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屬下對王妃殿下說‘好久不見’纔對吧。”加法爾笑着對身下躬身行禮,然後對着女孩勾了勾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
站在盛夏身邊的女孩見自家主人來了,吐了吐舌頭小步跑到加法爾身邊,“大人。”
加法爾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然後責問道:“本來你沒有認出王妃殿下也就罷了,怎麼認出了王妃殿下,知道她是私自出宮,也不向我通報一聲?萬一王妃殿下出了什麼事,你可是想被蘇丹陛下扒皮抽骨?”
一般的女奴聽到自家主人這般說辭都該嚇得戰戰兢兢了,但加法爾家的這個小女奴卻是一點不害怕的樣子,更是撅着嘴和加法爾頂撞起來,“大人,奴婢也不過剛剛見到王妃殿下,哪有那個時間向您彙報嘛!”
盛夏覺得好笑,不由得也幫起腔:“加法爾大人莫怪,是我讓她不要透露我的行蹤的。”
女奴聽盛夏幫着自己說話,更是有了底氣,忙應聲:“對啊,殿下的命令我也不能違背嘛!”
加法爾看着揪着自己的衣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的小女奴穆茜爾忽然覺得有些頭疼,“殿下……我家這個小女奴平日裡已經夠不把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了,您就別幫着她滅我這個主人的威風了,行嗎?不然屬下真怕某一天早上起來就發現我家的屋頂被她掀了呢!”
穆茜爾嗔怪地瞪了加法爾一眼,“大人您亂說,奴婢什麼時候不是對您言聽計從了?”
“瞧瞧,現在不就在和我頂嘴嗎?”加法爾故作憂傷地嘆了口氣,“王妃殿下,您是如何把哈麗麥大人調教地服服帖帖的,教教我可好?”
盛夏看着這對逗趣的主僕忍俊不禁,“你們倆真是的……”
沒想到加法爾對自己的僕人竟然這麼寬厚,從這個女孩完全不怕他的份上就可以推測出他平時和府中的奴僕們的相處模式。加法爾雖算不上身份高貴的富家官家子弟,在家中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兒子。但在阿尤布他加法爾好歹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如何,也算得上是個貴族。在這個階級分明的伊斯蘭國度,奴隸是與牲口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一頭牛馬值錢的“家畜”。沒有人權,就算衣食住行都是主人心情好才賜予的恩典。
男奴或許還能習些武術成爲馬木魯克,女奴則大多淪爲主人發泄*的工具。
餓死累死病死,每天每天都有無數的奴隸死去。從沒有人去關心他們生活的怎麼樣。奴隸生下的孩子還是奴隸,世代爲奴,不得翻身。
不管怎麼說,自己兩次在阿爾卡米府中當差,遇到阿爾卡米這樣的主人其實都算是三生有幸了。當然像加法爾這樣主人對奴隸們而言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微微嘆了口氣,盛夏收回自己複雜的想法,笑着問兩人,“你們今天又是爲什麼出府呢?”
這個女奴出來可能是因爲確實家中的採購任務,不過加法爾嘛……
看這傢伙這麼閒的樣子,盛夏覺得他肯定是從哪裡又得到了自己跑出宮的消息,所以才特意跑過來護在自己身旁的。
果然不出盛夏所料,加法爾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肆意調侃的,但那雙灰色的眼眸裡已經盈滿嚴肅的神色,“其實是聽說有隻肥羊在商鋪裡到處亂逛,買了不少不值價的東西。這麼好的便宜我怎麼能讓給別人佔了?自然是要堅決在我的地盤上捍衛自己的利益。所以……我是特地來看看這隻肥羊的,王妃殿下。”
這傢伙,就算自己行事過於隨意導致被人盯上,差點引起禍患,也不用着說這樣的話和她暗示吧?盛夏好笑又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舉手投降,“行行,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我若是想出來玩,必然會先將大人您新彙報上來的民間物資價格變動背完再來。”
加法爾這才滿意了些,隨後走向盛夏,將她手中那一大堆東西撥了撥,調侃道:“沒想到殿下您的喜好竟然變得這麼快。今日一見屬下頗爲惶恐地發現,我竟失去了對您愛好的把握。這讓屬下頗爲驚慌,還好今日是碰見了您,不然的話之後送去宮中的東西若是都討不了您的歡喜可怎麼辦?”
這傢伙,也該放棄繼續當皇商了吧?盛夏暗中翻了個白眼,算是對這個貪婪的狐狸的鄙視。
看盛夏沒有應聲,加法爾又怨婦般嘆了口氣,“現在這天氣來往沙漠本就不易,如今商路又因爲阿拔斯的阻攔斷了,經商這行是越來越難辦了喲。可憐我手中的資金只進不出,最近口袋裡真是窮得叮噹響啊。”
聽出來加法爾話中的潛臺詞,盛夏輕笑着反調侃他,“加法爾大人,我可不信您這阿尤布第一奸商還會窮成那樣。哪怕您的口袋真的叮噹響了,恐怕響的也是金幣吧。”
如今花剌子模和十字軍的聖城爭奪戰爭依舊在如火如荼地上演着,商路會受到影響是正常的。而阿尤布派出拜巴爾前往支援花剌子模的行爲落在阿拔斯的眼中,恐怕已經是一場光明正大的挑釁了吧?
