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不時有戰友或是敵人倒下,在飽飲鮮血的石砌街道上穿行,白守川已經喝下了第二瓶重傷藥水,從剛剛新的一批敵人進場之後,原本秒人秒到已經近似超神的年輕人立即發現自己的新對手們基本上都能與自己對上兩招,有一些更是不要命的和自己以命換傷。
在幹掉了三個對手並抽空磕下一瓶治療重傷藥劑之後,自己的HP還是不斷的下降,白守川發覺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刀劍數目是越來越多,也讓自己越來越疲於應對――要是誰能在面對十多個人的遠近有序的圍攻時還能進退有距,白守川倒是願意拜他爲師。
兩百人的槍陣目前只剩下百來支長槍,兩側的散兵也減員嚴重,白守川已經不得不將自己的精力越來越多的放在掩護兩個小丫頭的身上。
“幹掉這些傢伙,把腐壞之種播種出去,這座城市就歸我們了,只要這座活人帝國最後的王都被毀滅……這個遊戲世界離陷入黑暗也就是時間問題。”看着那個年輕人陷入苦戰,揹着大劍的指揮官笑着說道:“寒武紀想要玩什麼正義戰勝邪惡嗎,我們陪他玩,走吧。”
叫文淵的牧師站在原地,他自言自語道:“其實我都在問自己,帶給這個世界以混亂……真的很好嗎。”
“文淵,你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了嗎。”叫漢斯的少年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友人。
“不……我只是在感嘆,我們什麼時候要以這種手段來對抗遊戲廠商了。”文淵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依然潔白的牧師袍:“我在想,我們做的這一切,與當年的那些蟲族有什麼不同。”
“別傻了,東方小子,這只不過是遊戲而已。”漢斯笑着說道:“這些N只不過是一些高級些的1和0。”
“但是有的人……”看着場中那位抓着盜賊脖頸,用屍體擋住箭矢與飛矢攻擊的的聖騎士:“不這麼認爲。”
“不這麼認爲,那你覺得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喬治,你帶人過去把那幢三層白色小樓裡的火槍手的腦袋給我提來,其他人跟我過去會一會這位聖騎士。”看着自己的部下將這位年輕人從散兵陣線中孤立出來,指揮官微笑着負起手:“你們東方人有一句諺語叫歷史出自人手,聖言出自人口……在我看來,什麼大統,什麼正義,只不過是勝利者的工具,因爲歷史與聖言本就由勝利者來書寫,千百年來都未曾改變。”
……
看了一眼四周略微退下的邪惡陣營玩家,白守川丟下手中的屍體,圓盾早已報廢,不得已的他拖着一具屍體用於抵抗箭矢飛斧……不過現在看起來不需要了。
恩萊在剛剛的混戰裡胸口中了一發十字弩的長矢,只有16點H的紅白巫女差一點兒就死在了這一發長矢上,現在她正在躺靠在兩具屍體之上,重傷虛弱的紅白巫女無力的喘着氣,而五月正在她的身旁拖扯着屍體做爲掩體之用。
白色小樓上的槍聲也已經消失,白守川不知道姑娘們是已經撤退,還是被剛剛那隊衝進三樓的邪惡陣營玩家們給殺了。
就在這時,一個揹負着雙手大劍的高大戰士模樣的中年人走到了聖騎士的面前。
“我尊敬你的武勇,聖騎士,但是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這座城門馬上就要被我們攻下,腐壞的邪惡意制即將席捲活人最後的都市,莫格斯雪杉旗落下,這個世界將被邪惡所統治……”說到這兒,這個戰士舉起左手,圍住聖騎士的長弓手們紛紛拉弓。
“聖騎士,我給你三十秒時間選擇墮落還是死亡。”
白守川轉身看了一眼自已的小主人,注意到自己家臣投過來的質詢目光,恩萊搖了搖頭,小丫頭說了這麼一句話:“吾等寧死……也不折損塞理斯人氣節。”
白守川望向五月,五月點了點頭:“正義那怕是死,也不會向邪惡尋求妥協。”
得到如此答案,沒有什麼遺憾的年輕人轉身看着這位勸隆者:“我與我的隊友選擇戰死。”
“很好,我尊重你們的選擇……很可惜,我們是敵人。”中年人點了點頭,就在他準備揮下手讓弓手們放箭時,一個如雷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認同!”
這個驚雷般橫貫全場的綿軟聲音讓在場的衆人一楞,然後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投到了一旁的那座白色小樓中,只見臨街的破碎牆面後正站着一個小草原精靈,拿着一個鐵製喇叭的小傢伙伸手拍了拍手裡的大傢伙,然後說了一句:“下面的那個醜陋的滿臉橫肉的傻大個!不要傷害我的愛侶!”
