救媽咪!”
彷彿聽見了解憂的叫聲,夜色裡影綽綽走來一個頎長的身影。腳步聲也十分地清淺,混在槍聲裡叫人很難聽見。
時年幾乎只能是依靠黑暗裡的直覺才能知道真的是有一個人走來了,她下意識抱住解憂,出聲問:“誰?!”
夜色裡忽地燃起一點光亮。那是一根燃燒的火柴,在夜風裡虛弱地顫抖着,勉強照亮一張臉孔。
隨即夜風便噗地將那火苗吹滅了。
可是儘管一瞬,還是叫解憂影綽綽看見了那張臉。解憂便歡喜地叫起來:“爹地,是爹地來了。”
時年心下便也一鬆。畢竟方纔先生的人就在背後與李樂文的手下槍戰,所以自然是先生到了。
腳踝便更無法吃重,她又蹲了下去,朝向來人:“先生,解憂沒事了。”
她蹲着,也許是更貼近地面的緣故,於是感官能與那個人的下盤更爲接近。他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地印入了她耳鼓,她猛地一震,想要起身,腳踝已經如碎了一般地再也不能承重。
她擡頭,解憂正歡欣鼓舞地朝着那個人的方向,伸着手。
幸好,解憂懸心她的傷勢,所以還攥着她的手,沒有直接朝那個人奔去。
時年便是心神俱裂地一聲大喊:“解憂,跑,快跑!”
與此同時,她用蹲着的姿勢猛地朝那個人飛身撲了過去——
那人的腳步聲不對,更沒有先生隨身的手杖。可是他卻有先生的面容!
電光石火之間,她迅即只想到了一個人!
解憂也驚了,在原地怔了片刻,隨即便聽話地抱着大白撒腿就跑。
幸賴她在莫涯村的時候最愛跟李樂文玩兒躲貓貓,所以她下意識地就朝最近的可以遮掩身形的掩護物跑了過去。
此地雖然樹木少,可是遍地殘垣斷壁,解憂仗着身形小,奔進最近的一年斷瓦殘垣之後,小小的人兒便失去了影蹤。
與此同時時年也已將那人撲翻在地。
那人毫無防備,更沒想到以時年小小的體形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道來。
兩人就地翻滾,時年曾經被關在黑暗裡,從而對黑暗熟悉的經歷幫了她。她幾乎毫不猶豫地揮拳便打,拳拳都能準確命中那人頭部。
反觀那人因爲猝不及防,且不適應黑暗,防守的時候已經反映趨慢,就更沒辦法找到準確的方位進行反擊。
因此在黑暗的幫助之下,原本可能是不堪一擊的時年反倒在短時間之內掌握了主動!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多拖一分鐘,也能給孩子多爭取一分生機!
可是她的體力卻在這拼了命的纏鬥裡,一點一滴地消耗而去。
原本她方纔經過那樣的驚魂時刻,一路抱着解憂跑來已是耗盡了體力。這一點不過是強弩之末,迅速地油盡燈枯了。
終於,那個被她按倒狠揍的男子發了狠一記又準又狠的直拳打中了她面頰,趁她面頰被打飛的剎那,那人迅即轉身,反而將她撲在了地下。
面頰與瓦礫相撞的疼痛,讓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還在吶喊:“解憂,跑,別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一陣叮叮咣咣的金石相撞的回聲驚醒了時年。
她聞見了熟悉的味道。
屬於地下的冰冷潮溼的味道,是潮氣與石頭多年相互作用的結果;還有在這樣潮溼陰暗的環境裡金屬也生了鏽的氣味。
當然還有耳邊那金石相撞過的鏗鏘。幽遠而空洞地傳開去,片刻之後回聲又彈回到耳鼓,彼此不絕。
她用力睜開眼。果然,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也許動人類誕生在這個星球上開始,對於光明便
有着深刻的依賴。在沒有光明的黑暗裡,人便連希望都沒有了。所以最狠毒的綁架者會將俘虜投進黑暗裡,連一盞燈都不會開的。
這個道理是她許多年前還上學的時候,參加愛國主義教育去參觀過旅順監獄。那裡頭有一間極小極低矮的小牢房,更特別的是沒有窗,裡邊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講解員說,那間小牢房是鬼子關押最“頑固”、最不肯投降的犯人的。
她那時候小,還不理解爲什麼就用這樣一間小牢房來懲罰最鐵骨錚錚的犯人?難道不應該是用殘酷的刑罰麼?
