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院子裡的時候,夏雪宜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好像又見到自己家家破人亡時的情景,到處都是血,還有手上染滿鮮血的人……等到那一聲大喊,謝湘扯着他往外跑的時候,他才猛然清醒過來。順手扯了還在發矇的謝遠一把,就反帶着謝湘往外跑。
謝遠傻了,他真的傻了。他看見棍子上掛着從縣城裡來的官老爺,他看見院子裡的地上躺着的人裡,有一個人穿着他眼熟的衣服。
可是那個人已經血肉模糊的,讓他無法辨認了的時候,他的腦袋裡是全空着的。他清醒的感受到外面的一切,卻又感覺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他想大叫,他想哭。可是卻都做不到。
突然間,他聽見爹爹的聲音,頓時心中一喜,真的是爹爹!他剛放鬆想走過去,又後知後覺的想到:哦,爹爹是讓我跑。跑什麼啊?
一股大力把他拽的往後轉了個身子,眼睛餘光看見一大羣的人朝他撲來。
他終於醒悟了,慘叫了一聲,跟在夏雪宜的身後就往外跑。只是剛跑了幾步,又記起爹爹還在院子裡,頓時他猶豫了,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一看,發現身後跟來一大羣衣服上沾滿鮮血的人!
那些人張着大口,好想是要把他吃下去一樣。謝遠終於忍不住,覺察到自己檔褲裡一熱。他哇的一聲大哭着往前面跑去。
謝湘被夏雪宜拽着,他覺得自己兩輩子都沒有跑那麼快過。他聽的見身後謝遠的慘叫和痛哭,可是他沒有猶要不要停下去看看,當夏雪宜往後看的時候,謝湘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現在連獨善其身都快做不到了,哪還有資格去做聖人兼濟旁人。
後面的那些人追着前面的三個孩子,他們原來都是普通的平民,只是後來又成爲被天災逼迫的流民。朝廷極弱,官員腐敗,振災無力。
那些從朝廷發現來的救災糧食,到了他們的嘴裡,就成了摻雜着沙礫的米水。說是米水,其實只有水哪有米。
爲了活下去,他們把一切能吃的都吃了。本以爲到了富裕的地方能活下去,但誰能想到是無盡的驅逐。這個縣城,是驅逐,那個城市,又是驅逐。而實際上他們一直努力追求的不過就是簡單的活下去。
活下去,他們只要活下去。
而現在,他們已經活不下去了。老天爺和官府,聯手把他們逼上了最後的絕路。
忍無可忍,那麼自然無需再忍。故而當那些官府的走狗,又一次來到了他們的面前,通知他們又被驅逐了,連村子裡都不能再待下去的時候。終於有一個來自鳳陽的男人,一個依然血性的男人爆發了。
他帶頭圍攻了那羣漠視他們的人:殺了衙役,傷了也要驅逐他們的村長。他們,不想再流離了。那個男人說的對,當年的太祖,不也是從他們那裡爬出去的流民嗎?既然太祖可以,他們爲什麼不可以!
當那羣以及陷入瘋狂的流民,看到三個孩子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