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什麼都看不見。
卓顏染坐在牆角冰冷的地上擡起頭來看向前面,這是醫院負一樓太平間樓梯的角落,一片可怕的安靜。徒勞的重新低下頭來將臉埋在胳膊肘,即使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但仍舊感覺有些可怕,即使在太平間裡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她仍舊在請求看最後一眼得到准許後卻又害怕的逃離,躲在黑暗之中。
記得醒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睜開雙眼的第一眼便看見站在牀邊一臉沉痛的江浦澤那雙略微疲憊的雙眼。
即使在看到對方那般表情心裡已經隱約猜到出了什麼事情後,仍是張張嘴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不是說不出,而是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纔好,就連臉也不知該擺出如何的表情,就像傻了一般的只記得腦袋嗡嗡作響,耳朵嗡嗡作響,眼前是一片煞白,身體被俯下身來的江浦澤緊緊的抱着,他的氣息籠罩着她,她能清晰的聽到他有些哽咽顫抖的嗓音,在他開口之前,她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知道了的事不必在聽第二遍,就像是被刀劃了一刀後便承受不了在同一個傷口再捱上一刀。
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面前,憑着熟悉的氣息卓顏染能感覺得到是誰,她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仰頭看對方一眼,只是緩緩站起身來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漸漸黑下來,身子一歪險些倒下,還好江浦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摟住。
沒有掙扎也沒有任何的雜念,她隨他緊緊地摟着,心裡倏地覺得好累,待全身的麻木感徹底撤退後她才硬撐着離開讓人覺得安心的懷抱一步步向太平間走去。
還是看一眼吧。她在心裡這
樣無力的響着,心裡的情緒卻像波濤駭浪一般翻涌着,推開門便能看見三個手推病牀上都被白色的布蒙着,卓顏染從未感覺白色原來是這樣的刺眼,走到牀邊伸出手去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不停,想要壓住難過卻只是喉嚨彷彿被塞住一般緊緊地疼。
緩緩掀開白布的下一秒卓顏染只覺得心裡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般,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面目全非的人是誰,連眼睛鼻子都分辨不清的人是最疼愛自己的父親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顫抖不已的手喃喃自語,“爲什麼到最後也是這樣,爲什麼連我父母最後一面也要變成這樣,爲什麼!”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即使在先前得到父母當場死亡的消息時,自己是這樣想過的。父母死了,剩下自己一個人就什麼都沒有了,到最後當做生存支柱的他們走了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心理和身體轟然倒塌。然後現在連他們的樣子都看不清時,那種無力感猛地在心裡無限擴大,讓人再也支撐不住。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不,不是這樣的!”
此刻更顯得柔弱的瘦小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從地上歪歪扭扭的爬起來就像門口跑去,從剛纔就跟着她進來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立刻握住她的雙肩,搖着她瘦弱的身軀喊着她的名字想讓她清醒一些。
“小染!小染!”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回家……我爸媽還等着我回家吃飯呢……”
“你清醒一點小染!伯父伯母他
們就在這裡啊!就在你面前!”
“不!”眼神渙散的卓顏染聽到這句話猛地擡起頭來狠狠地瞪向對方大聲吼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們不是我爸媽!怎麼可能是我爸媽呢……不是的啊,不是的啊……浦澤啊,別鬧了好不好,我要快點回家才行,你看都這麼晚了,爸媽他們肯定又要擔心我了……我該回去了,該回去了,爸媽還等着我回家呢,他們還在家等着我回去一起吃飯呢……”
從起初歇斯底里的喊叫,到最後的喃喃自語,江浦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眼前的女人,看見她這般模樣一邊責怪自己的無能爲力一邊又心痛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心從來沒有過的難受。
“沒事的,沒事的……”他撫摸着她的頭髮,輕輕地一遍又一遍的說着,像是再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可是剛開始還像小貓一樣溫順的躲在自己懷裡的女人突然開始激烈的掙扎,他從未感覺過她竟然有這般大的力氣逃脫他雙臂的束縛從他懷裡溜出就往太平間外跑去。
“卓顏染!”
他甚至來不及吩咐站在門外的阿剎便急急的追了出去,只見她轉眼跑進樓梯間往樓上跑去,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急速升起,雖然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但他的確是怕她跑去頂樓,以她現在的狀況萬事都得小心。想到這裡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去,好在那個女人在到達一樓的階梯後便不再往上爬而是直直的跑出樓梯間往醫院外跑去。
跑出醫院大廳的大門就是長長的階梯,眼看就快伸手抓住她了,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讓他的腳步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