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看見那些拿刀弄槍如臨大敵的官兵,謝湘也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自保意識。
仔細想來,夏雪宜何紅藥和吳大娘應該是不會懼怕那些官兵的,但是,他和艾葉也跟着後面瞎跑個什麼勁兒啊?
瞬間,謝湘才悲催的感覺到自己的其實是多麼的渺小無力。
他非要跟在夏雪宜後面到底是想幹什麼啊?
其實……純屬自作多情瞎操心。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連夏雪宜鞋底邊都沒辦法攆上的人,竟然還可笑的妄圖去幹涉他的行爲,害怕他殺人放火?豈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嗎?
他覺得自己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去放棄那種下意識想改變干涉夏雪宜幹什麼的念頭;一直都有,在他的內心深處,儘管他清醒的時候會反反覆覆的患得患失,可是,每次事到臨頭,他就會完全的忘記了自己在幹些什麼。
這簡直是種病,得治的病!
現在,謝湘忽然的纔有些明白, 而且,自己和艾葉跟着夏雪宜後面亂跑被他默許,也只是白白的被夏雪宜蔑視了。
夏雪宜不但蔑視眼前的環境:他有恃無恐的認爲整個烏州城並沒有可以對他有真正威脅的人,對他謝湘更是大大的蔑視。
一種根本就懶得和他廢話的蔑視。
這種感覺就那麼突然而然的擊穿了謝湘,讓他瞬間就垂頭喪氣起來。
但是,一種更大的焦慮也不期而至,接下來,夏雪宜將會做出什麼樣無法無天十惡不赦的事情呢?
一個自認爲已經可以駕凌於環境之上的人,就是一個已經準備真正出手的人了。
“喂,小崽子,謝公子說的對,刀劍無情,何姑娘替小郎君出頭,懲治貪官污吏,你們啊,還是躲着點的好,免得一會兒會濺了一身的血點子。”
儘管此刻吳大娘不想陰陽怪氣的了,但是她口中說出的話總是有那麼一股子含酸帶刺的不正經。
身手敏捷的吳大娘一邊這說着這句叫人怎麼聽都感覺着不舒服的話,一邊已經極快的舒展手臂抓住了尖着腦袋還要往前跑的艾葉。
艾葉被吳大娘拖的哽楞一下,好容易才煞住腳步,並且慣性的掙扎了一下。
吳大娘頓時有些驚訝的看了一下她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的小破孩艾葉,陡然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原來,就在她隨意出手拖住艾葉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了這個小破孩身體之中好像有股子強硬的力道,竟然對她進行了一種有意無意的反彈,差點叫她失手沒能拖住他。
這讓吳大娘感到有些荒誕不經。
以她這些年的武功修爲,這完全不應當。
“看不出啊,小崽子,你身上還有武功?”
吳大娘纔不管眼前正在發生什麼樣火急上牆的事情呢,她一把揪住艾葉,居然很感興趣的問道。
“我沒有……”
艾葉本能的又掙扎了一下,差點沒有嚇得哭。
儘管艾葉是個很有幾分膽氣的孩子,但是眼前這個走路左扭右扭,說話陰陽怪氣,成天抹着個血盆大口的女人簡直是艾葉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可怕的動物。
比山谷裡的那些野狼還要奇形怪狀高深莫測的東西!
從艾葉懂事起,女人對他來說,是一個真正陌生的動物。
吳大娘這種成天扭來扭去,說話不是發嗲就是捏起嗓子的女人更是叫艾葉恐慌。
那位何姑娘倒是很漂亮,但是成天陰沉這一張小臉,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錢似的,更叫人覺得不舒服。
若不是因爲公子哥哥謝湘,估計吳大娘就算是拿一根繩子拴,艾葉也不願意多呆在她的落芳院一天。
這次吳大娘雖然已經有了防備,也是好容易才揪住了艾葉沒有被他掙脫。
“吳姐姐,你誤會了,是夏雪宜昨天一時心血來潮,強行輸了一些真氣在他體內……”
謝湘不知道吳大娘幹嘛對艾葉身體裡的真氣感興趣,怕吳大娘會傷了艾葉,趕緊的解釋道。
聽了謝湘的話,吳大娘便猝然放開艾葉,臉上有種恍然大悟似的神情道:“怪不得!”
吃驚不小的艾葉趕緊跑到謝湘身後,瞪着一雙大眼睛,他一直有些懼怕這個妖孽似的女人,這下更是被嚇到了。
……
“先帶他們離開這裡!”
夏雪宜冰涼的聲音更叫謝湘有種羞愧欲死的感覺。
原來在夏雪宜身邊其實他連看熱鬧的資格都沒有的。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如此自不量力想着和他寸步不離?
