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搖搖頭,笑道:“我怎麼會不瞭解她?雲朵啊。心永遠沒有嘴巴硬,很容易就會原諒別人。你們是一起長大的,你自然比我更加了解她。”
容崢笑着點頭:“她啊,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實際上比任何人都心軟,所以每每發生爭執,我們這些人都會讓着她,誰叫她是我們的***呢?”
“妹妹?”阿杏擡起頭,看着他、
容崢笑“對啊,她年齡比我們都小,不是妹妹是什麼?”
阿杏在心中說:傻容崢,你將別人當妹妹,人家可沒有把你當哥哥了。不過這是雲朵的心事,她不好插手,所以就沒再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
她坐在離容崢一米的位置,打量着他,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雙眼有些暗淡,失去了平日裡的光彩,他雖然表面上做出很輕鬆的樣子。可是說話的時候氣息不穩,很明顯在忍受着痛楚。
阿杏的心中升起一股歉意,她看着他輕聲說:“容崢,如果當時我沒有給那鬧事者一耳光,你也不會因爲我受這麼重的傷,是我太魯莽了!”
容崢看着她,忽然道:“阿杏,你今天是怎麼呢?垂頭喪氣的,都不像你了,平時你不是這樣的。爲什麼要否定自己呢?難道任由別人出言侮辱纔是對的嗎?我也是戲院的人,我也不能忍受戲院的戲子被人當衆羞辱,那時如果你沒有給他一耳光,估計我也會上去給他一耳光的。後果怎麼樣,當時哪顧得了這麼多呢?”
聽了容崢的話,阿杏心中好受了些,“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她看着他,很真誠地說:“謝謝你,不顧自己的安危來救我。”
她專注的目光,突然認真的語氣,讓容崢的臉發熱,容崢怕阿杏看出來,把臉轉向牀裡,說:“阿杏,我想休息了,身體乏得很。”
阿杏知道應該讓他好好休息,對他的傷勢有好處。她站起來說:“那好,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容崢輕輕“嗯”了一聲,還是沒有轉過頭來。
阿杏以爲他想睡了,心想,到底還是個孩子,說睡就睡了。她笑了笑,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出門的時候將他的房門帶上。
聽到門關好的聲音,容崢才慢慢轉過頭來,他看着房門,隱隱聽見阿杏離去的腳步聲,輕輕的,很有規律的,給人一種很安心,很沉靜的感覺。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雲朵說他是個傻瓜,明明對方比自己強大還傻傻地迎上去。可是雲朵不知道,當時他看着大漢向阿杏撲過去的時候,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辦法考慮,只是一心想阻止對方。那還會去比較雙方的實力差距呢?
可是他的心中又隱隱覺得,即使當時意識到自己會爲此粉身碎骨,
他想,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的。
阿杏出了容崢的房門沒多久,就碰到前來找她的人,此人名叫張雲海,也是聽鬆的一名戲子。方墨竹在時並沒有名氣,但是阿杏覺得,此人長相雖然俊秀,卻沒有絲毫女氣,像現代的一些言情片的男主角,溫文爾雅,以後給他一些合適的角色,在話劇上應該會有些成就。
張雲海看到她,便說:“阿杏姑娘,到處找你了。”
阿杏問:“什麼事?”
“凌老闆從公堂上回來了,帶回了好消息了!”
阿杏心中一喜:“哦,凌老闆現在在哪裡。”
“在戲廳裡,正和大家說起這事,還叫我來找你。”
阿杏很想知道事情的結果怎麼樣,急忙跟着張雲海一起來到戲廳。
凌子峰的傷勢雖然沒有容崢嚴重,但行動間還是有些不便,由人攙扶着。戲院的人圍着他,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麼,手舞足蹈的,神情很興奮,可見是個好消息。見到阿杏過來,戲子們又向她圍過來,你一眼我一語地向她彙報着好消息。
“阿杏姑娘。那個羞辱巧瑩,想要打你的禽獸被府丞大人打了50大板!”
