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女人,不許抗拒我的愛
這一刻空氣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蝴蝶,輕輕扇了扇翅膀。
身爲湯燕卿,他也曾經小小傲嬌地想過,這一生那個唯一聽見過他當面表白的女生,在那微妙一刻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是當場就羞紅了臉,無限嬌柔地投入他的懷抱麼?
還是嬌嗔地一跺腳,說“你壞”,然後轉身就跑?
可是彷彿這些套在眼前的時年身上,都不那麼切合呢。
那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他迫不及待了跬。
空氣中那隻無形的蝴蝶扇夠了翅膀,忽地扭身就走了。它翅膀上的微光,一串一串地落下來,化作細細小小的金星,飄散在空氣中。
微光散去,露出時年的一臉蒼白。她微微咬脣,走上前來,近到他眼前。
難道是——擁抱?
厚,果然,她朝他伸過了手來。於是他也情不自禁展開手臂——
可是她的手卻直接越過他的手臂,放在了他額頭上。
她擔心地看他,輕聲問:“發燒了麼?”
“哈?”他啞然失笑,伸出去的手臂尷尬地停在半空。
她又將左手貼在她自己的額頭,秀眉便微微蹙起:“還好,溫度沒有很異常啊。”
她便又擡眼望來:“或者你是在給嫌犯做心理側寫?可是他卻不一定是喜歡我的,仇恨才更貼切吧?”
湯燕卿只能嘆了口氣。
瞧,果然是警察的女兒,以及——警察喜歡的女生,纔會連這樣的時刻都能這樣冷靜縝密,甚至搬出“犯罪心理側寫”這樣專業的推測來。
他伸手將時年的小手捉住,不顧她掙扎,緊緊握在掌心。
“好了我的睡美人……不是發燒的胡言亂語,也不是做心理側寫的角色扮演。我說的是我的心裡話。”
他將她的小手貼在他心口。
“我喜歡你,這是我湯燕卿在完全清醒,完全認真地對你表白。”
時年的面頰迅速地紅了一下,可是隨即又蒼白了下去。
“湯sir我要跟你談談。”
“好。”
時年搬過椅子來,示意叫湯燕卿坐下。
他的個子太高,在她面前對她造成的壓迫力太大。她的呼吸和心跳便都不對勁,讓她無法冷靜思考。
湯燕卿含笑乖乖坐下來。
時年抱着手臂,閉了閉眼睛叫自己冷靜一下。
“湯sir,你今年貴庚?”
“27。”
“從初戀至今,談過多少個女朋友?”
呃……
湯燕卿很有些後悔答應回答她的問題。
時年脣角抿緊:“湯sir你不想跟我談了,是麼?那算了,我先出去了。”
“我招!”湯燕卿一急,急忙伸手撈住時年的手:“我都招,還不行麼?”
“哦。”時年儘量平靜地走回來,又站在他對面。
房間其實很小,靠牆還放着書桌與椅子。剩餘的空間裡,她儘量貼緊桌沿兒站着;而他坐下來,長腿又霸道地向前伸,便幾乎是將她困在了小小的監牢裡。
她便深吸口氣,讓自己儘量放鬆:“請說吧。”
湯燕卿認真地扳着手指頭,扳扳便不自覺向腳看去。
她無奈忍俊:“怎麼一雙手都不夠了,還要借用腳趾頭麼?”
他尷尬地擡眼望她,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將手也放下去,貼在左右褲線上,顴骨處微微涌起一圈紅暈。
“你聽我說……我雖然從前交過不少女朋友,不過都是她們主動來找我的。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就那麼玩玩兒了。可是我自從23歲……”他說到這裡卻猛地停住,長眉微微一皺,便略過去說:“總之最近的四年裡,我再沒有交往過任何女性。”
他擡頭,長長的睫毛在淺金色的燈光裡微顫。
“而且主動向人表白,今天這是第一次。”
他在緊張,不是裝出來的,是認認真真地在緊張。
時年看懂了,忍不住垂下頭去輕輕笑了下:“拜託,湯sir,我不是在拷問你的情史。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問你,在你所有曾經交往過的女朋友裡,有沒有有夫之婦?”
“哦?”
