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光是柳天明,就連柳陽都震驚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這是什麼情況?柳天明怎麼可能會和穀雨有親緣關係?用力拉住柳天明的胳膊,柳陽顫抖着聲音問道,“天明,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柳天明抓了抓頭髮,衝着張玲梅道,“張阿姨,穀雨就是你跟我提過的那個不願意回家的哥哥嗎?”見張玲梅點頭,他便用一種世界很小的眼神欣喜的看向柳陽和穀雨,“姐,當年車禍發生後,沒過多久我就被張阿姨收養了,這麼多年,都是她在照顧我,真沒想到她口中那個一直和家裡關係不好的哥哥就是姐夫,我……”
“哈哈哈哈!”一直沉默的穀雨忽然笑了起來,把周圍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甚至吸引了遠處賓客的目光,幾近癲狂的笑聲,讓柳陽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那是一種想把人挫骨揚灰的憤怒。
笑聲來的突然,去得也快,穀雨孑然立在他們的對面,眼中是死一般的平靜,彷彿剛纔那個失控的人並不是他,看着神色不定的張玲梅,穀雨輕聲開口,“張玲梅,你還真是玩的一手好算計啊,能讓你這麼挖空心思的對付我,我都要感到榮幸了。”挑着脣,脣邊是邪肆的冷笑,“收養?這是你最不可能做的事了,與其相信這個人是你的養子,不如相信他是你的私生子,柳天明,如果你真想讓你姐姐好好活下去,就跟着你的養母走的遠遠地,別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你在說什麼!”柳天明不可置信的搖頭,“張阿姨當初從街上把餓得要死的我撿回家,這麼多年都對我如親生孩子一般,她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是你一直想得太多才是吧,讓阿姨傷心了這麼多年,穀雨,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誰沒事要對付你啊!”
若不是心中濃濃的警惕感和戒備讓他無暇分心,穀雨都想再笑一場了,這簡直如同鬧劇一樣,臺上兩個小丑浮誇的展現他們的演技,只爲讓觀衆放鬆一笑。愛演就演吧,穀雨涼涼的俯視着那兩人,這場劇可沒有吸引自己的因素,看向被柳天明擋在身後的柳陽,穀雨喚道,“過來,我們走。”
柳陽本能的往穀雨的方向跨了一步,結果被柳天明一把拽住了手腕,“姐,你要去哪裡,我們才見面,你這就又要走了嗎?”
“原來,你就是天明說的姐姐啊。”張玲梅笑着看向柳陽,“果然是個美人,既然這麼巧,那就去家裡坐一坐吧,天明一定也想和他姐姐好好聊聊這麼多年的事,家裡空房間也多,就算住在家裡,我也是很歡迎的。”
遇到失散多年的弟弟,柳陽當然非常想追回這份失去許久的親情,看到柳天明期待的眼神,柳陽的嗓子有些哽咽,“我真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啊天明。”柳天明的眼睛驀地亮了,可柳陽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可不是現在,我會去找你的,天明,算姐姐拜託你,等着我好嗎?”
柳天明驚訝極了,儘管想說很多話,可面對柳陽這樣的態度,他也只能默默地點頭,旁邊的張玲梅有些着急,“天明他姐姐,你們這麼不容易才見到了,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你不用遷就穀雨那孩子的,他冷漠又孤僻,你沒必要……”
“張阿姨。”柳陽打斷了張玲梅對穀雨的評論,“既然你自稱一聲媽媽,那你就不該用這種詞語來形容你的孩子,永遠都不該用,抱歉,失陪。”她轉過身去,那個消瘦高挑的男人正定定的看着她,眼中複雜
的情緒壓得柳陽心中一緊,挽上穀雨紳士般伸出的胳膊,柳陽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低說:“我們需要談談。”
穀雨眸色一沉,用了些力把身側的人兒往懷中緊了緊,“我們確實要談談。”
看着兩人相依離開的背影,張玲梅心中滿是惱火,衝柳天明抱怨道,“你這個姐姐哪裡有怎麼重視你,寧願跟那個怪胎一起回去,都不願和你多呆一會,有她這麼當姐姐的嗎?”