另一人又興奮地接口:“還不止呢?還要被送到苦役營去呆三個月!那裡可不是人呆的地方,活重,又吃不飽,管工又兇悍,有他的苦頭吃咯!”
大家大笑不止,心中有種狠狠出了口惡氣的爽快感覺。
阿杏問:“那青雲的老闆呢?”大漢只是個打手,真正的幕後操縱者卻是青雲的老闆,他纔是最可惡的人!
凌子峰在人的攙扶下排衆而出,對阿杏說:“在張山的指證下,張青雲還是一直抵賴。他硬說這不是他的意思,是張山自己色迷心竅,雙方各執一詞,倒也說不清楚了。在加上他和府丞大人有那麼點關係,所以他最後倒是平安無事。不過經此一事,他的聲譽是肯定會受到影響的,對他的戲院也會是一個打擊,總之他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着先笑起來,他被這個張青雲害得差點流離失所,如今看他倒黴,心裡也覺痛快。
林海仰頭大笑兩聲,高聲道:“痛快,痛快啊!”然後轉過頭去對一旁的巧瑩說:“巧瑩。這下你可是出了一口氣了!”
其他的戲子們也拍手稱好。
巧瑩看着這一羣喜形於色的莽漢,微笑着點點頭,心中卻在想:出了氣又有什麼用?終究是被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被羞辱了,還不知外面會怎麼說她了!
她無法融入大家的喜悅與興奮中,靜靜地呆在一旁,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笑。
凌子峰做手勢讓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說:“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次他在我們這裡吃了大虧,以他的性格,只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要多加小心纔是。”
衆人紛紛點頭:“說的有道理。”
大家議論了一陣,又開始收心繼續排演。阿杏和凌子峰出了戲廳,兩人來到凌子峰的書房裡。小廝扶着凌子峰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又給他加了厚厚的軟墊。阿杏在他對面的一張雕花木椅上坐了下來。
阿杏見他很難受的樣子,便說:“凌老闆,身體不舒服就去躺會吧,有事以後再說。”
凌子峰擺擺手,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他從書桌的一旁拿出一個本子,遞給阿杏:“這是我寫的新本子,阿杏姑娘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排新戲了。”
阿杏接過來,驚訝地說:“這麼快?演員都找好了嗎?戲院的演員可能不夠,他們每天排舊戲已經很辛苦了,不可能再排新戲。”
“自從上次你和我說要想請流動戲班來戲院的時候,我就已經叫徐管事去聯繫這件事了,待會就有徐管事來向你細說此事。”說着轉過頭對身邊的小廝說:“去把徐管事叫進來。”
過了一會,徐管事便進了書房。阿杏平時見他不多,所以特意多看了他幾眼。徐管事大概30歲左右的年齡,不高不矮的身材,方臉,長相很穩重樸實,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徐管事進來後恭敬地和凌子峰打了招呼。“凌老闆,您找我?”
凌子峰對他說:“你和阿杏姑娘說說聯繫流動戲班的事情。”
徐管事已經聽說了阿杏是戲院半個老闆,以及昨天她不顧自身危險挺身而出,勇斥惡徒的事情。心中早已對這個姑娘充滿好奇。此時見她還只是個小姑娘,心中不禁有些驚異,但仔細瞧她的面容,發現她年齡雖小,可是面容清冷,眉宇中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堅韌之色,目光冷沉、穩重,渾身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優雅高貴之感,倒是不敢小覷了她。
他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我與三家流動戲班有過聯繫。經我仔細觀察,其中一家杏家班最爲合適,他們的戲子年齡都還很輕。基本功也紮實,雖然唱功不佳,但這些可以忽略不計,最讓我滿意的是,杏家班的班主年紀已大,低下卻沒有可以接手戲班的人才,正在爲杏家班的前途煩憂,所以我想只要我們提出邀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聽了他一番話,阿杏不由地在心中喝了一聲彩,人才啊,做起事來有條不紊,面面俱到,考慮周詳,凌子峰自己是個人才,沒想到手下也是這般的出色,聽鬆戲院毫無背景卻輝煌了這麼久不是沒有道理啊。
阿杏看着徐管事讚道:“徐管事做事如此周詳,真是讓阿杏好生佩服。”
徐管事得她誇獎,神色也沒有多少變化,只是輕輕道:“姑娘過獎。”
這徐管事榮寵不驚,冷靜自持,還真是讓人心生好感。
凌子峰說:“做得好,既然如此,此時就交給你來辦。”
阿杏在一旁補充:“如果他們有些猶豫的話,可以請他們來我們的戲院,也可以讓他們欣賞我們的話劇。流動戲班一般都是風餐露宿,居無定所,在他們的心裡一定也很渴望有穩定的生活。你可以帶他們去看看我們戲子們住的地方,甚至讓他們和我們的戲子一起吃頓飯,相信他們一定會點頭同意我們的提議的!”她笑了笑,“杏家班,和我的名字很相似,倒是有些緣分了!”