吳大娘嬌笑一聲:“知道了,小郎君……”
謝湘和艾葉都驚恐的看見,無數的官兵已經揮舞着兵器蜂擁過來;既然知府大人安全了,那麼這些作亂犯上的人是必誅不可的。
也沒有見吳大娘怎麼作勢,便用幾個青衣人衝了過來,拖住謝湘和艾葉,帶着他們騰雲駕霧似的很快就逃離了亂紛紛的府衙街口。
謝湘和艾葉很快又被扔進落芳院後宅。
已經更換回自己服飾的何紅藥正堵在長長的後宅遊廊上,拿着一種青竹蛇似的目光看着他們。
好像她爲了夏雪宜做了這樣驚天動地是事情卻換來幾句嚴厲的訓斥,都是被他們害的。
“哼!”
何紅藥狠狠地瞪了謝湘艾葉一眼,轉身便走。
“蛇精病啊!”
謝湘心裡喃喃的嘀咕道,“不帶這樣威脅爺的行吧?”
不過,他自己何嘗不也是蛇精病?
本來想好一定要對夏雪宜敬而遠之的,一定要和這個人劃清界限的,一定不要被這個人拖下水的,可是如今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自己竟然已經身不由己了,竟然失魂落魄了……
謝湘覺得他已經離萬劫不復很近了。
“夏雪宜,爺遲早是會被害死的!”
謝湘灰心喪氣的擡起頭看看頭頂上那片根本就不屬於他的天空,在心給自己嚴格的下了一個定義。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自己憑什麼非得給夏雪宜做炮灰?”
謝湘並不懼怕被何紅藥瞪上幾眼,謝湘更懼怕的是夏雪宜接下來將要進行的復仇行動。
他並不想低估夏雪宜,但是,夏雪宜卻明顯的在低估他們身處的現世環境。
危險已經對謝湘發出明顯的徵兆,那些自以爲已經很強大的人,往往會死在比他弱小的多的人手裡。
比如,夏雪宜可能很快就會遇見一個叫做溫可可的女子……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個名字,謝湘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泛出一抹酸澀。
他知道夏雪宜會深深地愛上溫可可,儘管這個女孩是他仇敵的女兒……
吳大娘和夏雪宜很快也回來了。
吳大娘依舊的滿臉嬉皮笑臉,走一步扭三扭,跟在夏雪宜身後討好獻媚,全無年老色衰的自卑和憂傷:“小郎君,你放心,我保證整個烏州城,我這裡還是最安全的。”
夏雪宜卻自顧前頭走着,根本就不理睬亦步亦趨緊跟着他、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吳大娘。
“別看紅藥吊起那個狗官,踹飛幾個把總,我們折斷官兵那麼多的翎箭,你放心,他們照樣不敢到我這裡搜查人。”
“吳姐姐,你就吹吧,難不成你親自陪過那個狗官?或者給烏州城守備唱過堂會?”
夏雪宜突然站住腳步,極其惡毒的問道。
“呃……”
吳大娘根本就沒有想到夏雪宜會說出這麼一句匪夷所思厚顏無恥毫無無節操的話來。
她不禁愣怔了一下,旋即,就笑了。
原來這冷麪小郎君面冷口不冷啊,很會開玩笑的嘛。
“那倒沒有。”
吳大娘做出一副害羞的樣子掩了一下口脣,“我有那麼自甘下賤嗎?陪那些臭男人都是姑娘們做的事情,不過啊,我這落芳院的頭牌倒是被那個死胖子知府叫過幾次堂會。”
“嗯。”
夏雪宜口中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吳大娘趕緊扭着身子黏上去,“小郎君,你就安安生生的在我這裡呆幾天,隨便你想幹什麼,你放心,這烏州城沒有老孃我擺不平的事情!”
夏雪宜早就一眼瞥見滿臉憤懣的何紅藥正隱在一簾竹窗後面,心裡不禁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得趕緊的取出小金蛇的毒液,淬鍊好需用暗器,然後把小金蛇送給何紅藥,打發她會苗疆了事。
吳大娘不停的聒噪叫夏雪宜真想回頭對着這個妖怪似的女人正腦門一拳,想這謝湘艾葉都還屈身在她這裡,少不得生生的隱忍了。
“那好,請吳姐姐派人去告訴那位知府,放了今天被他無故捉拿的人……”夏雪宜頓了一下,“還有被那些官差強行搶去的民財,否則就不要怪我對他不客氣!”
夏雪宜突然有些小器的想起他給了壽器店掌櫃的的那隻真的金元寶,白白的便宜了那狗官真有些叫人不高興。
“哎呦,只要小郎君這樣吩咐了,這些簡直都不是事情,我這就叫人去辦!”
吳大娘笑的花枝亂顫,小郎君真是越來越把她當成朋友了啊。
她招招手,立刻過來一個人。
夏雪宜不看猶可,一看忍不住又皺起眉頭,原來正是誑去艾葉金條的那個小廝。
他立刻想起自己那根金條,那可也是真傢伙。
小廝看見夏雪宜有些心虛的瑟縮了一下。
其實,他很想對這位小郎君申明一下,自己昧下的那兩根金條,爲了保命,早就乖乖的上交給了自己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