“阿姨,姐姐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況且她說過回來找我。”柳天明垂下眸子,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大型犬,即便難過,卻還堅定着不放棄,看他那樣子,張玲梅只能怒其不爭的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一出大門,柳陽就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同樣是心事重重的兩人,完全忘了把寄存處的大衣拿回來,穀雨還好,西服外套能御些寒,柳陽就悲劇了,大部分的肌膚都露在外面,寒風一刮,頓時有種渾身血液都要凍僵的感覺。
抱着胳膊,柳陽禁不住的想往穀雨那邊汲取溫暖,但想到兩人現在還有個問題沒解決,柳陽努力剋制自己別做出這麼弱勢的動作,可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個意思,就聽上方傳來輕輕的一聲嘆息,緊接着,一個帶着薄荷清香的溫暖物體落在了自己頭上。
“穿好。”穀雨把衣服給柳陽攏了攏,墨黑的天色下,微微泛着冷光的眼睛清透無雜。
“謝謝。”柳陽就算再不想因後面的事低頭,也無法擺脫這雪中送炭的溫暖,衣服還帶着屬於穀雨的體溫,如他本人一般不熱烈,卻能恰到好處的給予最急切的需求,回去的路上沒有人說話,斑斕的燈光從車窗上略過,失神的看着飛馳的街景,直到穀雨停下了車纔回過神來。
回到家裡的兩人平靜的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之前的那一幕,柳陽手腳利索的泡了兩杯紅糖薑茶,略有些燙手,但對於寒冷的身體簡直是最好的補藥,把其中一杯遞給穀雨,柳陽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兩個人就這麼默不作聲的各自喝各自的薑茶,直到柳陽覺得手中的溫度有冷卻的趨勢,穀雨纔開口。
“我以爲你會選擇和他們一起離開。”把薑茶一飲而盡,杯子放在茶几上,穀雨十指交叉落在膝蓋上,眼睛漠然的看着前方雪白的牆壁,靜靜地說道。
“啊?”柳陽一怔,然後笑了笑,“我又不是真傻,和那個第一次見面的阿姨相比,我信的當然是你,雖然我很想多一些和天明在一起的時間,但也不是去她那裡。”垂下眸子,轉動着手裡的杯子,柳陽的聲音低了下來,“更何況,你只有我陪着,我又怎麼會讓你一個人離開。”
“但你還是會和那個柳天明來往。”即便滿意柳陽的選擇,可這個現實卻讓穀雨如鯁在喉,“即便在我的反對下,你依然會去找他。”
“他是我的弟弟啊。”柳陽有些無奈,“和他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我瞭解他,而且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相識。”她指了指鬢角的位置,“爲了救我,天明這裡被尖銳的石頭劃爛過一道深深的口子,幾乎一命嗚呼,從那天起,我就發了誓,只要他在我身邊一天,我就一定要護他平安,不管發生什麼。”
“就算他會危及你的生命安全?”穀雨提高了音調。
“怎麼會。”雖然覺得暖心,可柳陽覺得穀雨卻是是擔心過頭了,她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哪有人費盡心思來害自己,那可真是出力不討好
啊,“我的弟弟又怎麼會害到我?”
“我的親媽還想過把我掐死。”穀雨冷冷的說:“沒什麼絕對的事情,爲了利益,任何人都可能化身爲惡魔,只要他想,況且……”穀雨把剛纔找出的資料袋擺在柳陽面前,“我無法確定那確實是你弟弟。”
“但我可以確定啊。”柳陽瞭解穀雨,他的警惕心她是領教過的,在那種家庭中不得不這樣才能活下來,這種戒備讓柳陽無奈的同時也有些心疼,輕輕覆上穀雨的手,“即便長相有了改變,可那種親人才能帶來的感覺卻是無法改變的,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他會變得像你說的那樣……”柳陽嘆了口氣,“我也不會放棄他,即便那會讓我受傷。”
“看來你選擇的是背叛我了。”穀雨森冷的聲音在空蕩的室內迴響,“爲了那個身份不明的人,你居然會放棄自己的安全,你是屬於我的,誰給你的權力讓你傷害到自己?”眯起眼睛的穀雨如同一隻緊盯獵物的黑豹,擁有着最致命的銳利。
“我沒有!”柳陽頭疼的看着頑固的男人,“這種事情明明不會出現,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能讓他過的越來越好,就算損害到一些我自己的利益又有什麼不可以?親人的意義不就在此嗎?在最需要的時候有別人可以依靠,做這樣一個可以被同伴依靠的人,我覺得這是我的榮幸。”
“那你願意做我的依靠嗎?”穀雨緩緩問道,視線也投到了柳陽身上。
“樂意至極。”柳陽送出個大大的笑容,看着那個讓她從來都無法移開目光的男人,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聲音說:“我永遠不會讓別人通過我來傷害你,如果做不成你的依靠,那我也絕對不會成爲你的阻礙。”
沒有鏗鏘有力的語調,沒有慷慨激昂的熱血,只是理所當然的柔和,那是早已在心底許下的誓言,如今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與那人聽罷了,沒了忐忑,沒了患得患失,所有存在心底的小擔憂,在宴會上看到男人那由緊張變爲喜悅的情緒改變時便全然消失。
被重視着,被關心着,柳陽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欺騙自己的心,承認自己中了他調製的毒又怎樣,即便再強勢、再乖張,他都是那個會發脾氣會任性的心理年齡只有十二的小孩子,他不信感情那又如何,有自己信就好了,都不願放低姿態,都不想先說認輸,又怎麼能擁有這來之不易的相逢?硬碰硬,留下的只有同樣程度的頭破血流……
誰都沒有想到可能帶來一場災難性後果的談話竟然就這麼平靜的走到了尾聲,雖然穀雨依舊沒有鬆口,可也沒像晚宴上那樣變得陰暗又血腥。上交手機,不許出門,這是穀雨的要求。不能使用過激手段,這是柳陽的提議。
柳陽不擔心穀雨調查柳天明,因爲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不會是惡人,而穀雨默許了自己的提議,更是如同多了份保證書,雖然對穀雨的軟禁條件有些無奈,可柳陽還是按捺住性子,專心在家裡想菜單,畢竟接下來還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
提早半個小時到約定地點的柳天明焦急的等待着柳陽的到來,當他再次翻看短信確認自己沒走錯地方時,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光線。
“姐!”柳天明驚喜的擡頭去看,卻發現來者並不是他等待的人,一張俊臉頓時露出驚訝而畏懼的表情,“谷,穀雨?我姐姐呢?”
穀雨冷着臉掃視着這個他怎麼查都是空白的男人,僵着聲音開口,“約你的,就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