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你不懂珍惜,就活該被我搶
多虧向遠開門進屋時,也是心事重重,於是速度略慢,等開門走了進去時,時年早已跑回了樓上。
他只看見湯燕卿自己一個人窩在沙發上,面頰微紅,眯起眼睛望向他。
向遠愣了一下:“燕卿?你,在做什麼?耘”
湯燕卿抱着手臂,聳肩乜斜着清泉樣的長眸,慵懶一笑。
“看電視。順帶,偷吃了一點從前本該屬於你的美味……向遠哥,我真替你遺憾,你曾經擁有那麼美好的一切,爲什麼不好好珍惜,爲什麼全都親手搞砸了?”
向遠便眯起眼來,急忙換好拖鞋走過去。
“燕卿,你在說什麼?”
湯燕卿自在地窩在沙發裡,凝視着走過來的向遠,沒有半點的侷促。倒彷彿這是他的房子,他纔是這個家裡一切的主人。
他傲然迎視向遠,卻是反問:“向遠哥這麼晚回來,身上帶了酒氣,卻面色冷峻……顯然,不是在忙工作;也不是與工作有關的喝酒應酬。踝”
“曾經在向伯母家遇到羅莎小姐。莫非向遠哥去和羅莎約會?嗯哼,恢復單身的感覺真是好自在。”
他面上身上都染了淡淡的酒意,可是他的目光卻清澈地彷彿能刺穿向遠的心,叫向遠有些不敢直視。
“哦,記得幫我提醒她,修車的賬單該給我結清了。”.
湯燕卿是警察,而且是年輕一輩裡有資格獲得勳章的警員,向遠明白羅莎既然被他看見過了,便也瞞不住。
他便皺了下眉:“不是的,你誤會了。今晚是我爸找我,我們父子兩個出去吃了個飯。”他聳聳肩:“你也知道的,我爸跟湯叔叔一起出去巡迴演講走了這麼久,我們父子兩個也很久沒單獨一起吃過飯了。”
湯燕卿盯着向遠的眼睛,緩緩點了個頭。
向遠面上所有的微表情都證明他說的不是謊話——不過卻也目光閃爍,肩頭不自覺地微微向後撤——【閃避】、【隱藏】。
顯然向遠父子的談話裡有不想叫外人知道的話題。
“向伯父辛苦了,向遠哥你下次有機會也替我問候一聲。”湯燕卿便也不動聲色,只是寒暄。
“沒說的。”
向遠這才笑了笑,目光卻敏銳滑過茶几桌面,看見了那瓶空了的泥螺,還有旁邊的兩隻酒杯。
向遠有些意外:“你吃泥螺?燕卿,我記得你從小海鮮過敏。”
湯燕卿微微搖搖晃晃:“是呀。不過……我願意。”
“真是胡來。”向遠一驚,急忙上前摸了摸湯燕卿的額頭:“有點體溫升高。燕卿!你這是拿性命開玩笑!我現在就聯繫杜醫師。”
“沒那麼嚴重。”湯燕卿起身,帶着微微醉意拍了拍向遠的肩,淘氣地將下頜抵在向遠的肩頭:“……除非你現在拿維生素C給我吃,不然的話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湯燕卿搖搖晃晃走向樓梯去,向遠盯着他的背影,便緩緩眯起了眼。一向斯文寧靜的眼中,揹着燈光,一片幽暗。
直到湯燕卿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樓梯頂端,向遠才又問了一聲:“你方纔說的美味——我曾一直擁有,卻未曾珍惜的,究竟是說什麼?”
他又轉頭望向周圍:“你嫂子呢?她怎麼能放客人自己在客廳裡自娛自樂,她好歹也應該陪你一起喝杯茶,說說話。”.
湯燕卿便停住了腳步,立在樓梯上,扶着欄杆,含着醉意地笑。
“向遠哥,你說的話真有趣。你真不該當律師,你瞧你的肢體語言一點都不認真,倒像是在演舞臺劇。”
過度誇張的肢體語言,行爲分析上代表——【浮誇,虛假】
向遠輕輕咬牙。他聽得出來,湯燕卿是在諷刺他。
他用力控制自己情緒:“燕卿,那美味的話題,原本是你先向我提起。怎地,我都不能問一句了麼?”
