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讀者“v江哥哥”的飄紅打賞。)
妖兵據點裡發生的一件事情,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人類與妖族之間絕不可能和解。
大部分妖兵都離開據點前去觀看鬥法,留在營地裡的妖兵不超過一百,基本都是普通女妖,與此同時,受到關押的人類奴隸卻有一千多,天亮的時候少數奴隸被放出來打掃營地,遠遠地望見了山谷上空密佈的烏雲和沖天而起的光束。
人類分不清這些法術屬於哪一方,是驚慌失措的妖兵們泄露了鬥法結果,“聖雲慘敗”的消息很快轉變爲“妖雲慘敗”,打掃營地的奴隸們用眼神互相溝通,同時開始反抗,並釋放了所有被關押的奴隸。少量女妖兵促不及防,雖然殺死一些奴隸,最終還是寡不敵衆,全都被殺死,據點裡的哨塔與地洞也被點起大火。
當慕行秋等人返回的時候,妖兵在東北方的一大據點已經毀於火海,近千名人類奴隸興高采烈地守在大門口,等着救兵將他們帶出妖族的地盤,此一舉動既表明他們不甘於淪爲妖族的奴隸,也給道士們出了一道難題。
在所有道士的計劃中都沒有拯救人類奴隸這一項,他們原打算只帶少數人迅速離開西介國,集結各家道統的力量,一舉收復失地,到時候再解救所有被妖族俘獲的人類,沒想到突然間多了這些累贅,其中一些人還是婦孺老弱。
辛幼陶是西介國王子,所以由他帶領歐陽槊和鄧羨去安撫衆人奴,道士們遠遠停下,商量對策。
亂荊山的張素琴預感慕行秋又要多管閒事,按她的想法,根本沒必要去見這些凡人,安撫會產生同情,同情則導致責任。所以她第一個開口,“咱們必要立刻離開,理由很多,最重要的一條是妖族並不可信,妖雲使逃走,很快就會帶來更多妖兵,我想你沒辦法憑一己之力擊敗成百上千的妖術師吧?”
被問到的慕行秋搖搖頭,他當然沒這種本事,妖雲使絕不會是妖族的最強者,他們的認輸承諾也不會對整個妖族產生約束力。很快就會有更多更強的妖術師撲來,道士們想逃出險地尚且不易,何況是帶領這麼多凡人?
“被妖族俘虜的人類不下十萬,這些人只是極少數,咱們收集的情報已經足夠了,最重要的任務是儘快與各家道統取得聯繫,組建一支有高等道士參加的軍隊,到時候道統要救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某些人。”張素琴稍稍停頓。“請允許我實話實說,現在看來,斬妖會就是一個玩笑,只憑幾百名低等道士。根本不是妖族的對手。咱們來自各家道統,應該一起向高等道士說明這件事,他們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對抗魔族非常重要。可是想要安心備戰除魔之役,就必須先將妖族剷除乾淨。”
張素琴說出的是大家共同的想法,沒人提出反對。可她知道自己仍未說服慕行秋,這名已經退出龐山的道士此時的隨口一句話都比自己的長篇大論更有效,她轉向萬第山的豐東晨,“豐道友有什麼想法?”
豐東晨被救之後一直沉默寡言,初次見面時的冷硬高傲蕩然無存,“第一,還有十名道士在妖族手裡,我寧願妖雲使言而有信,能夠將他們送回來。第二,慕道士救了我一次,在回報這份人情之前,我聽他的安排。”
慕行秋救的人不只是豐東晨,亂荊山三名女道士也是他救下來的,張素琴的語氣緩和下來,“你放走妖兵的舉動,我很贊同,咱們是道士,斬妖除魔也得光明正大,那羣妖兵的表現也讓我有點意外,或許他們也能展現出一點寬宏大諒,暫時放過這羣人類。”
這隻能是張素琴的一廂情願了,人類奴隸殺死了據點內的所有看守,妖兵不可能不進行報復。
申己突然指着西北的天空,“道士回來了。”
倖存的六名妖雲使真的遵守了鬥法之前的承諾,將剩下的十名俘虜都放了回來。
十名道士沒有法器,全憑純粹的法力在空中飛行並驅逐不潔之氣,老遠就看到了地面上的道士,立刻飛過來。
萬第山道士楊純興奮不已,一落地就向豐東晨深施道統之禮,“多謝豐道友、張道友的救命之恩,妖族外強中乾,真的公平鬥法,怎麼會是星落道士的對手?”