湯燕卿彷彿懵了下,隨即搖頭:“沒有。”
“哦,那我明白了。”時年起身,小心地想要從他的長腿和桌子之間小小的空隙穿過去,努力不碰到他的腿。
他卻只輕輕一伸腿,便將她的去路阻斷。身子前傾,乾脆將她夾在了兩.腿之間。
時年面色大紅,尷尬提醒:“喂!”
他傾身過來捉住她手腕:“先說清楚,你明白什麼了。”
拜託,這是他湯燕卿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發聲表白哎。怎麼弄成這個模樣了?
他的薄慍將房間內的溫度點點催高,落在她身上,便變成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宛若小小粟粒,緊密貼住她的皮膚。
她深吸一口氣:“我是說,我實在找不到你喜歡我的理由。唯一可以找到的解釋是:你曾經交往過的女朋友裡,沒有過有夫之婦;所以我現在的身份,比較讓你好奇。”
時年一口氣說完,湯燕卿坐直身子,死死攥住自己的手。
拜託,他現在想殺人,然後自殺殉情,怎麼破?
他眼裡氤氳而起的怒氣嚇着了時年,她伸手抱住自己:“否則,我實在找不到理由。湯sir,我們之間實在不搭。”
湯燕卿深吸幾口氣,提醒自己:這不是她的錯。從她的視角看過來,她和他之間的確太少交集。即便這世上會有一一見鍾情,陌生的男女之間可能會產生微妙的化學反應,卻不足以到了能直接表白出來的程度。
他便努力微笑,不想嚇着她。
他的嗓音有些乾啞:“嘿,睡美人,聽我說:我沒有收集各色女人的愛好。我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爲你是有夫之婦——再說你現在也已經不再是有夫之婦。”
他捉住她的手,不讓她閃躲。
“我再說一遍:我喜歡你,只是因爲你是你。不管你身上的標籤曾經是什麼,或者未來還可能變成什麼;也不管你是美是醜,是蒼老還是疾病——我都喜歡你。”
這樣的表白,呵,好耳熟。耳熟到讓她心底更是打顫。
那幾乎是婚禮上的誓言了。
他瘋了麼?對着一個剛剛認識了這麼幾天的女人,還是剛剛辦理完分居的女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更何況他又是什麼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她便也努力地笑:“湯sir,別鬧了。”
如果不是怕嚇到她,如果不是心疼她……他真想現在就將她壓入身.下,用最實際的行動向她宣誓他的所有!
她是他的,早已是他的。
她竟然現在對他說no。
他惱恨急了,便忍不住伸手去用了些力道掐她面頰:“疼不疼?疼了就清醒過來,記住我是認真的!”
面頰上的疼倏然散開,沿着神經直達大腦皮層。
她踉蹌後退,伸手扶住桌沿兒。
這麼說,他真的是認真的了?
“可是爲什麼?”
他輕嘆一聲:“我也想知道爲什麼。可是我卻理智地提醒自己,千萬別對愛情這回事問爲什麼。因爲那是個死衚衕,會憋死自己。”
他伸手蓋住她眼睛,“所以你也別問。只知道我喜歡你,相信我此心不移,就夠了。”
眼前的黑暗叫她輕輕顫抖:“既然說了這些,那我就再問一句:湯sir,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念念’?還有,你說你喜歡我很久了……這怎麼可能?我確定我們從前根本就沒見過!”
湯燕卿也輕輕闔上眼簾。
眼前的黑暗叫他安心,讓他彷彿又跟她單獨置身於那一個小小的空間裡——區隔開整個世界的小小空間,沒有別人,只有他和她。
不用睜眼,他也能準確地伸出手去,碰觸到她的指尖。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指尖向上攀升,滑過她的前臂、手肘、上臂,停留在她頸側。那處是她的頸動脈,汩汩跳動着生命的節奏。
他閉住眼輕輕含笑。
好熟悉,好親切。
他的手指再向上去,準確摸到她面頰。他憐愛地輕輕滑動,彷彿那是稀世的珍寶。
他宛若置身夢中,輕輕夢囈:“嘿,我的睡美人……有沒有覺得有一點似曾相識?”
這樣的碰觸,這樣的——溫柔相待。
時年緊張得不敢動,也彷彿是——不捨得移動。
她記得,她沒有忘記。
就是那夢裡的碰觸,就是一模一樣的手勢、一模一樣的溫度,彷彿就連手指尖得磨礪度也是毫無二致!