這一次,如此大聲的話語裡沒了剛剛那句的刺耳……看來小傢伙手上的還不是一般的喇叭。
話已說完,一些玩家的屍體被人從小樓三層中直接丟了出來,被形容爲醜陋的滿臉橫肉的傻大個扭頭看了白守川一眼。
白守川一臉尷尬的點了點頭――他雖然看不清這個小傢伙的容貌,但是這聲音他卻聽出來了。
“殺了這些狗男女!”這個草原精靈的話語深深的傷害到了一個獨身中年男人的脆弱心靈,高大的指揮官閣下高舉的手重重揮下。
與此同時,從兩側屋頂上飛落的箭矢也在瞬間收割了絕大多數弓手的性命,剩下的弓手雖然想射出箭矢,但白守川早就向着他們的指揮官衝了過去,這讓沒有精確射擊專長的他們無法鬆手――已方人員與他們的目標纏鬥時,沒有精確射擊專長的巡林客職業將有機率誤傷友方。
於是兩秒之後,第二批箭矢到達,被精確打擊命中的幾個幸運兒也紛紛失去了性命。
在剛剛的對話中,年輕人發覺這位在這批玩家中的地位應該不低,說不定還是指揮官這一類的角色。於是在這一刻,年輕人決定來一個擒賊先擒王。
“來得好!”這位指揮官看到白守川衝向自己,雙手剛剛觸及身後的劍柄,一支長箭就扎進了他的左眼眼眶。
白守川停住了腳步,因爲很快另一支箭矢帶着呼嘯射入了這個高個子的咽喉,這兩發來自長弓的致命二重箭直接抽走了這個高個子的最後一絲生機。
看着這個邪惡陣營的玩家跪在地上然後仰面倒下,白守川轉身看着如潮般退向城門的衆多邪惡陣營玩家,在他們的身後,衆多貓人玩家正在痛快砍殺。
“看起來,我們應該是失敗了。”
熟悉的聲音讓白守川轉過身,年輕的聖騎士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白守川揉了揉鼻尖:“撒文淵……你小子怎麼在邪惡陣營裡。”
撒文淵,人如其名,這位是撒磐的堂弟,撒寧靜的親弟弟。
後者笑了笑,丟下手中的戰錘,年輕人指了指身後:“我姐在後面。”
聞言的白守川看着前方,大叔們的殘存槍陣正在後退,邪惡陣營的玩家們在退到城門前之後也停住了腳步,正義與邪惡展開了對峙,一位穿着鎖甲的青發女孩卻在這時走出了邪惡者的陣列。
“活化屍牧師……見鬼!她的等級有9+!”活人陣線中立即有眼尖者辯識出了這位姑娘的職業。
“我說過我姐在後面!”被打斷了話語的撒文淵倒在了地上,看着兇手倒執長劍,這位投身黑暗的年輕人捂着被抹開的脖子笑了起來。
踩住少年的屍體,將長劍從他的額頭中拔出的聖騎士擡起頭看着立於陣線前方的撒寧靜――和以前一樣,她沒有改變自己的容貌,年輕的聖騎士有些不解於自己的愛侶爲何要投身黑暗,直到他看到一位男人走出陣列。
“你不是撒磐。”看着這位容貌陌生的男人,白守川皺緊了眉頭,年輕人心頭開始瀰漫起不安的感覺。五月此時站到白守川的身旁,女孩握緊了手中的輕戰錘。
“對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施家長子……施清海,和我的朋友們打一聲招呼吧。”撒寧靜一臉平靜地對着身旁的同伴說道。
“你們好,我是施清海。”說話的時候,男子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這都不重要:“雖然遊戲中陣營不同,但是做爲撒寧靜的未婚夫,我還是真誠地邀請你們……”,男人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來我們家在木星的農場遊玩,當然也包括端木家的兩位同胞姐妹。”
“父親大人絕對不會同意我去一個陌生男性家遊玩。”這是來自恩萊的冰冷回答,這個女孩被一個大男人抱着來到了守川的身旁,因爲她已經注意到身旁年輕人那顫抖的手與手中的長劍。
“謝謝,但是做爲一位高貴的提夫林小貓人,我拒絕任何陌生男性發出的邀請。”這是來自賽萬提斯的回答,從小樓中走出來的她的回答也代表了姐姐的意見。
五月沒有回答施家長子的問題,她望着他身旁那位沉默着的少女:“撒寧靜,看來你終於爲自己的背叛找到了足夠的籌碼。”
沒有開口,少女只是在沉默中點了點頭,算是迴應了自家友人的質問。
“那麼你呢。”似乎早就知道事實真相的男人撓了撓腦袋,然後對着白守川發出了邀請。
從地上拾起一面盾牌,白守川大步走向兩人,使用了最後一次偵測邪惡的聖騎士用行動迴應了前者的邀請,用高舉的長劍向着自己的對手行了一個在裝甲突擊兵間流行的古老戰鬥禮節。