湯燕卿便傲然輕輕擡起下頜,目光掠向沙發前的茶几去。
“如果你願意,可以認爲我在說那醉泥螺。向遠哥,聽說你嫌那東西腥味重,從來都不吃。可是我告訴你哦,那真的是——叫我吃得都停不下來。”
湯燕卿說完便手插褲袋,緩步上樓去了。向遠知道,就算他這個時候再追上去問,那大少爺也不會再耐煩回答他半個字。
回想起父親之前的提醒,要他不能正面得罪湯家父子……他只得強忍下來。
回身走向沙發,一邊煩躁地扯下領帶。
醉泥螺的瓶子空了,瓶蓋便也沒蓋上,露在空氣中散發出黃酒與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向遠強忍着,伸手拿起來湊近鼻息……強迫自己去適應那味道,卻終究還是受不了,厭惡萬分地抓過瓶蓋蓋上,便整個丟進了垃圾桶。
他在沙發上癱坐下來。
電視還開着,裡頭的電視劇還在哭哭啼啼。頭頂的燈光煌煌地落下來,刺着他的眼睛。而鼻息之間,還是那揮
之不去的泥螺的腥氣。
他伸手蓋住眼睛,皺着眉闔上眼簾.
父親今天找他,開門見山直接談的就是他跟時年分居的事,宛若當頭一棒,讓他猝不及防。
一向對他充滿期許的父親,那一刻面上的每一根線條都透着嚴肅:“你是怎麼做事的,時年爲什麼會跟你分居?向遠,我再強調一遍,雖說我們是在M國,但是不等於我們向家就能隨便鬧出離婚的醜聞。”
“尤其是你,”父親嚴厲的目光透過餐館昏黃的燈光直刺過來:“你近年的業務主要集中在代理離婚訴訟這一塊。倘若一個離婚律師自己也離婚了,這對你非但不是好事,反倒會讓你的客戶懷疑你的能力,質疑你原來自己也解決不好婚姻的問題。”
父親不等他回答,便哼了一聲:“你的客戶更多是華人,或者亞裔。說白了還都是婚姻觀念上比較傳統的東方人。說到底,東方人的心裡沒有誰能看淡離婚這件事。無論於公於私,我也不准你跟時年走到離婚那一步。”
向遠被損得灰頭土臉。
他的父親從來都是嚴父,他從小就在父親近乎嚴苛的要求之下長大。所有的成績都必須是最好的,衣着談吐、品位形象也都必須是周圍這一圈兒孩子裡最爲出類拔萃的。若他有哪一點做不好,父親甚至會動家法打他……
也許說出來沒人信,直到中學時,就因爲他試卷錯了一道題而沒有能拿到滿分,父親還罰他在祖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他是從骨子裡懼怕父親的,於是父親說話的時候,他從來都只有安安靜靜地聽,一句話都不敢插。
父親終於說完了,擡眼示意他可以說話,他這才狼狽問:“爸,不知這個消息您是從何得知的?我跟時間的分居協議裡寫明瞭相關條款,我們自己在經對方同意之前,都不準向外泄露這件事。”.
向景盛便皺了皺眉:“碰巧聽來的。”
向遠也是聰明人,前後將那天的五個人想了一下,便試探問:“難道,是湯家那位小姐。”
向景盛點了個頭。
向遠便忍不住追問:“是她跟爸您提起的?”
“不是。”向景盛皺了皺眉:“她跟沈宛說,我恰好找沈宛有事,便聽見了。”
向遠眼珠一轉。
向景盛盯着兒子的反應:“你別以爲長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就能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向遠我再說一遍:不準與時年離婚!”
向遠便又規規矩矩點頭:“爸您放心,我也是不會放她走的。跟她簽署法定分居的協議,兒子也是不得已。她那晚實在太冷靜,太堅持,我若不退一步,可能她會索性鬧個魚死網破,直接入稟法院了。”
向遠說着擡頭看了向景盛一眼:“畢竟她現在已經是‘深喉’的記者,經歷多了,見識也廣了,再不是四年前剛到M國,連出門買條毛巾都必須牽着我的手的那個小姑娘……”
向景盛也皺眉:“嗯,我明白。”
向遠這才悄然鬆了口氣:“分居終究是個緩衝地帶,我答應她分居,她見我同意,態度便也軟化了。我便得以在分居協議的條款上做了許多的規定:比如不許她擅自將我們的分居公諸於衆,要她在外人面前還必須繼續擔任我妻子的角色,決不能叫外人察覺出來。”
“以及,要求她不能不經我的同意就搬離我們的家。”
向景盛那精瘦的臉上,那些始終嚴肅的線條終於一根一根鬆弛了下來。擡眼讚許地望了兒子一眼,“這還差不多。”
向遠大受鼓舞,便笑起來:“爸您放心,兒子暫時的分居,卻不會給她機會再結識其他異性。她終究還會與兒子重修舊好。”
“那就好。”向景盛親自給兒子倒上一杯酒,面上更親切了些:“身在M國的華人圈子也窄,她也沒有太多機會結識到比你更優秀的男子。我的兒子是最好的,她總該明白的。”
那一刻,無論是父親還是他自己,都對將來的重修舊好充滿了信心。
可是此時,面對湯燕卿那明明暗暗的挑釁,他卻開始忍不住自我懷疑。
父親說他是最好的,可是若將他跟湯燕卿做一個對比,父親會怎麼說?華人圈的其他人又會怎麼說?