時年驚得喘息:“爲什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裡帶着驚嚇,他便睜開了眼,也將遮擋着她眼睛的手拿開。
他垂眸望她:“如果你實在無法理解,你就當是——嗯,你我前世的緣分好了。”
他忍不住托住她面頰,眼瞳灼熱道:“你我前世姻緣未了,今生,我又來尋你。”
此時此刻的氣氛太過微妙,時年只能尷尬地笑:“呵,呵呵。湯sir你好風趣。上回剛給我講完汽車人談戀愛的故事,現在又開始給我講鬼故事了。”
湯燕卿索性歪頭,調皮地挑了挑眉:“我什麼故事都會講。你喜歡聽什麼故事?告訴我,我講給你聽。當睡前故事,好不好?”
時年驚得趕緊側身跑掉,拉開門就走掉了。
這一次他沒追上去。兩個人已經單獨在這房間裡太久了,再拖延,向遠又要生疑。
他只是緩緩走到門口,目送時年那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倉惶逃跑的身影。
傻姑娘,我是真的給你講過許多許多故事,是真的都當做你的睡前故事的。
是你忘了,那些艱難的日子裡,你都是依靠我的故事才能放鬆下來。才能,安然入夢。
翌日,賈天子來給湯燕卿換班,湯燕卿回了警局一趟。
湯燕卿組裡負責背景檢索的警員趕緊打印出幾份文件交給湯燕卿。湯燕卿一一覈對之後帶入警監的辦公室。
“captain,我建議妮莎的案子和周光涵的案子併案偵查。”
警監一一看過也是一愣。
打印出的是一份發表於網絡論壇的論文,涉及的也是亞裔童妻的主題。內容甚至比時年的稿件更爲豐富,論調也更加尖銳,帶有極其鮮明的個人風格。
帖子的署名是一個網名:寒號鳥。
警監指着網名問:“寒號鳥就是周光涵?怎麼找到的?”
“周光涵專修東方社會學。他嗑藥,尤其喜歡靈幻蘑菇。國內喜歡嗑靈幻蘑菇的老饕都喜歡聚在一個論壇上,嗑high了之後發表各種觀點鮮明的文章。他們當中許多人跟周光涵一樣,擁有相當的知識背景,發表出來的文章很有深度。”
湯燕卿悠閒坐着,十指相對:“我閒極無聊的時候,也上那個論壇跟他們拌嘴。”
警監啞然失笑,無奈搖了搖頭。
燕卿這孩子總有些稀奇古怪的信息來源,這些來源是其他警員聽都沒聽說過的。所以許多離奇的案件便只有他能偵破。
“周光涵的死表面上是濫用藥物,實則也是與童妻相關。”湯燕卿神情漸漸冷峻起來:“所以周光涵死了,妮莎也死了。接下來就該輪到時年。”
警監也忍不住一拍桌子:“人渣!”
湯燕卿傲然起身:“還是四年前的那句話:capt,人渣——交給我。”
賈天子的到來,又在“深喉”引起不小的sao動。
賈天子的相貌雖說沒有湯燕卿那麼標緻,身份也略遜,可是賈天子勝在親和力絕佳。不像湯燕卿在辦公室裡自帶冰山,一雙眼睛也從來都只盯着時年,對時年之外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感興趣。於是賈天子一個上午就收穫了好人緣。
只有葉禾還堅持立場,就算湊過來跟賈天子說話,問的也依舊還是湯燕卿。
“湯sir在你們局裡一般都辦什麼案子呢?殺人案?”
賈天子指尖抵住額角,輕輕一笑:“不過太簡單的殺人案,他也不管。比方說只是用最簡單的推理就能破的案子,或者是調調監控就能找到線索的,他連看都懶得看。”
葉禾張大嘴巴:“他辦案也這麼挑剔啊?”
賈天子愉快地笑,“他是天才警探。如果要花費時間在那些簡單的案子上,這世界還需要天才做什麼?”
葉禾和幾位女同事的眼中幾乎要冒出藍光來。
時年結束了一段忙碌,過來倒咖啡,便也忍不住插了一嘴:“賈sir你太誇張了吧?他有這麼厲害麼?”