徐管事擡起頭來,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姑娘說的確實是個好主意!”
凌子峰哈哈笑道:“老徐,你可不要因爲我們阿杏姑娘年輕就小看了她啊,她的聰慧我可是自嘆不如了!”
阿杏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凌老闆就愛拿我說笑。”
徐管事冷峻的面孔也難得露出了笑容:“我可不敢小看姑娘。”能創造出話劇,能有勇氣駁退鬧事惡徒,又豈會是平常的小姑娘?
三人正說着,一直守在外面的小廝忽然推門進來,“阿杏姑娘,你爹來尋你了。”
阿杏心想,這個時候,爹爹應該在出車纔是,怎麼突然過來找我?難道……他知道這件事了?心中不由地一驚,從別人最終知道和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可是兩碼事啊!爹爹突然地找過來,一定是非常的生氣了。
阿杏面上露出憂色,站起來對凌老闆說:“凌老闆,我先回去一趟,我要和爹爹好好談談。”
凌老闆站起來,扶着書桌慢慢的走到阿杏的身邊,語氣誠懇地說:“阿杏姑娘,如果令尊不願意你留在這裡,姑娘以後還是不要來這裡吧,戲院的賬目我每個月都會拿給你看,該姑娘的凌某一定不會少一分一毫。”
聽到他這麼說,阿杏的心中着實有些感動,說實在的,她並不覺得自己真的對戲院有多大的貢獻,她將話劇拿出來,雖然是爲了幫他們,但也是爲了給自己賺銀子,自己哪有他們說的那麼偉大?而且還得到他們如此誠心的對待呢?
“凌老闆,這些以後再說,很感謝你如此爲我着想。”阿杏輕輕地笑了笑,“我很希望和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奮鬥的感覺,這讓我非常的快樂,我並不想輕易地放棄。”前世裡她從來沒有工作過,這種和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奮進享受着勝利果實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她很喜歡,也很珍惜。
“我會盡力說服我爹爹。”阿杏說。雖然她知道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凌子峰的臉上露出一種長者對晚輩的關心,輕輕說:“阿杏姑娘,從戲院的角度,我很不希望你離開,你的聰慧你的活力帶給了我們希望,可是,站在你父親的角度,我和你父親差不多年齡,雖然我沒有家室,沒有兒女,但我還是能理解他的想法,我也希望阿杏姑娘能有一個美好的將來,我不希望因爲我們而拖累你,影響你。”
“凌叔……”阿杏心中感動,情不自禁地叫了聲,聲音有些哽咽。
凌子峰輕輕地笑了笑,“你看,你都叫我叔了,我還能不爲你着想嗎?回去吧,和你爹爹回去。”
阿杏點頭:“凌叔,我先回去,等我和爹爹商議好,我再回來。”
凌子峰只是笑,並沒有接話。他知道,任何一個父親,如果真是爲了兒女好,都不會讓自己的兒女和戲子混在一起。
阿杏一直想爲他們贏得世人的尊重,可世人的想法根深蒂固,又哪是這麼容易可以改變的了的!在世人的眼中,他們就是低賤之人,而和他們混在一起的人又怎麼會被大家所看得起?
