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傳來一陣劇痛,穆千玥昏眩了一下,她笨重的身子無力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整個人已經汗水淋漓,臉色發青。
“啊---”率先叫起來的是那個站在一旁等煎餅的女孩,她將這一切突發的狀況都看在眼底,見這名孕婦快要昏過去的模樣,女孩不由得害怕地衝空氣大聲喊道:“快來人啊,這大肚婆要暈過去了。”
推着雞蛋餅車的姚大嬸一見自己竟然闖也禍,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見這整個大街依舊亂哄哄的一片,根本沒有人留意到自己,她將心一橫,推着推車就順着人-流往一條深巷衝了出去。
聞聲從快餐店走出來的阿勝媽差點被姚大嬸的推車撞了一下,她不由得一愣,看着那轉眼就不見了影的姚大嬸,她不由得衝着那沒有影的方向罵道:“哎喲,姚大嬸你沒長眼睛呀,差點就撞到人了啦。”
然而,她話剛說完,就看到不遠處的狀況,頓時大驚失色:“阿玥,這---這怎麼了?”她快步跑過去扶着那搖搖欲墜的人熨。
看見是她,穆千玥如抓住了救命的浮萍,一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阿勝媽,我---我肚子痛---”說話間,她只感覺到下身突然間跟開了水龍頭似的,有什麼東西直往外涌,她被嚇得臉色都青了。
“大娘,大娘,你快來呀---”阿勝媽見狀,也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了。
樑大娘衝出來,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她疾步走到那面無血色的大肚婆跟前,伸手往她下身一摸,立時說道:“洋水破了,看來要生了。”相比於阿勝媽的驚慌失措,樑大娘顯得鎮定多了,她上前一把扶着穆千玥,大聲衝着一旁的阿勝媽吆喝着:“你還愣着幹嘛,趕緊的,趕緊的去攔個出租車,我們現在就要趕到醫院去---嚼”
“喔---喔---好!”阿勝媽這才恍然大悟,慌慌失失的衝出了大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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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空氣中響起一聲凌厲的慘叫聲。
痛,除了痛還是痛---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只知道自己一路上痛得幾乎要死過去,進到產房後,她被擡上了一張高高的牀,看着穿白袍的醫生護士不停地來來回回,卻沒有任何人能幫助她減輕痛苦,冰冷的天花板在她的眼前晃動着,下身傳來的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瘋了般地叫喊着,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身下的牀單。
“你今天中午去哪啦?是不是出去談戀愛了?”
“哪有,只不過是出去吃個飯而已。別胡猜!”兩名女護士一臉輕鬆地走過醫院那長長的走廊,產房內傳出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聲對於她們來說已經是見慣不怪了。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推開產房的門,走了進去。
“啊---啊---”耳邊那一聲聲痛呼聲越來越慘烈。
聽着那無盡的慘叫聲不間斷地從病房內傳出來,阿勝媽一臉惴惴不安地在外頭的走廊來回地走動着,見她這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旁的樑大娘不由得說了她一句:“我說,阿勝媽,你那麼緊張幹嘛?”
“我能不緊張嗎,你聽她叫的那個慘樣---”
“那個生孩子的不都要經歷這麼一次,你也是過來人,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給我坐定了,別在這兒來來回回的走,晃來晃去的晃得我眼睛都花了,也不知道自己惹人心煩。”
面對樑大娘的責罵,阿勝媽終於不再到處走動了,移步來到樑大娘的跟前靜靜的坐了下來。
兩人靜靜地等候着,然而這一等就是數個小時,產房裡頭那聲嘶力竭的痛呼起變得無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望着那扇緊閉的產房大門,樑大娘都有些不安了。
就在這時,產房的門被推了開來,一名白袍醫生走了出來。門外兩人見狀趕緊站起來,衝上去急急地追問道:“醫生,我們送來的人進了產房已經這麼久了,怎麼就還沒有消息,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生了?”
醫生搖了搖頭,他臉上的神色有幾分凝重地望着着兩人問道:“你們是穆千玥的家屬吧?”
“家屬?”兩人愣了一下,樑大娘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想起阿玥曾經說過在這會城她並沒有什麼親人,她轉念一想,又改口說道:“算是吧。”
“究竟是還是不是。”對於她這模棱兩可的回答,醫生顯得有些不耐煩。
“是!我們是!”樑大娘一口應道。
醫生這纔對着她們說道:“你們要有心理準備,現在發現孕婦腹中的嬰兒胎位不正,有難產的現象。”
難產?聽了這話,原本還一臉淡定的樑大娘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驚慌,她不由得急急地追問道:“醫生,那怎麼辦?”
