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燕翦番外]16你該後悔得罪過我
那天,燕餘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全家的焦點。
這自然都是拜詹姆士所賜!
詹姆士那天明擺着是柿子挑軟的捏。
那天燕餘看見小哥、時年他們都想起身幫她分擔;而手邊的燕翦就更是暴怒,險些跟彈簧似的跳起來……
她覺着在那樣的場合下,不能讓家人代替自己出頭,她得自己擔下來魍。
就算自己的性子在家裡算是最與世無爭的,可是自己也還是湯家的孫女。
她便按住燕翦的手腕,擡眸平靜地迎上詹姆士那欠揍的目光,淺淺一笑說:“是啊,就是被你嚇着了。佛德先生,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很帥,帥到人神共憤麼?”
那天,一臉桀驁的詹姆士竟然當場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可是他忍住了,硬生生嚥了下去。她看着都覺得於心不忍。那是滾燙的茶啊,滾燙的檎。
只是湯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湯家個個都是什麼樣的人呢,每一個都是八面玲瓏、最善於擺平各種矛盾關係的,於是即便是詹姆士有些故意找茬兒,可是還被大家三言兩語便壓服了下去。後來燕餘和燕翦親自端上烤好了的甜點,解憂吃得高興,大家也都跟着一起品嚐。
在一室的甜軟空氣裡,便是詹姆士還想找茬,卻沒有人給他機會了。
就像一拳一拳都砸在軟棉花上,詹姆士有些狼狽。後來便漸漸不再說話,只呆呆看着湯家一家人的其樂融融。
湯家全家齊聚,只有他的突然到來有些突兀,儘管湯老爺子和湯州長都不時與他寒暄,他卻也還是漸漸覺得沒有了意思。在湯家大宴即將擺上桌的時候,堅辭而去。
詹姆士終於走了,燕翦和燕餘才都鬆了一口氣下來。
就連二姐都走上來拍了拍燕餘的肩:“嗯,你那句‘人神共憤’用得真好。”
那天的主角是時年和解憂,燕餘一直忍到最後,等家人散去,她纔去悄悄找二姐。
她真的好擔心燕翦。
詹姆士與燕翦在一起的那一幕,她不至於看不出來都是詹姆士在強迫燕翦!
而燕翦,她們湯家最烈性子的小妹,竟然忍氣吞聲。那一刻不是撲上去撕了詹姆士,反而是含淚轉身,向她哀求,讓她別告訴家人也別表現出來……
湯燕衣聽了也是皺眉。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的直覺,連你也看出來了。燕翦這小妮子跟詹姆士一定有事,就發生在我們都沒覺察的時候。只是這小妮子心門關得太嚴,不容易掏出她的實話來。我準備等這段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硬撬。”
燕餘擔心地攔住:“二姐,還是不要吧。她那性子,要是硬撬的話一定撬出事來。”
燕餘坐下仔細將家裡的人際關係又推演了一遍。
燕翦原本跟大姐感情最好,但是後來青春期之後因爲小聲的關係而有些隔了心思;
二姐的性子其實跟燕翦有些像,都是又直又急,所以如果讓二姐跟燕翦攤牌的話,說不定兩人得直接打起來。
當然還有時年,這位即將嫁入湯家的小嫂子。時年跟燕翦一起照管過“中古”,而且十年的性子柔韌,又最善於揣摩心理,讓時年來撬燕翦的嘴是可行的。只是……現在時年馬上要籌備婚禮,她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麻煩準新娘。
所以……現在也只有她最適合來辦這件事。
她的性子在湯家最軟,所以這些年跟燕翦也最親近。甚至跟燕翦在一起的時候,燕翦像姐姐,她自己倒像妹妹,所有主意都是燕翦拿的……於是如果她來湊近燕翦的話,也許燕翦都不會設防。
心意撂定,她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很緊張的。
想要探知燕翦的心思,就得從她日常生活開始。
於是這天燕餘做完了店裡的甜點,便將店都交給員工,自己請了假,做了一大爐熱熱香香的泡芙,裝了袋子帶去西塞服裝設計學院。
找到凱瑟琳的工作室,她突然敲門進去抱住燕翦:“驚喜!”
燕翦是真給驚喜着了,抱住她問:“不是要整天泡在你的甜點香甜的空氣裡,不願意理外面的世界麼,幹嘛出來?”