其他道士也都向豐東晨和張素琴行禮,他們不知道鬥法詳情,只是按正常思維推測,擊敗妖雲迫使妖族釋放自己的必然是兩名星落道士,其他人只是配合一下而已。
張素琴冷淡地嗯了一聲,側過身,不接受道士們的施禮,豐東晨指着慕行秋,“你們都得感謝他,咱們所有人都得感謝他,是他擊敗了七名妖雲使,我們只是幫了一點小忙。”
獲釋的衆道士驚愕不已,都覺得此事不可思議。
靜默片刻,牙山道士寥化元搖搖頭,脫口說道:“不可能,我親眼看到他被妖雲追殺,要不是……有人相助,他早就被妖雲俘虜,而且那只是一團妖雲。”
慕行秋此前受到妖雲威脅的時候,是辛幼陶和突然出現的申己替他擋住了妖雲的進攻,寥化元則在最危急關頭逃走,不知道其後的事情,但他非常確信,慕行秋絕不可能是妖雲的對手。
豐東晨輕輕撇下嘴,“知恩不報是你們牙山的事,我們萬第山可不會做,楊純,從今天開始你虧欠慕道友一個人情,你對你的性命有多看重,就準備多重的回報吧。”
楊純也是滿腹疑惑,但他相信本門星落道士,立刻嚮慕行秋施以正式的道統之禮,“請慕道友見諒,今日之恩,楊純銘記在心。”
“楊道友客氣。”慕行秋也不多做謙虛,他們都是道士,有恩必報不僅是道統的規矩,也是修行的必然要求。
稱一名退出道統的弟子爲“道友”,萬第山的兩人再清楚不過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其他道士再不遲疑,陸續嚮慕行秋表示謝意,寥化元最後一個走過來,“不是我多疑,實在是……在知道牙山趙知勁道友的真實遭遇之前,我不能多說什麼。”
“趙道友已經死了。”豐東晨平淡地說,“真相要由各家道統的高等道士們共同確認,可我不認爲他的死與今天這件事有何關係。除非寥道友欠趙道友一個更大的人情,否則的話,你欠慕道友一個救命之恩。”
一旦轉向普通的低等道士。豐東晨的冷硬高傲又露出來了。
寥化元不是特別情願地低頭,“慕道友確實救了我一命,我不會忘,在不違背牙山利益的情況下,我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報答。”
對這個三心二意的謝意,慕行秋同樣回以一句“寥道友客氣”。
前去安撫奴隸的三人回來了,辛幼陶掃視獲救的十名道士,親切地點頭致意,輪到寥化元時臉上的笑容更盛。“世事無常,就算是服日芒道士也猜不透吧,我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寥道士,不對。應該是寥道士沒想到會見到我。曾幾何時,我和一名散修抵抗妖雲之箭,慕行秋存想去除不潔之氣,寥道士轉身飛走的身姿何其颯爽。可我們三個居然沒死,你很意外吧?”
寥化元臉色鐵青,卻不肯屈服。昂首道:“你們三個都不是道統弟子,我沒有義務舍死相幫。”
他這句話一出口,衆道士都相信辛幼陶的指責了,豐東晨哼了一聲,對楊純說:“道統各有規矩,別人家的事情咱們管不着,可萬第山的規矩咱們不能忘,你告訴我,若遇妖魔害人,萬第山道士會怎麼做?”
楊純與寥化元私交不錯,這時卻不能站在他這一邊,正色道:“道士不插手凡人事務,可若遇妖魔加害,必舍死救之。”
寥化元面紅耳赤,又不敢獨自離開,訕訕地垂頭不語。
辛幼陶對豐東晨立刻印象大改,笑嘻嘻向他施了一禮。
豐東晨轉向張素琴,“我說過,我聽慕道友的安排,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先說出自己的看法,咱們得帶走這些凡人,不能將他們留給妖魔。從前看不到的時候,咱們可以自我安慰說事不關己,可既然遇上了,就再沒有別的藉口。別說什麼道統大軍拯救所有奴隸的事,咱們都知道注神道士們做個決定有多難多慢,等他們出手,西介國的凡人都死光啦。”
張素琴默然不語,辛幼陶卻又向豐東晨施了一禮,這回神情嚴肅,沒有半點嬉笑之意,“我替千名西介國百姓感謝豐道士。我已經問過了,他們寧可死在逃亡的路上,也不願意留在這裡等妖兵回來報復。所以道士們若願相助,他們感恩不盡,若是無暇分身,他們就自己向東邊出發。”
剛剛獲釋的十名道士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豐東晨簡單地介紹了一遍,最後說:“沒有道士護送,這羣凡人必死無疑。”
鴻山的一名星落道士略顯遲疑地說:“就算咱們護送,他們怕是也逃不過這一劫,妖雲使放我們走的時候說過,他們要向巨妖王請罪,還勸我們逃得快一點,因爲巨妖王會傾盡全力追殺闖入妖族地盤的道士。”
“嗯,怎麼做都有道理,關鍵就看如何選擇,我將自己的選擇權交給慕道友。”
衆人剛剛獲救,誰也不能忽視救命恩人的意見,於是一塊看着慕行秋。
慕行秋沉吟片刻纔開口,“亂荊山張道友說得沒錯,關於妖族的情況得儘快報告給各家道統,萬第山豐道友說得也沒錯,有些事情必須得做,而不是看情況才做,如果力有不逮就繞開,道統以後又如何面對魔族呢?所以我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報信,一路護送。”
張素琴毫不客氣地指出來,“留下來的人無異於送死。”
慕行秋搖搖頭,“我不想送死,也不想等漆無上派兵追趕,我要單成一路,吸引妖兵主力,或許能爲這些凡人爭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