凌子峰在心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阿杏!阿杏!”外面傳來父親叫喊聲。
阿杏和凌子峰說了一聲,便轉身奔出書房。
出了大門,便見父親臉色鐵青地站在院子裡,目光中那種嚴厲而又憤怒的神色是從來都沒有對她露出過的。
阿杏怔在大門口,停下了腳步。“爹爹。”她輕輕喚道。
李潤福緊緊地盯住女兒,今天從別人的嘴裡知道了這件事,那人是城西那邊的鄰居,剛好昨晚有去戲院看戲,目睹了整個過程。今天在街上遇到他,聽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李潤福簡直沒辦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會偷偷地瞞着她做出這種事!他真後悔當時答應她幫助戲院的事情。
“我們回去再說!”李潤福沉聲道。說完便轉過身徑直向前走,背脊緊繃着,顯示出他極大的怒氣。
阿杏連忙跟上去,走到他的身邊。她擡頭看着他冷凝的側臉,又叫了聲:“爹爹。”
李潤福沒有理她,板着面孔,繼續向前走。
阿杏知道,這次爹爹是真的生氣了。
回到家裡,李潤福將大門關好,轉過身很嚴厲地對阿杏說:“從今天開始,你哪裡都不要去,每天我出門後會把大門鎖上,你乖乖地呆在家裡,練練女紅。我已經委託媒婆幫你找合適的親事。這段時間你不要再鬧出什麼事來!”
阿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關起來!爹爹竟然要將她關起來!
阿杏奔到李潤福地身邊,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說:“爹爹,您不要這麼做!您不要將我鎖在家裡!”
李潤福低頭看着阿杏驚慌的表情,心一軟,他用力抓住阿杏扯着他衣袖的手,面上露出一種痛心地表情:“阿杏,你小時候雖然調皮點,但一直都很懂事,可是長大了爲什麼做出這麼讓爹爹生氣的事情來。你已經長大了,所以可以不將爹爹放在眼裡了?竟然瞞着爹爹做出這等事!你可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麼嚴重,這可是關係着你一輩子幸福的事情啊!”聲音中透出一種焦急,一種傷心。
阿杏見爹爹這樣,心中萬分難過,爹爹沒有錯,爹爹一直都在爲她着想,可是她呢?難道她的想法有錯嗎?
如果是錯,錯就錯在她有一顆受傷的心,錯在她有一段不能爲外人道的刻骨銘心的感情。
“爹爹,您先不要生氣!我不是要故意瞞着您的,只是我知道您一定不會同意,一定會生氣,所以我纔不敢告訴您!”
“既然知道我會生氣,我不會同意,爲什麼還要這麼做!你可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有多嚴重。有誰會喜歡一個整天和戲子們混在一起的媳婦,整天拋頭露面的妻子?阿杏,你這樣下去,是不會有好人家願意娶你的!”李潤福越說越生氣,漸漸把怒氣遷怒到凌子峰的頭上去,“你是年紀小不懂事,可是他凌子峰都這麼大歲數了,難道他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嗎?他爲了得到你的幫助,竟然毫不爲你着想,放任你的行爲,還同你一起瞞着我,真是太可惡了!不行,我要找他去理論!”說着就向外衝。
阿杏連忙拉住他,“爹爹,不能怪凌老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意思,那時的他處於絕望之中,他要爲他的戲院考慮,爲他的戲子考慮,自然是任何機會都不會放過!他一直都很辛苦,您就不要怪他了!”她是個成年人,自己決定的事情,爲什麼要別人來承擔責任?
李潤福回過頭,看着女兒,又是生氣,又是焦急,又是傷心,幾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的心異常難受,他將門狠狠一甩,門大力的撞擊,發出“砰“的一聲響,
“阿杏,你聰明懂事,你會爲別人考慮,爲什麼你就不想想自己!如果真的因爲此事,沒有好人家肯娶你,你該怎麼辦?難道你真要嫁給容崢那個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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