也許就連父親,甚至是他向遠自己都無法相信,那個堂堂的大少爺竟然會對時年這樣一個有夫之婦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興趣吧?
可是他暫時卻只有忍耐,誰讓父親一直都是替湯明羿做事的,此時還是湯明羿的競選幕僚……將來,父親還指望湯明羿當選州長之後,將本州財政官的職位交給他。
湯家這位大少爺他惹不起,他暫時便只有忍。
好在他相信,那大少爺對時年的興趣也許只是一時的好奇,慢慢地那好奇淡了,散了,時年就只能乖乖回到他身邊,繼續當他安安靜靜的妻.
這個晚上丈夫甩了臉子出去,郭正梅正心下不舒服,不
過幸好沈宛來救命。
沈宛約了幾位相熟的太太,到湯家打牌。
畢竟還都是華人,這圈子裡的太太們還都免不了這個俗,於是一拍即合。
沈宛做東,先給幾位太太賠不是,說這些日子陪着丈夫巡迴演講,都沒時間跟姐妹兒們一起打牌說話了。沈宛賠完了不是,又拿出幾個限量版的Birkin出來,說是特別爲這幾個姐妹兒訂製的,叫幾個姐妹兒別見外,都收下。
沈宛不僅是湯家的太太,人家自己也是享譽亞洲商圈的商界女強人。Birkin雖貴,訂製也許要等上一年半載,但是人家沈宛送出來幾個還不是小case,於是郭正梅爲首,便都沒怎麼推辭,大方笑納了。
郭正梅今晚跟丈夫的那一點怨氣,都被沈宛的善解人意給驅散了。
打牌的時候,沈宛還連給郭正梅點了幾把炮,把郭正梅給開心得了不得。沈宛溫溫婉婉地問:“郭姐姐今晚面色不是太好,眼角眉梢都鬱着氣,可是怪我們明羿霸着向大哥太久,叫向大哥沒辦法陪郭姐姐了?”
郭正梅一聽便不好意思了,急忙否認:“哪兒啊。宛你千萬別說這見外的話。都老夫老妻了,我可沒那麼粘人。我今晚跟他實則都是因爲我那兒媳婦……”
沈宛便順着問了幾句:“聽說時年是個十分出色的孩子。‘深喉’哪裡是那麼好考的,她竟然就考進去了。資質上佳不說,隨機應變更是少不了的。”
郭正梅一邊打牌便一邊打開了話匣子:“雖說是不錯,可是她總歸是來路不明。阿遠回中國去念書,明明從來在電.話裡就沒提到過她,可是莫名其妙地回來就說要結婚。我怎麼攔着,竟然都攔不住。”
郭正梅現在說起還有些憤憤:“你們也知道現在中國那些女孩子的,爲了能出國,什麼花招都使得出來。我始終擔心我們阿遠是被她騙了。”
沈宛便提起一張“八萬”。
方纔郭正梅連着打出去兩張“九萬”了,分明在等着夾這一口“七八、九”。
她卻沒急着打,只捏在之間摩挲着,擡眼瞧着郭正梅笑:“郭姐姐這麼一說,我倒是對時年那孩子好奇起來了呢。睡覺我們家卿卿現在是在保護着她,我也總得知道點根底纔好。”
郭正梅早瞧見了沈宛手裡那張“八萬”,正是急得火三火四,可是沈宛就是捏着不急着扔。她便急急忙忙回答:“唉,我們家阿遠一提到這個話題就滅火,彷彿總有什麼不可告人似的。我直到現在知道的也不全,要麼怎麼一看她就來氣。”
沈宛一手捏着“八萬”,一手託着腮幫,眼神無辜地望着郭正梅。
“郭姐姐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唄。”
郭正梅越發心癢難耐,便緊盯着那張牌,急吼吼地說:“阿遠不是崇拜明羿嘛,於是都沒繼承景盛和我的衣鉢,沒走財經的路,反而當了律師。他當律師主要還是代理華人的案子,中國跟M國又不是相同法系,兩邊法律的橋接就總是有些問題。於是阿遠便回國去又重新進修中國的法律嘛。”
沈宛點頭。
“他就這麼拜了一箇中國的一個很有名的神探爲師……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那個神探卻被仇家找上門,結果送了命。阿遠說那神探也算是救了他的命,於是那神探臨死之前就把他妻子和女兒託付給了阿遠。”
“我們阿遠重情重義嘛,就把她們帶到美國來了。可是來了美國,她們連身份都沒有,更別提醫療和福利。想要解決這個問題,當時只有結婚一個辦法。我們阿遠就這麼非要跟那個時年結婚了。”
沈宛略去郭正梅口中故意誇她自己兒子的部分,只將有關時年背景的那部分過濾出來,在腦海中又打了個轉。
“這麼說來,她來M國是爲了逃避殺父仇人的追殺?”