“我們會盡量想辦法的。”醫生說完這話,就砰地一聲拉上了門。
樑大娘不由得與阿勝媽相視了一眼,產房內的女人撕心裂肺的聲音再度傳出來,那聲音聽得人心底直髮怵,那聲音卻綿綿不絕於耳,一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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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保護署發佈的空氣染污指數,全國空氣污染水平全面偏高,環境空氣質量標準中好幾項都不能達標。
許多平民百姓聽了這則新聞,也只是一笑而過,這世界的確存在許多的不公,然而一想到全國空氣都受污染,就連國家領導都跟自己呼吸一樣質量的空氣,那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夜晚的李家豪宅就籠罩在霧霾下,不知是不是受空氣的影響,躺在主臥室那間軟榻上的男人睡得極不安穩,睡夢間,他臉上的肌肉抽動着,眼臉不安地顫動着。
這男人就這樣,置身於夢魘之中無法自撥一直到深夜,方驚醒過來---
李文瀚一臉痛苦地掩面,事情已經過去半年有多了,然而,他總在夢中夢到她遇害的情景,時常一覺醒來,驚出一身冷汗。
方纔的夢魘中,她總是躺在血泊之中---那情景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夢?
望着空蕩蕩有幾分冷清的臥室,腦海不停地閃過方纔夢中的情景,他的心底緊揪着,心中的苦悶無處排解,他伸手想要抽根菸,卻發現拿着煙的手不停地顫抖着----
“啊--”他低吼一聲,一手抓起牀頭櫃上的菸灰缸瘋一般的狠狠砸在地上。
“哐!”的一聲,破碎的不是這個精緻的菸灰缸,而一是顆悔恨的心---
男人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接着就再沒有了動靜,他就這樣,高大的身子木然地模旦在軟榻上,睜着眼睛一直到天明,手上的那根菸始終夾在兩指間,久久沒有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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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凌晨,產房內的氣氛顯得有幾分凝重,躺在牀上的的女人顯得有些虛弱,經過數個小時的折騰,她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了。
“你得用力呀。”一名女護士衝過來,有些焦慮地對着她說道。
穆千玥喘着氣,無法迴應,痛,除了痛還是痛。但她已經無力呼喊了,孩子,你快點出來吧,別再折騰媽媽了,她在心底吶喊着---。
在生孩子的過程中,她隱約知道,有一名產婦比自己還要晚進來,卻早已經順利生下一個孩子出去了,只有自己,還躺在這裡,受着這百般的磨難。
未生孩子之前,她就害怕自己會難產,因爲聽母親說過,當年母親生自己的時候也是難產的,爲了將自己生下來,母親差點連命都丟了。
經過一整夜的折騰,她意識漸漸都變得模糊了,除了那讓人窒息的痛,她什麼也感覺不到,站在不遠處的護士眼她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見,只是不停地喘着氣,汗水已經模糊了她的眼睛。
只是突然間,下體的刺痛突然間加劇:“啊---”她忍不住尖叫一聲,下一刻,她就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生了嗎?終於生了嗎?
她極力地睜開眼睛,強行打起精神---
方纔不停地與她說着話的女護士一臉笑意地將一個嬰兒抱到了她的跟前,跟她說道:“是個女兒,很漂亮。”
孩子哇哇地哭着---
她看不出這孩子哪裡漂亮,然而望着這個自己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出來的小生命,一滴淚從眼角掉了下來---
這---是感動的淚水,也是劫後重生的淚。
她伸出手,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碰了碰小嬰兒那皺眉成一團的臉,手指剛碰到嬰兒的肌膚,她忽然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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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多可愛,臉好小--”
“就是,你是不知道,他剛出生那會,中氣十足,哭了十多分鐘。”
“是嗎,這小子,以後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她是被這一陣歡笑聲弄醒過來的,她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的不痛,眼睛更是無比的乾澀,一縷陽光從窗臺射了進來,直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眯起雙眸,就見隔壁病牀前站了許多人,衆人正一臉歡喜地圍着一個胖乎乎的嬰兒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話,而病牀上的準媽媽臉色雖蒼白,卻依舊一臉幸福地望着被衆人簇擁着的襁褓中的嬰兒,臉上盡是感動的笑容。
孩子,她的孩子呢?穆千玥四下張望着,卻見自己的四周空蕩蕩的。
旁邊的準媽媽看出她臉上的驚慌,含笑對着她說道:“你是在找孩子吧,不要太擔心了,方纔護士過來說了,你的孩子因爲早產,所以先送到保溫箱觀察一下,等孩子情況穩定下來就會給你送過來的。”
要送保溫箱?一聽這話,穆千玥不由得有些緊張,她支撐着身子就想要起來,慌張間,病房的病門被推了開來,一名女護士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來到她的牀頭。
她立刻反應過來,一臉癡癡地望着護士懷中的嬰兒,雙眸激動地望着護士追問道:“護士小姐,這---是我的孩子嗎?”
