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沈元豐那俊美無匹的面龐便出現在阿杏的眼前。
阿杏將油燈移到窗前。燈火如豆,隨風搖曳,將兩人都籠罩在暈黃的燈光中。
阿杏看着窗外的沈元豐,許久不見,對方似乎瘦了一些,臉色也憔悴了一些。她說:“沈元豐,你怎麼每次都喜歡半夜三更的來人家女孩子的窗前,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沈元豐笑,藍寶石般的眸子映出跳躍的燈火,晶瑩透亮,璀璨動人。“阿杏,這麼久沒看到我,一見面就指責我,你還真是無情!不過你放心吧,以我的身手,是不會讓人發現的。”
阿杏笑道,“知道我無情,那你還來?”
沈元豐靠在一邊的窗戶上,棕色的長髮絲絲縷縷糾纏不清地披散在他的胸前,他今晚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衫。將他的肌膚更是映襯地如雪般瑩白。
他看着她,搖曳不定的火光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一雙眸子好似深邃得可以吞噬一切。他輕輕地說:“即使知道你無情,還是想來。”
阿杏慢慢收斂了笑容,低下頭,過一會才擡起頭勉強笑道:“好了,別說笑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沈元豐心中黯然,臉上卻露出明亮的笑容,說:“聽說你們戲院最近的風頭很盛啊,我聽說已有很多權貴人家請你們進府表演了!恭喜你!”
提起這件事阿杏就不免開心,她臉上的笑容加深,眼睛發亮,面頰上泛出一片緋紅,彷如一朵盛開的芙蓉花,嬌美無比,讓他在這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呼吸。
“說起來還是多虧你的幫忙,如果不是你幫忙讓我們戲院進王府,我們戲院也無法再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到大家的肯定。”
“那也是你們的戲好,否則就算進了王府,不能讓大家喜歡,也是枉然!”
“對了,我還說要請你看戲的,哪天你有時間到戲院來,可以將你的朋友一起帶上,都算我的!”
沈元豐搖頭說:“不行了,這段時間都沒空。”
阿杏差點忍不住笑:“不是吧。是我聽錯了嗎?你竟然還會沒空?”
沈元豐有些氣惱,雙手環胸,斜眼瞟着她說:”我就知道你是這麼看我的!”說着又轉過身,站直了身子,與她面對面,雙眼直盯着她,雙眸中似乎有着暗烈的火花:“阿杏,你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久都沒來找你嗎?”
阿杏怔住,然後轉過頭,看着那如豆的燈火,不敢再去瞧他的眼睛。她怎麼會不想知道呢?只是如果她刻意的詢問,就好像她很期盼着他的到來一般,好像她很在意這件事。既然知道他對自己隱隱的情意,既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他,那就不應該給他錯覺,給他希望。
過了半晌,她才說:“最近太忙,日子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所以沒太在意!”
沈元豐的心裡像破了一個洞般,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這個洞中流失了。心裡空落落的。“得,我就知道你沒良心!好吧,我告訴你好了,我已經答應我父王去軍營裡了,所以這段時間非常的忙,沒有時間看戲!”
阿杏擡起頭,看着他,眼中充滿驚奇,“沈元豐,你要去軍營?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那種受約束的生活,要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嗎?怎麼會答應你父王去軍營的?”讓一個懶散隨性,不知規矩是何物的人去軍營,而這個人還是王爺的兒子,她忽然有些同情軍營的負責人。
“在我眼中自由自在的舒適生活,在某些人的眼裡卻成了無所事事的紈絝弟子,你說我不改變行嗎?”
阿杏不解:“沈元豐,你又怎麼會在乎別人的想法?”
沈元豐俯下身,雙手擱在窗臺上,燈火將他逼近的臉龐照亮,完美的五官有種驚心動魄的美,他擡眼看着她,目光灼灼,語氣幽幽地說:“沒辦法,有的人的想法不由的你不在意。”
阿杏悄悄退後一步,站定,然後說:“好吧,那就祝你能在軍營一展所長,讓那些人都刮目相看!對了,你去了軍營短時間內就不能回來了嗎?”