畢竟多年以來,花剌子模和阿尤布就一直隔着阿拔斯在大搞隔空外交。蒙古人的西征讓花剌子模滅亡後,流亡朝廷被逼遊蕩到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小小一隅。許多國家都不看好這個名存實亡的國家,紛紛爭先恐後地與之斷絕來往,更有甚者直接光明正大地想要趁機吞併了花剌子模。但身爲伊斯蘭教大國的阿尤布卻並沒有對花剌子模動這些歪腦筋,而是加強了與花剌子模的往來,更是以經商的藉口時常接濟花剌子模,讓花剌子模對阿尤布感恩戴德。
以前阿拔斯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一次阿尤布和花剌子模的合作卻讓阿拔斯再也無法淡定地當成什麼事都沒有地繼續旁觀下去,阻止阿尤布和花剌子模的商人互相來往是不論誰都會採取的措施。
畢竟在阿尤布的幫助下,花剌子模得到耶路撒冷不過時間問題,而得到耶路撒冷之後花剌子模又會採取什麼措施?
會不會直接和阿尤布合作,一鼓作氣地直接折過頭端了阿拔斯?
這是極有可能的。畢竟阿尤布的現任蘇丹薩利赫是個這麼奸詐無恥的傢伙。
加法爾這番話顯然是在和她暗示他暗中操作的一些項目資金又不夠了。如今戰亂,雖然在阿尤布本土並不明顯,但是預算中的很大一部分還是劃到了前往耶路撒冷的阿尤布馬木魯克軍中。
軍備,軍餉,都是一筆筆不小的開支。
加法爾不可能不明白這些,那麼又是在計劃着什麼?畢竟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搞定耶路撒冷的戰爭一事。
盛夏摸着下巴上的假鬍子沉吟思考着,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忽然響起,“快抓住那個小子!他偷了我的東西!”
有人偷東西?最近開羅的治安不錯,本來稀疏平常的事兒竟也變得有些稀罕起來,熱心的阿尤布百姓們頓時洪水一樣涌了上來,打算齊心協力捉住小賊。
原本沒什麼人煙的道路瞬間擁擠起來。加法爾警覺地對盛夏說道:“殿下,此事怕是會有什麼蹊蹺,請您一定要跟着屬下,不要被擠開!”
盛夏連忙點頭,但是就在這時,一大波人忽然又擠了過來。盛夏一瞬間便被人流衝地和加法爾散開,更是被擠得摔倒在地。
盛夏周圍的百姓們雖然看到盛夏摔倒但是即使停下來,身後的人也紛紛擠了上來。
天啊,這是傳說中的踩踏事件嗎?
盛夏有些欲哭無淚,沒想到自己在現代活了二十年都沒遇上的意外竟然會在古代上演——而且還是因爲人民團結引起的踩踏事件。
眼見自己就要被人羣壓倒,忽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隨後便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將她帶到了人羣外。
終於鬆了口氣,盛夏看着身邊冷着臉的夜大人,忙出聲道謝:“謝謝你,夜。”
真是不知道第幾次被夜救了一命。薩利赫把這傢伙塞到自己身邊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夜淡淡應了一聲,臉上面無表情,似乎有些爲帶盛夏出宮而後悔和不爽。盛夏扁了扁嘴,也知道今天自己跑出來確實是不應該,但是要和夜道歉的話卻感覺有些變扭。
“盛夏你沒事吧!”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加法爾和穆茜爾也終於殺出重圍,找到了盛夏身邊。
“沒事,多虧夜找到了我。”見到兩人盛夏終於鬆了口氣。
“王妃殿下,對不起都是我們沒有好好守在您身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侍女穆茜爾終於白了臉,一個勁抱着盛夏的胳膊道歉。
盛夏自然不會多加追究,瞭解盛夏脾氣的加法爾更是一把拽過了自家緊張過度的小侍女,“別馬後炮了,如果你跟在王妃殿下身邊,說不定王妃殿下還得反過來照顧你。”
穆茜爾瞬間拉下了臉,“加法爾大人,您總是一開口就不討人喜歡,難怪到現代都沒往府裡娶一位夫人。”
向來油嘴滑舌的加法爾第一次被堵的無話可說。
盛夏輕輕一笑,隨後正色道:“不過是一個小偷卻能引起這麼大的動靜,這背後若是沒有人推波助瀾,我可不信了。”
加法爾也忙擺正了臉色,“稟告王妃殿下,屬下已派人找到了那個小偷。現在他正在去往南邊採石場的途中。”
盛夏聞言眯起了眼了琢磨起來,採石場中幾乎都是來自各國的奴隸。剛纔那個人就說了小偷是個外國人,本來他在街上還算顯眼,若是躲進採石場,那恐怕就沒這麼好找了。
“追下去。”盛夏冷聲道,“我可不信一個小偷能有這麼聰明,他身後一定有人指使。都害得你差點遇險,又怎麼能再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