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緩緩靠邊停下來,江浦澤向外望去擡眼看了一眼這座別墅,從衣包拿出錢包掏出一張紙幣遞給司機,便拉開車門走下去。
“不用找了。”
江浦澤衝手裡拿着一把零錢從窗戶伸出的司機擺了擺手,擡腿往別墅門口走去。
“您好,請問您找誰?”
門衛從剛纔就一直注意着一臉不善,眉頭深皺的江浦澤,見他看了不看他們一眼就往裡走便上前攔住他的去路。
“立水格。”
門衛一直保持着微笑盯着眼前面生的少年,如若真是自家少爺的朋友,自是不敢冒犯,但這對於自己第一次見的面孔,還是通報一聲的好。
“那請您稍等片刻,我這就打電話讓傭人通報我家少爺一聲。”
“不用了!”
江浦澤有些不耐煩,擡腿就要往裡走去,卻又被眼尖手快的警衛攔住去路。
蹲在花園裡逗着貓的阿剎聽見門口似乎有些吵鬧,站起身來往門口看去,他百年不變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帶着一絲驚訝,但也只是一秒的時間,很快他就恢復平靜。
他記得自己的主子江蓉死前帶自己去見過一個人,並說爾後凌摩堂會交給那個人打理,還讓自己往後扶着輔助那人打理好凌摩堂。而主子江蓉帶他見的那個人,他永遠都記在心裡,那就是站在門口與警衛糾纏的少年,江蓉的孫子,江浦澤。
阿剎站直了身子,雙手緊握放在身前。他看着少年眉間的氣宇軒昂和不羈,頓了頓身形繼續蹲下去逗弄那隻花色的懶貓。
現在還不是出現在少主面前的時候,因爲他還不知情。江蓉在去世之前留了遺言給江浦澤,放在一個澡堂的儲物櫃裡。那個澡堂是凌摩堂的,所以江浦澤一去,便會有人通知阿剎,可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去將它打開過。
人人都以爲阿剎會趁這個機會篡位,但是事實證明他沒有。他不是那種人,更何況江蓉對他有恩。他十五歲的時候就跟在江蓉身邊,江蓉最後半身不遂也是因爲替他擋了子彈所照成的。而他現在,只想好好的等他的少主子主動來找他,並且全心全意的扶持他。
天色漸漸暗下來,卓顏染將下巴抵着膝蓋,聲音不帶任何的感*彩,彷彿講着的不是自己的經歷,而是別人的故事一般。
那天,唐子歸想要在校門口堵住林羽菲收取之前她欠下的毒品錢,卻看見和林羽菲有說有笑走在一起的卓顏染。他讓林羽菲告訴她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可是卓顏染拒絕了,不死心的唐子歸便以之前欠下的錢一筆勾銷,往後免費提供毒品給林羽菲爲條件,讓她將卓顏染約出來。
卓顏染接到林羽菲的電話,便往約定的秘密基地走去,所謂的秘密基地就是林羽菲家後面那座山上的一個廢棄的小破屋。她們總是在那裡談天說地,回憶着過去,計劃着未來。
可是當她快走到門口時,卻透過殘破的玻璃窗看見一個熟悉的腦袋。
卓顏染覺得疑惑,更加的感到不安。
爲什麼唐子歸會出現在這裡?她從窗戶看着唐子歸的後腦勺,轉身欲走時,他卻剛好往外看來,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卓顏染下意識轉身就跑,沒跑幾步就聽見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他們抓住了我。”
立水格能聽出她的嗓音正微微顫抖着,而她的臉卻面無表情,眼睛盯着地上的一個地方,連眼珠子都不轉動一下。
“他們把我抓到那個小破屋裡,我擡頭便看見站在一旁的她,可是她卻殘忍的將視線移開,不看我的臉……就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唐子歸把我按在地上,欲行不軌……我掙扎着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林羽菲,可是她還是不看我,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着我,甚至還有人歡呼,有人吹着口哨……我真的快瘋了,我寧願立馬死掉
……慌亂中我伸手想要將唐子歸的臉從我面前移開,但是我一伸手卻戳到他的眼睛……他大叫一聲從我面前彈開,用手捂着眼睛,再把手挪開時,我看見他的閉着的左眼正在流血……”
立水格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憤怒,震驚,心疼,集結成一團,讓他的腦子都快炸開了。
他心疼的看着呆坐着的人兒,想要走上前去,腳卻像被定住一般,挪不動腳步。
“他惱羞成怒,一把將我翻過身去背對着他……他坐在我的身上,我當時不知道他在幹嘛,卻突然覺得背部一陣刺疼,扭過頭去時,他正在點另外一隻煙……他就這樣不停的點着煙,不停的往我身上將它們都捻熄……不停的點菸,不停的捻熄,不停的點菸不停的捻熄……”
“不要說了。”
立水格快步走上前,蹲下身緊緊抱住她。
“我甚至聞到皮膚燒焦的味道,你知道嗎?我還聽到滋滋的聲音,那是我的皮膚在慘叫,它說它們很痛,它說它們很痛……”
卓顏染卻還不停的說着,睜大了眼睛看着地面,就像夢囈一般。爾後推開他,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使勁的搖着頭,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
和兩個警衛對峙着的江浦澤聽到從不遠處房子裡傳來一聲細長的尖叫聲,即使微微變了音,但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他不知道她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只想立馬飛到她的身邊去,若是那個男人對她怎麼樣,他今天真的會把他給殺了。
他把視線從不遠處的房屋轉到其中一個警衛的臉上,全身充滿了殺氣,使出全身力量用胳膊撞開他,擡腿奮力朝房子的方向跑去。
警衛還想擡腿追上前,卻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擋住。
阿剎冷冷的看着兩個警衛,搖了搖頭,“少爺要是問起,只管說人是我放進去的。”
警衛低眉順眼的看着眼前穿着黑色西服,一臉冰冷的少爺的貼身保鏢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鞠躬行禮後便又重新站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阿剎轉身看着自己狂奔的少主,若有所思的擡腿走開。
別墅某個房間內,緊緊的抱着卓顏染,立水格能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呼吸,和不住顫抖着的身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怎麼來安慰她,怎麼讓她平靜下來,他手足無措的快要瘋掉,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着她。
剛開始,卓顏染本以爲自己可以平靜的說完整件事,可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越往下講她,那天的事幾乎完全浮現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事都歷歷在目。她的心變得跟那天一樣,恐懼,絕望,歇斯底里。
他溫暖的懷抱讓她有了一些安全感,她慢慢平靜下來後,腦子卻一片空白。
“顏染!”
