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道邊停下,漫無目的地走着,四周都是陌生的人和景色,卻也像是個可以另她完全放鬆的新世界,她安靜地走着,直到雙腿疲倦而痠軟。
被人誤解至此,在她人生中並不是第一次。
也許早該學會去釋懷了,可卻還是忍不住難過。
渴望被人相信,渴望得到安慰,只是這麼多年過去,結果卻始終殘酷而傷人。
杜悅隨便找了個長凳坐下,從豔陽高照坐到日落西邊,有汗漬從後背中滲出來,她看着緩緩落入地平線下的太陽,眼神有點茫然無措。
街道兩旁,華燈初上,杜悅眨了眨眼睛,起身往附近一家酒吧走去。
理性剋制的她,鮮少會借酒消愁。
她清楚地知道,酒精只能麻痹四肢,卻治不了內心的傷。
只是此刻,她卻想用一杯酒來讓自己暫時忘卻現實生活中所遭遇的所有糟心事。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諷刺,你以爲自己陷入最糟糕的境地,也做好面對那些難堪的準備,可是轉身卻發現事實遠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許多,並且她還陷入被動境地,束手無策。
那種感覺就像被人綁在十字架上,明明看見有人拿刀過來砍你,想避開卻發現四肢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刀割進肉裡,鮮血淋漓,弄得滿目創傷。
“小姐,你怎樣?”酒保擔憂地看着一杯又一杯不停的杜悅。
杜悅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結賬後支撐着搖晃的身體離開。
出了酒吧,杜悅再也忍不住,衝到附近的樹叢邊俯身乾嘔起來。
她渾身無力,靠在樹幹上,嘔吐過後太陽穴一陣脹痛,眼角酸澀到慢慢浮現中腫脹的感覺,捂着自己抽搐的胃,她難受地合上雙眸,睫毛微微溼潤。
已經是凌晨時分,馬路上車輛很少,偶爾會有男女調情的聲音響起。
一滴冰涼的雨水打在杜悅臉上,她卻無力躲閃,任由雨滴越來越稠密地打在發間、臉上和衣服上,昏眩欲倒之際,一把雨傘覆蓋在她頭頂上,視線內出現一雙男式手工皮鞋。
出於本能地,杜悅猝然擡頭看去。
絢爛得霓虹燈下,沈家琪深刻又完美的側臉映入眼簾,額頭到下巴的線條流暢,勾勒出異常魅惑的感覺,張揚地流溢着誘人的性感味道。
他穿着休閒褲和白襯衫,撐着一把格子傘,立於她跟前。
周圍的樹葉在雨聲中搖曳,有人咒罵着從酒吧裡衝到纏綿細雨中,也有情侶共同撐着一把傘從旁邊說笑着經過,耳畔不時還響起轎車的鳴笛聲。
杜悅仰着臉,盯着沈家琪骨節分明的手,有眼淚掉了出來。
她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當着他的面落淚,只是突然有委屈涌上心頭,她迷迷糊糊中盯着這個撐傘的男人,前所未有的渴望被擁抱和安慰的感覺浮上來。
沈家琪的手探過來,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痕。
他的神色如此溫和,似乎還有心疼,嘴角卻掛着一抹淺笑。
“怎麼,我惹你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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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悅愣愣地看着他,渾濁黑暗的大腦中一個激靈,本朦朧的視線突然清明,警惕襲上心頭,她拍開了他還停留在她臉上的手,身子搖晃地倒退兩步。
“你跟蹤我?”杜悅眼紅紅的,仿若一隻受傷的小兔子盯着沈家琪。
她左右瞧了瞧,懊惱地皺着眉頭:“還是你派人跟蹤我?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而且每次都那麼巧,總是可以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身旁……”
杜悅的聲音軟綿的,不見平日的冷漠和清脆,帶着些模糊不清。
沈家琪直直看着她,張了張嘴。
“別說這是巧合!”杜悅伸出食指,頗有氣勢地按在他的薄脣上。
沈家琪很配合地閉上嘴。
她的臉頰因酒精的作用而嫣紅地,眼底還有霧氣,就像是迷路的小兔子。
沈家琪看着她疑神疑鬼的樣子,眼底笑意更甚。
“你這次別妄圖裝作好心人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杜悅重重地按住他的脣,絲毫不覺得這個小動作有多撩人,讓眼前男人心猿意馬。
沈家琪低低笑出聲,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有什麼好笑的?”杜悅惱怒地紅了眼:“在你眼中我很可笑嗎?”
沈家琪的笑容漸漸褪去,他高大英俊地站在她跟前:“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杜悅卻拍開他的手,又不爭氣地掉了眼淚。
她胡亂地抹去,望着他的眼神卻帶着自嘲:“在你們這些所謂的上流人士眼中,是不是都喜歡看着別人苦苦地掙扎在社會底層,當他們走投無路得時候,像上帝一樣出現在他們面前,俯瞰着他們絕望而無助的可憐姿態?”