也是長大之後才明白,那樣的黑暗雖然不會叫人流血掉肉,可是卻會讓人的意志都瓦解,讓人的信念一點一點破滅。那間牢房挑戰的是人的心理,被關在那裡的烈士們受到傷害的是心。
不過,在經歷過當年的那件事之後,此時再被投入黑暗,她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害怕和絕望。
她甚至能夠憑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感知到那個人就也在黑暗裡。
她便冷笑:“喬治,我知道是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本是喬治最愛的玩兒法。此時他關押時年的地下室,與他之前被皇甫華章關押的那個地下監獄,幾乎一模一樣。
喬治戴着夜視眼鏡,穿過黑暗,凝視着鐵欄裡的時年。
在黑暗裡,在剛昏迷醒來,她竟然還能保持如此的鎮定,而且直接說破他的身份,真是了不起。
不過他不會回答她。
在黑暗裡,視覺派不上用場,人便會本能之下去依賴聽覺。他便不會出一聲給她,讓她的聽覺也跟着一起陷入絕境。如此,她纔會甘心沉入絕境。
他會耐心地等着她發瘋尖叫,然後錄音下來,傳給皇甫華章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皇甫華章希望逼瘋他,那他也一樣要反過來玩兒,一樣要先逼瘋皇甫華章才過癮。
可是情形的發展彷彿有些出乎意料,他沒做任何回答,這沒讓時年焦急不耐,她喊完他的名字之後,面對迴應她的只有沉寂和回聲,她沒有半點的受不了,只是淡淡地坐回去,抱住了膝頭。
彷彿對於這一切都安之若素,甚至對這處境一點都不意外。
她這樣,反倒叫他自己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邁動腳步,無聲地走出了地下室。
他停用任何可能被技術定位的電子設備,取來最原始的紙筆寫字,然後交給手下,叫他們去外面隨便找個當地的小孩兒,叫那小孩兒給送到皇甫華章的旅館去。
時年身在地下室的黑暗裡,不知道外邊已經是什麼時間。其實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晨光籠罩大地,未盡的硝煙隨着晨霧一起瀰漫。皇甫華章的手下又結束了一輪搜尋,向皇甫華章身邊圍攏來,個個面上都是一片黯然。
一晚的激戰過後,清點戰場,森木親自在廢墟里找到嚇得不敢說話了的解憂,卻哪裡都沒能找到時年。皇甫華章發瘋似的叫所有人地毯式搜索,不斷擴大搜尋範圍,竟然一無所獲!
這個時候旅店那邊纔打過來電.話,說喬治不見了。
皇甫華章倒退數步,本就深受病痛襲擾的雙腿忽地便支撐不住了全身的重量,手杖啪地倒落在地,而皇甫華章也同樣跌坐在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以爲他自己纔是黃雀,卻沒想到原來利用他將所有的精銳都調集來營救解憂、以及對付湯燕卿,卻疏忽了對喬治的防守。
喬治竟然又用了這樣的方式,給了他這樣重重的一擊!
---題外話---【明天爭取加更哈~某蘇寫稿沒有存稿,每天的更新都是現敲出來的,所以大家別急啊。結尾這一段其實我比大家都更緊張,腦子裡隨時無數個思路在轉,要理出最合理,還要顧及大家情緒的才能敲出來化成文字,其實也可折磨了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