郭正梅聞言倒怔了怔:“好像也算是吧。不過依我看來,倒是她爸爸仗着什麼當過阿遠師父的身份,硬將妻女塞給我們阿遠,好叫她們能出國來。那些人啊,爲了出國,可不都無所不用其極的。什麼假結婚的,咱們見的何曾少了?“
另外兩位太太也忍不住插嘴:“這麼說來,時年有沒有可能跟你兒子是假結婚呢?”
“如果是就好了!”郭正梅嘆了口氣:“阿遠對她認真,就連我們家景盛也很重視這個兒媳婦,對她那個瘋子媽也照顧有加。我們家那一老一小啊,就是都太善良。”.
送完了Birkin,又點了這些把的炮,沈宛終於將郭正梅哄得心滿意足。
送走三位太太,沈宛立在窗邊,望着天井裡的紅燈,微微出了會兒神。
照郭正梅的話來說,時年首先是一個“對男人很有手腕兒的女子。”
其次是“背景複雜,極有可能還在逃避追殺的女孩子。”
不管是哪一條,都意味着不單純、麻煩。
沈宛便皺了皺眉,掏出手機掛給了湯家的二哥湯明翔。
湯家這一輩的男丁是“明”
字輩,且名字裡還都以“羽”字爲邊。
二哥湯明翔被譽爲“華人神探”,是警界首長,於是跟中國的警界公私的交往都頗多。她希望能從二哥那裡打聽到關於時年的其他背景。
可是湯明翔聽完沈宛的問題之後卻抱歉地笑:“弟妹啊,你說的太籠統了。警察被尋仇死亡的事件,在世界各國的警界都並不罕見。”
沈宛便仔細想了想,倒是也說不出太多細節來,便只說:“好歹那個警察的姓氏很有些特別。姓時,時間的時。”
電.話那邊湯明翔卻彷彿一愣,良久沒有說話。聽筒裡只傳來壓抑的呼吸聲。
半晌,湯明翔才笑笑說:“真對不起啊弟妹,我不認得這麼個人。”
放下電.話,沈宛的眉頭便攢緊。
二哥在說謊。
或者說,是二哥在刻意隱瞞。
沈宛明白,警界有警界的紀律,縱然是至親,有些話也不能說。只是——這反倒更讓她好奇,更想知道那個姑娘的背後掩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她現在就想知道,可怎麼辦!.
電.話彼端,湯明翔放下電.話,也陷入沉思。
湯燕衣聽出是沈宛打來的電.話,便在旁邊悄悄守着。見父親這般,便忍不住問:“爸,三嬸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麼?”
“呃,沒有。”湯明翔努力笑笑。
湯燕衣走過來撒嬌:“爸,有些話你不方便跟三嬸直說。那總能跟女兒說吧?畢竟女兒也是警員呢,不算違反紀律哦。”
湯明翔輕輕嘆了口氣,摸着女兒的頭髮:“當警察,有時候會意味着極大的付出和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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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也挺了不起吧?嘿嘿,明天重歸大學校園。青春張揚的世界裡卻悄然隱藏罪惡,嗯,邊談情邊破案哈~好玩兒的情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