“長輩說過,正義只在臂與劍之間……對此我深信不疑。”在雙方陣前行走的年輕人低聲說道,五月開始爲白守川增加Buff,祝福的光輝在年輕人身上不斷閃耀,看着這一幕,身處正義與邪惡兩邊陣營的玩家們都有些頭暈目眩――搞了半天,他們眼中的怪物竟然還是自己的同胞。
面對年輕人的腳步開始加速,男人阻止了身旁少女出劍的衝動,他拔出自己的長劍衝向聖騎士,兩人在接近的瞬間,施清海手中的灰暗長劍劈在了白守川斜舉的盾上――偏斜,由下至下的劈砍換來的是如此結局,而聖騎士長劍一遞,卻被活化屍用左手肉掌架開了劍體。
而下一刻,一次成功的盾擊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神聖……不容玷污。”看着情況發生變化,蓮娜鬆了一口氣,剛剛她計算着距離,給白守川加了一個克敵先機,於是聖騎士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最好的攻擊手段。
沒有任何遲疑,長劍再次遞出,白守川的攻擊抹開了施清海的脖子。但是沒有任何成功的喜悅,聖騎士有些狼狽的一個後跳閃開了對手的劈砍,然後又舉盾格擋了他的拳擊。
“活化屍的血管中奔流的可不是鮮血。”看着白守川以就地翻滾卸去衝力,停住腳步的施清海伸手抹了一把正在慢慢癒合的傷口,在他指間滿是滲透出的灰黑色粘稠液體。
白守川看了一眼龜裂破碎的盾牌,他將它丟到了一旁,年輕人正準備單劍對敵時,一直在窗臺上看情況的陸太閒氣的直跺腳,她舉起了手裡的鐵喇叭:“邦納,快把世界樹的嫩枝給他!”
又一次,戰場雙方的注意力再一次被這個小傢伙的咆哮所吸引,白守川也注意到抱着恩萊的那個大貓人從自己腰間拿下一條樹枝然後丟向了自己。
年輕人順勢左手接住了這條樹枝――古樸之木的造形一出現,立即引來了不下百道的辯識視線。
“世界樹嫩枝,傳奇武器打底,鐵定無法損毀。”識貨的長槍黨黨魁大人立即在頻道中報出了裝備效果,他扭頭看着那個站在殘牆之後的小草原精靈:“能拿出這武器的……該不會是那個丫頭吧。”
白守川看了一眼世界樹嫩枝的屬性,笑着對大貓人玩家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上了自己的目標。
“雙持劍錘,有誰知道哪個裝甲突擊兵東方人聯隊的成員是比較擅長劍錘雙持的。”邪惡陣營的公共頻道中有人開口問訊。
“擅長劍錘雙持的只有三二九聯隊,鏈鋸劍和風暴動力錘是聯隊登艦戰時的標配。”然後答案立即出現在頻道中。
“可是他的盾牌技術也很好,現在還是因爲盾牌壞了才雙持的,我看不像是三二九的人,倒像是三六六亞洲風暴之子聯隊的,這個聯隊登艦戰方面的劍盾也是一絕。”另一個聲音發出了疑問。
“天知道,不過看這小子的年歲模樣,也不像是當過兵的啊。”那位開了話題頭的傢伙說到這兒,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聖騎士用左手的木製戰錘格擋了對手的勢大力沉一擊,傾斜着的戰錘以巧妙地角度卸去這一擊帶來的衝擊,順勢將劍身架開的聖騎士舉起長劍剁下了男人持劍的右手,同時腦袋上也重重捱了男人一拳。
聖騎士往後翻滾着倒在塵埃中,男人大步向前,似乎斷了的右臂與其間淌出的液體並沒有造成任何困擾。
“媽的!這王八蛋是左撇子!他的左手是主手!”黃黨魁在頻道中破口大罵――主手是指慣用手,在遊戲中並不是所有玩家都必須將武器放於右手,因此有一些左撇子玩家在雙持武器時都有可能利用這一點給對手以措手不及。
聖騎士很快站了起來,雖然腳步似乎有些虛浮,但即便如此也引來了身後陣線中的一陣歡呼。
“聽寧靜說過,你是開了高等痛覺的。”施清海說到這兒,右手的斷面出現了肉芽,並很快又長成爲手臂――這是斷肢重塑,活化屍種族的天賦技能,每48小時能夠使用一次,修復任何一處斷肢。它的進階技能是肉骨重塑,72小時一次的技能可以修復所有傷口與斷肢。
“是的,因爲能夠覺得痛苦……”抹去嘴角血沫,白守川再度向前:“纔會讓人覺得自己還活着。”
“我們應該能夠成爲朋友的。”施清海的左手掌漸漸化做骨刀。
“別傻了。”聖騎士搖了搖頭,他用左手的世界樹嫩枝格擋下骨刀的攻擊,右手長劍再度揮砍向男人的左手。
道不同,不相爲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