沈元豐伸出一根手指。恨恨地說:“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不知道是誰定的破規矩!”隨即又似乎想起了什麼,面上露出喜色,“怎麼,你很想我回來嗎?”問出口後,又怕這話唐突了阿杏,連忙偷偷看她的臉色,見她臉上沒有怒意,才放下心來,同時心想,她沒有生氣,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心中暗暗歡喜。
可耳邊卻聽到她說:“我是看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好請你看戲!”
沈元豐心中一陣氣悶,他站起身,看着阿杏,輕哼了一聲說:“你不用老惦記着請我看戲,我幫你又不是爲了看這一場戲!”
阿杏低下頭:“我不是這個意思。”語氣中有些歉意。
沈元豐緊緊相逼:“那你是什麼意思?”
阿杏被問得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張,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沈元豐見她這副樣子,又有些心軟,他嘆了口氣說:“算了,不說了。”他看了看月色,“夜深了。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吧。”他轉過身,將她的窗子合上,便提氣跳上牆頭離開。
阿杏只覺一整天的好心情似乎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就想壓着一塊大石似地,說不出的沉悶。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將窗子關好,可突然破空聲響,窗外響起了衣袂翻飛的聲音,緊接着一雙白玉般的手從外拉住窗子,不讓阿杏關上。阿杏一鬆手。窗子就被來人拉開來。
窗外站到是去而復返的沈元豐,長髮隨風飄揚,繾綣糾纏,絲絲繞繞。眼眸比天上的星辰更加的明亮,似乎有一簇火焰在其中燃燒。他看着她,嘴脣緊緊地抿着,透出一種義無反顧的堅決。這樣的沈元豐讓阿杏忽然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你……你怎麼又來了……”阿杏看着他,聲音忽然變得不那麼流暢。
“阿杏,如果我能夠建功立業,如果我能在軍中做出一番成就,如果我不娶別的女人,阿杏,你能不能嫁給我?”
畏畏縮縮,躲躲閃閃從來不是他的性格,他帶阿杏去見母親,本來就是存着將阿杏納入府的心思,特意帶去給母妃看的,再擇個日子向阿杏他爹提親就是。他從來就沒想過阿杏會反對。可沒想到阿杏卻對他母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就好像看穿他的心意刻意地拒絕一般,讓他的心裡非常的難受。可是他有他的傲氣,自然不會依仗自己的權勢來強逼於她。她就像是看穿他這一點一般。
現在她與他之間再也不想過去那般輕鬆隨意,像是隔着一層窗戶紙,一旦他言語間臨近這層窗戶紙,她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避開,這種感覺真是讓他鬱悶透了。
“阿杏,我會成爲有能力,有擔當的男子,我會對你一心一意,一生不相離,阿杏,你願不願意嫁給這樣的我!”
想躲嗎?我就偏不讓你躲,我把一切都擺在檯面,我看你還怎麼逃避!我不要暗裡的糾纏,明裡的進攻纔是我所喜歡的!阿杏,這一次,看你能躲到哪裡去!與我堂堂正正地對決吧!
阿杏雖然已經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情意,但上次她已經婉言拒絕過,他是晉王的兒子。他是如此傲氣的人,可是竟然還會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沒由來的,她的心跳有些失去了規則,可是短暫的慌亂後,她又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緊緊地注視着自己,目光是從沒有過的堅定。臉上再也沒有平日裡懶散痞賴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鄭重嚴肅而又冷靜的神情,讓人無法忽視,無法懷疑。
她輕輕地,卻也是同樣的堅決,同樣的嚴肅地說:“我不願意,因爲不可能!沈元豐,爲什麼要輕易許諾你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是晉王的庶子,這就決定了你永遠都沒辦法爲你的婚事做主!既然如此,你嘴中的一心一意,又有何意義?沈元豐,我很感謝你的一番心意,可是我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如果明明知道眼前是一條死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向前邁開一步!”