燕餘將自己帶來的泡芙交給燕翦,讓燕翦去跟同事們分享,邊笑着解釋:“可是也總要看看我們家燕翦親手設計出的衣服。我要當你第一個顧客。”
泡芙趁熱纔好吃,燕翦便也沒細細盤問,趕緊將泡芙一一分給同事們。
燕餘表面是陪着燕翦去分泡芙,順便跟每個同事打招呼,實則是在細細觀察燕翦身邊的人。
看了一圈兒,別人都沒什麼惹眼的,只是燕翦的老闆凱瑟琳,以及工作室一位特聘的模特兒小笨躍入了她的眼簾。
凱瑟琳看到燕餘特地烤制的超大體積的泡芙,先是欣羨地笑,捧過來一個用力吸進那奶油的香氣去,卻不敢吃。
燕餘笑着解釋:“店裡賣的通常都是小球的泡芙,可是如果我自己做、跟家人和朋友分享的話,我更喜歡做這種大的,吃起來更香。”
凱瑟琳尷尬地笑:“……我已經有近十年不敢吃這樣的甜點。”
燕餘這才捂住嘴,“呀,看我,竟然忘了凱瑟琳你是名模。當模特兒的最忌諱這個。”
凱瑟琳笑着點頭。
燕翦隔着泡芙悄然凝注凱瑟琳的臉。
這幾天凱瑟琳越發地容光煥發,讓她忍不住想象這背後的緣故——前一個月,詹姆士下落不明的時候,凱瑟琳的脾氣不好,皮膚和頭髮也跟着有些差;而現在……
那原因,就也不言自明瞭吧。
也所以……詹姆士太忙,忙着陪伴凱瑟琳,所以纔會“終於”淡忘了跟她之間的那份契約。
燕餘卻跟凱瑟琳之間依舊談笑風生,燕餘說:“別的甜點凱瑟琳你不吃也罷,可是泡芙卻是據稱爲法國皇后凱瑟琳首創的。嘿,你是法國美女,名字恰好也是凱瑟琳,這泡芙正是屬於你的甜點。”
凱瑟琳喜出望外,她最喜歡被人這樣暗喻式地恭維。她便大口吃下了泡芙,還親熱擁着燕餘,大讚燕餘的手藝,並且親自邀請燕餘要經常來走動。
“擺平”了這間工作室的boss,燕餘接下來就站在了本沙明面前。
本沙明多日不見,終於又不聲不響出現在了工作室。
燕翦心下疑心更重。
——本沙明失蹤、以及再出現的時間,與詹姆士離開和迴歸的時間軸,幾乎重合。
於是對於這一次再出現的本沙明,燕翦心下已經起了防備。
可是燕餘卻不知道,燕餘反倒悄悄跟燕翦嘀咕:“哇,果然是模特兒,好帥。”
燕翦皺眉,低聲囑咐:“你給他送泡芙,打個招呼就夠了。沒必要跟他多說一個字。”
燕餘驚訝,偏頭看燕翦:“你,怎麼啦?”
燕翦暫時不能將自己的疑心講給三姐,於是解釋:“呃,他的性子很冷的,對人也冷淡。我怕你的善意他get不到,反倒惹你傷心。”
說着話,兩人已經走到了本沙明面前。
滿工作室都瀰漫起泡芙甜香的暖味,本沙明不會聞不見。只是……他有些抗拒。
那麼甜軟的溫暖,與他的性子和身份格格不入。
於是再面對這樣一個與湯燕翦面目相似的女孩兒,他臉上反倒冷凝如冰。
燕翦倒不意外,只是將紙袋遞到他手中,簡單介紹:“我三姐,親手做的泡芙,嚐嚐。”
說罷便拉着燕餘走。
燕餘被拽着走,卻還是回頭溫暖一笑:“吃吧。又甜又熱的奶油,一定能溫暖你。你會發現,其實你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冷硬的人。你跟我們一樣,有一顆溫暖又柔軟的心。”
燕餘的話也許能代表了所有的烘焙愛好者,她們是真的相信甜點擁有這樣魔力的。
本沙明卻意外地打了個寒顫,毫不客氣地直接將裝着泡芙的紙袋丟在了一邊。
很不幸,這一幕正落進燕餘眼底。燕餘一怔,忽地摔開燕翦的手,走回來抱起紙袋:“你可以對我無禮,可是你卻不可以對泡芙無禮!它沒做錯任何事,它只是想溫暖你!”