“是的。”女護士點了點頭,將孩子給她抱了過去:“孩子的情況基本穩定了,我們也已經給她打過乙肝疫苗了。”
她強忍着身體的不適,將孩子抱在懷中,有些貪婪地望着那嬰兒的臉孔,這孩子有些瘦小,一張小臉還是皺巴巴的,十分惹人憐愛。
“您試着給她餵奶吧,如果奶水不通,就再找我們。”女護士交待過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隔壁牀抱着孫子一臉歡喜的老奶奶好奇地望過來,問道:“你這孩子是早產兒嗎?”
“嗯。”她點了點頭。
“幾個月?”
“剛好九個月。”她輕聲說道,現在看着孩子的臉孔,她覺得之前所承受的一切苦楚都已經不算什麼了。
“難怪那麼瘦小。”那老奶奶說道:“應該還不到五斤重吧,我們這小胖子將八斤重呢。”
那躺在病牀準媽媽一聽自己婆婆這話,怕她聽了不舒服,趕緊加了一句:“我們兒子是太胖了,你孩子是個女娃娃吧,長得真是漂亮呢。”
“謝謝!”穆千玥輕輕道了一聲謝。
“趕緊給您孩子餵奶呀,她出生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吧。”那老奶奶催促着她。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第一次給孩子餵奶,她多少有些羞澀,當然不敢當着衆人的面喂,於是,她強忍着下體的不適,她起身將病牀上的簾子拉下來。
她動作有些生澀地鬆開衣服的扣子,將乳頭塞進孩子的嘴裡---
像是本能似的,孩子一碰着了乳頭,就用力地吸着。聽着孩子咕咕地的吸奶聲,她不由得大鬆一口氣。
現在的奶粉錢可不便宜,自己身體一向虛弱,她真害怕自己沒有奶水----
喂着喂着,身子漸感無力,一陣睏倦感襲來,她只能側身躺下來,只是抱着孩子的手臂依舊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隔壁的談笑聲很大,然而,她依舊聽到了外頭那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下一刻,一個老人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穆千玥回頭望着身後的來人,露出一絲由衷的笑容:“大娘。”看到樑大娘,她竟跟見着了自己的親人一般。
樑大娘打進來之後一雙眼睛就不曾離開過她懷疑的襁褓,見孩子吃奶吃得歡,她不由得說道:“這就吃上了,奶水夠不?我回去給你煲了催奶的湯。”說話間,她將手中的湯盅放到一旁,拉開一張凳子坐了下來,倒了一碗湯給她遞了過去。
望着那乳白色的湯水,她眼眶不由得一熱,垂眸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和這孩子這回是遇着了貴人了,隱忍着淚,她空出一隻手來,將那碗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溫熱的湯汁滑入咽喉。
看着她將這碗湯喝得乾乾淨淨,樑大娘相當的滿意:“對,就是這樣,你吃好了,孩子才能吃得好的。”
“大娘,謝謝你!要不是您和大媽,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這是她的由衷之言。
樑大娘聽了這話,一張老臉卻閃過一絲不自在,她向來是一個強悍的人,極少會聽到這麼感性的話,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並非什麼大善人,至於爲什麼對這孩子特別好,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或者是看到這個女人頂着一個這麼大的肚子起早貪黑的工作觸動了她吧。
她的丈夫當年很年輕就去了,兒子是遺腹子,她當然明白一個女人懷着個孩子一個人苦撐下來的箇中辛酸。
她不忍心,所以拉了她一把,直到後來,她從許多細微處看到這孩子的善良與正真,現在這個社會,能擁有這些品質是很難能可貴的。
樑大娘打量着她懷中的孩子,不由得說道:“這娃真乖巧,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