她伸出手去,輕輕拉上窗戶,儘量忽視眼前少年蒼白的臉。“沈元豐,既然今天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對我的幫助我將銘感於心,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你!”她輕輕地合上窗子,將少年失魂落魄的臉隔絕於外。
良久都沒有聽到他離去的聲音,窗戶上隱隱映出他孤清的剪影,長長的頭髮隨風飛舞,低垂的睫毛不住地顫抖。
然後他的聲音輕輕響起:“阿杏,你錯了,路都是走出來的,哪有絕對的死路?你等我,我會清理路上一切的障礙,你給我時間,我會讓你看到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窗外人影一閃,那孤清的剪影已經消失不見,窗戶上只剩下樹枝零落飄搖的影子。
阿杏走到窗戶前,伸出手想要打開窗戶,可是手指剛接觸到窗櫺,又緩緩地收了回來。她愣了一會神,才彎下腰來,將油燈吹滅,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沈元豐跳下圍牆,看到圍牆外倚在一棵樹旁的阿力。後者正拿眼瞧着他,一臉同情的神色。
沈元豐看他一眼:“你全都聽到了?”
阿力低下頭,雙手抓着衣角揉搓着,“夜深人靜,離得不遠,我耳朵又靈,想不聽見都難啊……”
沈元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他向前走去,說:“走吧,回府了。”
阿力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巷子又黑又深,少爺黑色的身影印尼在黑暗中,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樣。阿力心中有些想不通,既然還有女子會拒絕少爺的提親?而且這個女子還是個身份地位與少爺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女子!他有些爲少爺委屈,那個阿杏看着挺聰明的姑娘,原來這麼沒眼光!
阿力在後面輕聲道:“少爺,你爲什麼不告訴她,你曾經爲了她拒絕了王妃安排的親事,而且還因此受到了家法,在牀上趴了大半個月?”
“少爺,你爲什麼不告訴她,因爲要拒絕這門親事,所以才答應的王爺去軍營,而且還是從最底層的小兵做起,說出去什麼面子都沒有了!”
“少爺,你爲什麼不告訴她,爲了不讓王妃不再隨意安排你的親事,你還答應了王爺,以後的前途皆由他安排,按他說的做,永遠放棄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阿力嘆了一口氣,聲音中透出一絲心疼:“少爺,你什麼都不告訴她,她又怎麼會知道你爲她做了那麼多事?如果你告訴了她,說不定她就會答應你的提親了!”
前面的沈元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阿力,神情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阿力,我只需要將結果帶到阿杏的面前,我會讓她知道,我可以成爲一個有擔當可以依靠的男人,我也可以自主自己的婚事,至於過程又何必向她提及?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要靠博取女人的同情來達到目的嗎?太丟臉了!阿力,這件事情不許你多嘴!”
說完,又轉過身,大步地向前走去,幾下便消失在黑暗中。
阿力提步追上去,嘴中咕嚕着:“好!不多嘴,我什麼都不說!傲氣吧,你就傲氣吧,到頭來傷心痛苦的還不是你?真是個傻少爺!”
胡府
胡夫人一臉憂色地走進女兒胡雅晴的房間裡。
胡雅晴正坐在窗前刺繡,見到母親先是露出笑容,可瞧清母親的面色後,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站起來迎上母親,說:“娘,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如此神色?”
胡夫人眉頭緊皺,她拉着女兒的手在桌子旁坐下,說:“雅晴,剛纔王妃派人給我送信來,說,王爺讓她以後不用操心三公子的親事,也就是說,你與三公子的親事只怕是不成了!”
胡雅晴“嚯”得一聲站起,驚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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