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一回
封錦城一進公寓就看見來回跑的女兒,這才幾天不見,就好像長高了不少,看見他,小胖腿蠻利落的跑過來:“爸爸,爸爸……”小丫頭說話晚,學的到快,一會說了,沒多長日子,連口齒都清楚起來,脆生的聲音加上漂亮的模樣,分外可人。
封錦城放下手裡的包,微微蹲下,一下就把小丫頭抱起來,跟盪鞦韆一樣,往上拋了好幾下,小丫頭咯咯笑的很歡實,封錦城抱着小丫頭一進客廳就看見小雪的保姆正在客廳收拾小雪拿出來的玩具,沒看見嵇青影子。
封錦城有些失望,低頭問小丫頭:“媽媽呢?”話剛落,嵇青就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着一盤去皮切成角的蘋果,現在小雪正磨牙,喜歡啃點硬的東西,再給她吃蘋果泥,小丫頭就不樂意了,小嘴閉的死緊,腦袋搖晃的跟小撥浪鼓一樣。
嵇青就把蘋果切成角,小丫頭非常喜歡,果然,小雪看見蘋果,掙扎兩下就要從封錦城懷裡下來,小嘴還喊着:“小雪要吃果果,吃果果……”
小身子扭得跟鈕咕嚕糖一樣,封錦城只得把小丫頭放下,保姆挺會瞧顏色,哄着小丫頭去樓上的兒童房吃蘋果去了,把空間留給封錦城跟嵇青。
這是一棟樓中樓的公寓,比別墅小一些,卻更精緻舒服,保姆抱着小丫頭上了樓,封錦城才張開手臂從後面抱住嵇青低低的道:“媳婦兒,怎麼把閨女接回來了,嗯?二人世界我還沒過夠呢……”
這一把媳婦兒抱進懷裡,封錦城那積壓了好些日子的火氣騰就燒了上來,脣湊到他媳婦兒耳邊上嘬了一口,大手伸到前面去摸索她家居服前面釦子。
卻被嵇青一把拉住,輕輕掙脫淡淡道:“出差這麼久,肯定累了,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你去洗澡吧!”
封錦城有些不滿他媳婦兒的躲閃,驅前一步,握住嵇青的肩膀,把她直接轉過來,手指拖着她的下顎擡起來,嵇青卻微垂着眼不看他,長而濃密的眼睫在眼臉下投下一彎陰影,陰影下有一圈明顯的黑眼圈,臉色也有些不好,細白的貝齒輕輕咬着下脣,很明顯,他媳婦兒在跟他鬧彆扭。
封錦城微微低頭,輕道:“還跟我彆扭?就爲了那麼點兒小事,再說,我已經在電話裡道歉了吧!”
嵇青忽然睜開眼睛,那眸中忽而射出的犀利,令封錦城不禁愣了一下:“封錦城,我們的婚姻算父母之命,你不願意,不喜歡我,都情有可原,可後來我給你機會了,你幹嘛還多事的找我回來,是不是我在你眼裡,就是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如果你覺得我是你的妻子,是不是該做到最基本的尊重,找女人之前至少得考慮一下彼此的立場,張鷺是我繼母的妹妹,如果你想跟她怎麼樣?提前跟我說,我可以給你們騰地兒,封太太的頭銜,我不稀罕,我可以拱手相讓……”
嵇青每說一個字,封錦城額頭的青筋就蹦一下,等她說完,封錦城的臉色已經青黑的嚇人:“你什麼意思?有好日子不好好過是吧!我一回來你就找茬。”“我找茬?”嵇青忽然笑了一聲,扭身走到客廳角落,把收起來的報紙直接甩給他:
“你們兩個才子佳人,愛意早生,心有靈犀,互相傾慕,封錦城,你不是跟我說你在巴黎沒遇上她嗎,這個在塞納河畔燭光晚餐的人難不成是鬼……”
封錦城深吸一口氣,略擡頭看了眼樓上,一彎腰把嵇青抱起來:“裡面說,孩子在樓上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封錦城,你混蛋,你王八蛋,你無恥,不要臉……”
嵇青跟瘋了一樣連踢帶踹,封錦城從沒想過,一向沉默安靜的嵇青,還有如此潑辣的時候,被她的手指甲刮到脖子,嘶一聲,胳膊一鬆,把她放開,扭身卻把門關上落鎖。
嵇青動作也異常利落,一掙開他,就躲到牀另一側,頗有幾分戒備的看着他,這樣的嵇青相當陌生,整個人就像一隻急了眼的兔子一樣,眼珠子都通紅通紅。
封錦城摸摸自己的脖子,肯定被他媳婦兒撓破了,有點刺刺的疼,他皺着眉看着嵇青,語氣頗冷靜的道:“我一回來你就跟我吵,是爲了張鷺?我不是說過很多次,我跟她沒什麼?在巴黎遇上她是偶然,一起吃飯的也並不只我跟她,還有她們臺裡的負責人,而那些娛記最善於捕捉這些曖昧鏡頭,也不過是爲了搏版面,找噱頭……”