燕翦只能扶額。
在甜點師的世界觀裡,整個世界都應該跟甜點店裡一樣,永遠飄浮着甜軟的氣息;可惜,這個希冀在本沙明這樣的人面前,只是個夢的泡泡。
就像泡芙裡,除了奶油之外的那一大塊空心,看着那麼大,卻一口咬破就胎軟下來。
“我可以對你無禮?”本沙明那廂眯起眼來,一米九的身材像燕翦方向傾軋下來:“這位女士,你希望,或者說你期待着,我用什麼方式來對你無禮?”
燕餘嚇壞了,向後急急退開,卻還沒忘了糾正:“別叫我女士,還是應該叫我小姐。”
本沙明挑眉:“哦?你這麼老了,還沒結婚麼?”
燕餘大愣:“我,老?”
25歲的女人,她怎麼老了?
本沙明目光上下掃過燕餘。燕餘身上穿着寬鬆的羊毛裙,圓筒式從上到下的那種,深駝色;外面搭配深灰色的羊毛大衣,一樣是寬鬆式。頭髮垂在肩頭,有小小的波浪,可是卻顯得有些蓬鬆和老氣。
在這個時尚圈的工作室裡,燕餘的氣質的確完全不符合前沿的審美。
“夠了!”燕翦上前護住三姐,冷冷瞪了本沙明一眼:“尖端時尚是穿給別人的眼睛的,而只有舒服纔是穿給自己的。別用你的眼睛來苛求我三姐,她不認識你,沒義務要放棄自己的舒服而取悅你的眼睛!”
一件好事,險些變成不歡而散。
凱瑟琳在二樓,俯視這一幕,冷笑着挑起脣角。
燕翦忍着怒氣,上樓來請假,然後陪着三姐出去。
校園裡的氣氛就好多了,雖然已是冬日,大操場上冷風打着旋兒將金色的落葉送到腳邊,可是顯然三姐卻很喜歡,因而放鬆了下來。
燕翦歪頭:“對不起呀。”
燕餘大度地笑:“別說傻話。我沒生氣,我反倒挺高興的。”
燕翦不知道,她不是隻來送甜點和討好人的,她是來親眼觀察燕翦身邊的人的。如果看見的都只是點頭微笑的好好先生,那她就白來了。
她就是要來發現燕翦身邊“長刺兒”的人的。
這個本沙明就第一個符合了條件。
她今天第一次來,而且帶來的是又熱又香的泡芙和善意,常理來論,那個冰冷的大男生是沒有理由對她那麼無禮的。唯一的解釋是……他的敵意是衝着燕翦的。
一個對燕翦有着都掩飾不住的敵意的男生……
而且據燕翦說跟他還從未有過交集。
這便有故事可挖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她偷偷溜進二嬸素昔劉的房間,將手機相冊調出來,給二嬸看。
她拍的都是跟燕翦的自拍照,以燕翦的工作環境爲背景。
在這個時代,這都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無數次悄然調整了角度,將本沙明“意外”地框入了照片。
聽家裡脾氣最好的侄女說要讓她幫忙查一個男生,素昔劉就笑了:“怎麼,我們家燕餘終於也留意到這世上還有比甜點更美好的男性了?”
燕餘面色大紅,卻深吸口氣認了。
她暫時也不能讓二嬸起疑心,她只推說是自己對本沙明很有好感。
這件事她也不能交給二姐辦,否則以二姐的脾氣,就又都攤開了。
素昔劉身爲警方的新聞官,最明白不可擅動警力,公爲私用;只是……唯有侄女用這樣的理由還是打動了她。她含笑應下:“好,那我試試。”
做背景調查,素昔劉最先調閱的是罪犯的數據庫,看這個男子是否有過犯罪記錄。
接下來通過人像比對系統,調閱其他的數據庫。
本沙明是從法國入境m國的人員,所以幸而海關和機場的數據庫裡都有他的影像,於是本沙明的身份迅速還原了出來。
素昔劉從官方的數據能得到的資料也只是:姓名-本沙明,職業-佛德集團秘書……
至於他原本的身份,都已層層掩蓋。
素昔劉將這份資料拿給燕餘。燕餘拿出女孩兒的嬌羞來,懇求嬸嬸不要說出去。
素昔劉便也答應下來。畢竟,這只是一個女孩兒隱秘的單戀。
拿着資料離開嬸嬸的房間,燕餘臉上的笑意便一點點垮了下來。
本沙明-佛德集團-詹姆士。她的直覺沒錯,這個本沙明果然在燕翦身邊出現得很另類,而且,與詹姆士相關。
擡頭看紫檀廊檐下的紅燈霧影,她的指尖有些涼。
燕翦,親愛的小妹,你的身邊究竟是已經悄然織起了怎樣的一張黑暗的網啊?