江浦澤的聲音傳入耳內,她猛地從對方的懷裡擡起頭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同樣感到詫異的還有立水格,他覺得有些無奈,那個人居然還能找到這裡來。
看着懷裡正要掙扎着站起身的女人,他摸了摸她的頭,緩緩的鬆開手。
“那個人,叫唐子歸?”
“嗯。”卓顏染環視了一週沒有發現自己的書包,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爾後擡起頭來直直得看向他,“我的書包呢?”
“溼了。”
“是嗎……”
卓顏染覺得有些心煩意亂,心想着下次徐麗娜再想將她推下池塘的時候,一定要先把書包拿下來才行。
“卓顏染!”
江浦澤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有些破音。她轉身有些心急的拉開房門,剛探出去半個身子又收回腳,回過頭看着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男子,諾諾的開口道,“你能不能再送一些課本給我……這次,我保證不讓它們再弄溼……”
看着門口握着門把一臉躊躇的女子,
立水格忍不住扯起嘴角嗤笑出聲。他點了點頭,走上前摸了她的頭一把,爾後牽起她的手往樓下走去。
沒走幾步,她卻像觸電一般將手縮回去。
立水格感覺到手心空空的,微微皺起眉頭看向她,她卻看着樓下的某個地方。他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看去,是一張憤怒到極致不太友好的臉。
“少爺……”女傭躊躇着不知該如何向自家少爺陳述情況。
眼前這個男學生一闖進來就急急的想要往上衝,自己哭喪着臉告訴他,如果他就這麼闖上去,大家的飯碗都會因此保不住,他才勉爲其難的停住腳步卻扯着嗓子大吼。
“帶她去取回她書包裡的東西。”立水格直直的盯着江浦澤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對女傭說道。
“是,少爺。”女傭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微偏着頭對卓顏染說道,“卓小姐,這邊跟我來。”
卓顏染輕輕點了點頭,看了看錶情微微柔和下來的江浦澤,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全身散發着高貴氣質的男人,擡腳跟在女傭身旁。
實際上她也巴不得快點脫離這個窘境,每當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她被夾在中間就覺得壓抑。
直到女人離開自己的視線,立水格才重新回頭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人,對方也從卓顏染小時的地方抽回視線,繼續不友好的瞪着他。
典型的被搶了心愛東西一般的表情,立水格有些想笑,但還是強忍住淡淡的開了口。
“唐子歸現在還在城南小鎮嗎。”
“我不認識什麼唐子歸……你要是再這麼對小染,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本來心裡想着,就算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替那個女人報過仇,他還是要再把唐子歸找出來狠狠收拾一遍,但是這個男人的回答卻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是在假裝不知道,還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他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他都會去把那個叫唐子歸的禽獸給揪出來。
但如果他是真的不知道呢?如果那女人沒有告訴過他呢?立水格這麼想着突然覺得有些得意,若是那女人沒有告訴眼前這個男人,只告訴了自己……
“如果你沒有這個能耐,就別總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你說什麼!”江浦澤怒不可歇的看着對方一臉的得意。
“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她,就從她身邊滾開,滾的遠遠的。”
“你這個傢伙!”
江浦澤握緊了拳頭,想也不想就朝對方的臉上砸去,卻被對方不偏不倚穩穩地接住。
“浦澤!”
還想繼續出出去的拳被一個聲音生生遏制住,立水格一把甩開對方的手,冷笑着轉身走上樓去。
“我們走吧。”
江浦澤將視線從正在上樓的傢伙身上挪開,伸手接過卓顏染遞過來的東西,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微微緩和過來。
拉開斜挎包將裝着千紙鶴的透明玻璃瓶塞進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到底出什麼事了?”爲什麼一出精品店的門就看不到她的人。
“沒事。”
他看了看眯眼笑着的女生,張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來。因爲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對方於是笑着告訴自己沒事,那就是有事,只是她不願說,也許是怕自己擔心,大概是又被欺負了吧……
江浦澤想起剛纔立水格說起的話,一種挫敗感擠滿了胸膛,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微微扭頭看着女生,一時半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抓住她的手。
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站在房間陽臺看着兩個越走越遠的身影,立水格皺着眉頭在心裡吶喊一聲。
她以爲是在玩過家家嗎?牽完這個人的手,下一秒又牽着另外一個人的手。
她是白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