“在質疑我什麼?”
湯燕卿一身筆挺警服走進來,步態閒適,卻目光清傲。只在時間身上打了個轉。
他走到她身邊,低低呢喃:“……你在質疑我什麼能力,嗯?”
時年的臉轟地熱起來,連忙退開:“湯sir你別誤會,大家在討論你辦案的能力。”
他伸手悄然捉住她手肘,低低道:“別人隨便質疑。不過我的能力麼——卻獨獨不准你質疑。”
時年驚得趕緊悄然閃避,低聲求:“這是辦公室……拜託你別。”
他意猶未盡地鬆了手,擡眼去打量圍着賈天子的那一圈兒女士。目光鎖定當中叫小麥的姑娘,走過去朝小麥伸出手。
小麥不知何意,便也伸手跟他握住。
湯燕卿墨鏡之後的長眉微微一動:“令尊是開武館的,老祖母篤信佛家,而小姐你自己在家中排行第二。嗯,上頭是一個姐姐,下邊是個弟弟。”
小麥登時驚得捂住嘴巴:“湯sir你認得我?還是,你藉助了警局的網絡,查過我的背景資料?”
大家都被驚住,時年也忍不住走了過來。繞着小麥走了一圈之後便笑了:“別被他唬住。”
“他猜出令尊是開武館的,是因爲你身上染了跌打藥酒的味道。可是味道卻不是很濃,便證明不是中醫館,而是偶有出現跌打損傷情形的武館。”
“他知道你老祖母篤信佛家,是因爲從你手腕看到了念珠。也還是因爲令尊是習武的,所以令尊的老母親出於對兒子的關愛,往往會選擇信仰佛家,
藉此化去兒子的戾氣,叫家中平和下來。”
“至於你排行第二——是他從你在人羣中的位置觀察出來的。一般有多個孩子的華人家庭,老二往往是最受忽視的,在人羣中也會下意識讓出焦點位置,而退避到一旁去。”
小麥恍然大悟,卻還是不解:“那他怎麼知道我上面有個姐姐,下頭是個弟弟?”
時年微笑:“上面是個姐姐,是因爲你手上並無老繭,證明你沒幹過什麼家務活,所以上頭是姐姐的可能性居多;說下頭是個弟弟,是因爲你的言行舉止充滿謙讓,這在華人家庭一般下頭是個更受家族重視的男丁,你面上纔會如此。”
湯燕卿面上愉快,兩手插在褲袋,衝時年吹了個口哨。
小麥又是驚訝又是笑:“天,解釋開來彷彿這麼簡單,可是卻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只覺得好神奇啊。”
時年端着咖啡杯向湯燕卿緩緩揚眉:“天才,哦?如此說來,我也算天才咯?”她說罷笑着走回座位。
湯燕卿丟下一羣瞠目結舌的人,直接跟過來,立在她辦公桌旁,認真垂首來望着她:“你真的是天才。你自己才知道麼?”
時年笑起來:“那可以代替湯sir查案麼?”
他輕輕聳了聳肩:“我不是已經帶你開始了麼?這麼快就忘了?”
時年面上一紅。是哦,說的是周光涵的案子呢,她怎麼忘了。
湯燕卿便輕輕一挑眉,“上次你去周光涵的宿舍,發現了什麼線索藏着沒有告訴我吧?”他的目光沿着她面上打了個轉:“……嗯哼,那物證現在就放在你右手邊第一個抽屜裡。”
饒是剛剛纔揭穿過他的時年,這一刻也不由得微微一驚。
他含笑攤開掌心:“給我。”
時年只好伸手進右手的第一個抽屜,拿出一個小藥盒。
藥盒裡頭分成一格一格的,方便分裝藥物。可是手巧的工作女性,也有用這小盒子當首飾盒和雜物盒用的,十分適合分類盛放細碎怕丟的小東西。
時年從小盒子裡取出一顆十分細小的珍珠放在湯燕卿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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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6000字一起發嘍,明天見~因爲某蘇是兩個上架文一起寫,所以大家表急哦,只要能多寫一點,偶一定爭取給大家加更,裙mua個!】
謝謝黃晨娜的閃鑽,咪.咪、jianghua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