那麼勇敢明亮的你,都只能用眼淚來代替反抗,就是因爲那網太黑太沉,所以連你都放棄了對家人直言相告了麼?
這個晚上,燕翦將設計稿帶回家來開夜車,幾次不滿意,將稿紙撕碎了扔進垃圾桶。
燕餘的房間就在隔壁,她便悄然又悄然烤了紙杯蛋糕,送進去給燕翦減壓。
甜食可以減壓,是每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的。
燕翦終於平靜了下來些。
燕餘剝着紙杯,不動聲色地問:“很少看你帶設計稿回來做。怎麼了,不順利麼?”
燕翦冰雪聰明,在學校的事情在學校就能完成,很少帶回家來開夜車。
燕翦嘆了口氣:“是。最近的靈感有些枯竭,好幾個設計都被凱瑟琳槍斃了。”
她自己最近莫名地心煩意亂,再加上凱瑟琳有意無意的故意挑刺,她這幾天的設計全告作廢,都要重做。
燕餘故意笑:“怎麼這樣啊。凱瑟琳是那麼優雅迷人的老闆,一定不會苛待員工的。不如我明天再烤一爐泡芙送去,跟她好好聊聊。”
燕翦無奈地擡眸:“你是被她的表面迷惑了。她一點都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燕餘聳肩:“如此說來,你不喜歡凱瑟琳?那你幹嘛還替她工作?”
燕翦被觸動心內隱秘,不由皺眉:“算了,別問了。”
凡是燕翦表現出來的無奈和憤懣,就都是燕餘認定只得追查的緣由。
燕餘開始花心思在互聯網上搜索與凱瑟琳相關的信息。
凱瑟琳跟本沙明不一樣,本沙明是普通人,個人資料在網上很少;凱瑟琳卻是名模,所以消息一查一大把。
於是不難找到數年前的舊聞,看見她在法國,與詹姆士並肩走紅毯,倚在詹姆士肩上柔媚地笑。
當查到這些,燕餘隻覺冷,抱緊自己。
原來燕翦身邊的一切,都與詹姆士有關。
詹姆士竟然無聲之中便將燕翦攥在了他的掌心!
苦思了幾日,燕餘鼓起勇氣獨自到了佛德集團。
詹姆士沒想到湯家的這個三小姐忽然來見他。他說了不見,叫前臺隨便找個理由打發她就是。
可是她卻透過前臺問:“請問佛德總經理是沒臉見我麼?原來佛德先生也覺那天的事是醜事。”
詹姆士還不至於被燕餘威脅到,他只是覺得——這樣的表述方式很刺耳。
他連湯家都敢大張旗鼓地去了,他怎麼會覺得他親燕翦就見不得人?
他咬咬牙,吩咐前臺讓她上來。
燕餘進了辦公室,便挑起了眉。
眼前的枯山瘦水,她見過。曾經燕翦的手機裡存滿了這樣風格的圖片。
還有架上的藍釉佛頭,詹姆士辦公桌上的青瓷筆洗……她也都在大姐的店裡見過。
一切,已昭然若揭。
燕餘裹着大毛衣,控制住自己的寒顫,走到詹姆士辦公桌前問:“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小妹?佛德先生,別以爲你的所作所爲神不知鬼不覺。我湯燕餘是我湯家最笨的一個,除了做甜點都不會推理,可是我還是輕易就發現了你的伎倆!所以,如果換成你對陣我湯家其他人的話,你可以想象那局面如何。”
詹姆士笑起來,藍眼冷冷盯着燕餘:“你除了發現我在你湯家吻你小妹之外,你還發現什麼了?我倒是感興趣,你不妨說說看。”
燕餘咬牙:“有個凱瑟琳就也罷了,竟然還有個本沙明!”
詹姆士也是一驚,從座位上坐直起來:“你說什麼本沙明?”
燕餘冷笑:“本沙明就在西塞服裝學院,就在燕翦身邊,你難道不知道麼?”
詹姆士,你該後悔曾得罪了我。
湯家,每一個,都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