封錦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嵇青打斷:“封錦城,你不用勉爲其難的跟我解釋這些,我承認,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我會嫉妒,會猜疑,我做不到你想要的賢妻良母,也不會八面玲瓏的陪着你跑應酬,出不了廳堂也進不了廚房,我真的好累,封錦城,求求你,放了我吧……“
葉馳把車停在會館門口,下了車,不禁冷的一激靈,這眼瞅着就元旦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尤其入了夜,小北風一吊,真有點刺骨的意思,這樣的天兒合該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窩在家裡,偏他這苦命,也是他欠了錦城的,左宏跟胡軍那兩個,這些日子出差的出差,老婆快生的快生,就他還算能騰出空來。
本來前兩天,瞅着錦城那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勢頭,葉馳還琢磨,指定是內外和諧,身心都舒坦了,平常那看着挺冷淡的一張臉,都有點笑模樣了,也是,老婆孩子一下都齊活了,錦城這小日子就剩下美了。
可這才美幾天,又折騰上了,真不知道這兩口子好好的日子不過,窮折騰啥……葉馳嘆了口氣,走了進去,推開包廂門,本來還以爲會見到酩酊的醉漢,卻沒想到是一個分外清醒的封錦城。
即便桌上的酒瓶子已經空了,可他望過來的目光,依然冷靜理智,封錦城是他們幾個發小中最冷靜的一個,人生去掉起伏跌宕,過於平順未免無趣了些,就他那媳婦兒給他添了點人味,年少輕狂的時期,錦城就顯得分外老成。
可再老成也有糊塗的時候,錦城這一陣子的緋聞鬧得鋪天蓋地,葉馳怎會不知道,葉馳自己也糊塗了,封錦城對他媳婦兒那在意勁兒,瞅着也跟心尖子似的,可有了心尖子上的媳婦兒,怎麼會讓緋聞傳得如此囂張,且緋聞的女主角還是他媳婦兒繼母的妹子,裹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封錦城看見他招招手:“葉馳,你來了,我就是想找個人聊聊……”葉馳走過來,抓起桌上的酒瓶子,跟封錦城碰了碰,仰脖喝了一口:“錦城,要我說,你這次緋聞鬧得有點過啊!你媳婦兒哪兒過不去也情有可原,如果是誤會,你好好跟她解釋不就得了,犯得着自己跑出來喝悶酒嗎?”
封錦城眼前忽然劃過嵇青剛纔的樣子,她前面跟他吵的時候,他還覺得她有點無理取鬧,可後來她那樣兒,那樣懇求他放了她,那麼卑微,就像她自己說的好累,他都能看出她從裡往外透出的疲憊。
那樣的嵇青比任何時候都令他心疼,這種酸酸澀澀的疼,令他五臟六腑都攪到了一起,疼的他渾身的怒氣頓時消弭的無影無蹤,封錦城甚至不能面對那樣的嵇青,轉身逃了出來,平生頭一次,封錦城當了個沒用的逃兵,還是在自己媳婦兒跟前。
他想了很久,也沒想通,如果他媳婦兒就是爲了他隱瞞自己在巴黎遇上張鷺的事兒,不至於如此嚴重,剛纔那一瞬,封錦城覺得,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嵇青的怒氣,犀利,彷彿積累許久的爆發,爆發之後的頹敗,透着那麼深重的無奈。
封錦城嘆口氣:“葉馳,我跟張鷺真沒什麼?我也跟她解釋了。”“那不就得了。”葉馳實在不明白這倆人折騰啥勁兒。
封錦城微微苦笑:“問題是她現在不想聽我解釋,她讓我放了她,我甚至不敢聽她後面要說的話,我怕她再提離婚,我會忍不住揍她她,可就這麼欠揍的女人,卻讓我心疼的不行,我自己都有點混亂了。”
葉馳側頭打量他很久,問了一句:“錦城,你愛嵇青嗎?”“愛嗎?”封錦城不知道,但心裡卻非常清楚,嵇青很在意這個,因此上一回他藉着酒勁兒說了一句,就成功拿下了他媳婦兒了,可封錦城不懂這個字。
錦城斟酌片刻,有些遲疑的問葉馳:“什麼是愛?”葉馳叱一聲樂了:“這個字可深着呢,現在我也沒徹底參透,只是我覺得,愛就是你稀罕她,稀罕到想跟她長長久久地老天荒的過下去,今生,甚至來生都不膩煩,兩口子當然不可能永遠跟新婚的時候一樣,可首先,你要做到尊重,這麼跟你說吧!如果換位思考一下,你媳婦兒在塞納河邊上,跟別的男人吃了頓飯,回來報紙雜誌大篇幅炒這緋聞,你會怎麼樣”
“她敢……”封錦城手指握着的酒瓶子狠狠甩了出去:“她要是敢紅杏出牆,我收拾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