沈家琪安靜地看着她嚼着淚的黑眸,沒有接腔。
“你說得對,哪裡是不出一個月,根本就是不出一天。”
杜悅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只過了一個晚上,你的話就驗證了,我被趕出屈氏,還是以泄露策劃案的罪名,他不僅要讓我失業,還要徹底毀了我。”
她輕笑一聲:“怎麼辦呢?現在我的剩餘價值可能已經不夠你榨了。”
“勇於質疑一起是很正確的科學態度,但不要拿它隨便去傷害你身邊的人。”
杜悅看着沈家琪臉上淡淡的神色,嗤笑:“我有傷害你的能力嗎?”
她說着,勉強靠着最後一點清醒意識,轉身就要往前走。
沈家琪卻突然擡手,握住她的手臂,安靜地,像是一種無聲地對峙。
“你可以試試看。”他的聲音一如他的臉色,淡淡的。
雨越下越大,杜悅轉身,眯起黑眸盯着他一半隱於傘陰影下的俊臉。
她安靜了下來,內心卻更加心思煩亂。
杜悅咬住下脣,不經大腦地反問道:“你能證明我沒泄露策劃案嗎?”
傘下,沈家琪勾起脣角,笑眯眯地看着她孤注一擲的神情。
“如果我幫你證明了你的清白,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杜悅有種頭重腳輕的昏眩感,可是眸子卻格外清亮,被沈家琪拽着手臂纔沒有跌倒在地,她的聲音聽上去憨厚可愛:“你不是想讓我去你公司嗎?”
沈家琪認真地點頭,又有點壞壞地笑了:“可我還想要別的。”
杜悅醉眼模糊地歪頭看他,突然撲閃了下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應道:“你難道想上我?”
這一次,他認真地看着她,片刻之後,也認真地點點頭。
杜悅卻吃吃地笑起來,捂住肚子慢慢地蹲下去,微微嫣紅地臉龐,笑眯眯地像是一朵嬌豔的牡丹花,只是笑着笑着,突然就停了,擡頭,直直地望着他:“認真的?”
沈家琪也學着她半蹲下身,傘都遮在她身上,唯有笑。
杜悅癟了癟嘴,沒有徵兆地,突然就哭了起來,抱着自己的膝蓋哭得天昏地暗。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路邊一輛路虎降下車窗,金吟探出腦袋問:“怎麼就哭了?”
沈家琪聞聲回頭,看了眼一臉無奈的金吟,剛想說話,濃眉又擰起。
金吟驚呼一聲:“哎呀吆!”他別過臉,不去看這個血腥的畫面。
沈家琪轉過頭,看着突然緊緊咬住他手臂的杜悅,她眼睛黑亮地,咬得有點重,他甚至看到她嘴角鮮紅的血,還有她眼底搗蛋的笑意。
很快,沈家琪也跟着笑起來,淡淡的,縱容地看着這隻下決心傷他的小兔子。
金吟連忙下車,衝上前,從後面抱着杜悅往旁邊拉:“姑娘啊,雖然衣冠禽獸不值得同情,但下嘴之前也得看是不是乾淨啊……”
杜悅咬夠了,終於張嘴鬆開沈家琪的手臂,解氣地哼了兩聲。
“三哥,是不是得打狂犬疫苗?”金吟一邊扶着暈乎乎的杜悅,一邊關心地問。
沈家琪看着潺潺流血,火辣疼痛的手臂,笑笑,從金吟手中接過杜悅,把她抱進車後座,然後自己也坐進去,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交代金吟:“送我回去。”
金吟見鬼似地瞪着沈家琪:“三哥,你當真啦?”
沈家琪撩開她粘在臉上的髮絲,動作輕柔:“你以爲呢?”
“我沒有喝醉!”
別墅門口,一個女人拎着一雙高跟鞋,笑眯眯地左右搖晃着。
在她即將往後摔倒之際,有雙大手托住她,後背貼上了一道堅硬的人牆。
杜悅迷糊糊地回頭,看到近在眼前的沈家琪,如瑪瑙般黑亮深邃的眼眸,他緊緊地扣住她的腰,沒有鬆開後退的意思:“看來真的喝了不少。”
“你才喝多了!”杜悅胡亂地揮了揮手:“我沒有喝醉!”
“行行,你沒醉。”磁性的男低音哄騙着她。
杜悅打了個嗝,仰首,看着陌生的別墅大門:“這是哪裡啊?”
“我家啊。”沈家琪在她耳畔輕聲解釋。
“你家?幹嘛帶我來這裡啊?”杜悅扶着額頭,似乎在努力回想爲什麼到了這兒。
沈家琪將大門打開:“我們進去吧。”
“不行,我得回家了。”
杜悅面若桃花,嬌甜酥軟地撅起嘴:“不能隨便跟男人回家,會出事的……”
說着,她掙開沈家琪的手就要走。
沈家琪溫和地笑着,伸手牢牢扣住她的腰:“不是答應我了,等酒醒了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