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不定，而能先知，精義入神，不戰而屈人之棋，無與之敵者……”
此時此刻，錢權對圍棋的感覺，一如他對象棋的感覺，那種徹悟和通透，彷彿從很久之前就烙印在腦海中。
結束訓練之後，他登錄了李知一寫的AI圍棋“三九”，和它對弈了一局。
結果贏得很輕鬆，雖然也下到終局，但錢權全程沒有感受到來自三九的任何威脅。
它的計算還是很理性，但整體策略已經完全被錢權看穿。
如果對方是個人的話，他完全沒必要走到最後。
在這個過程中，錢權發現了“三九”存在的種種問題，或者說改進方向。
誠然，圍棋這項運動從誕生之初，其內涵就不止勝負這麼簡單，它包含着傳統的禮儀、人生的哲思以及映照現實的策略。
AI圍棋誕生之後，以大殺四方之姿，震動圍棋界，諸多高手被斬落馬下，乃至於道心動搖。
但回過神來他們才發現，那樣的反應太過度了，沒必要。
就像有人說的那樣，競技的魅力在於人和人之間的互動，那是思想和意志力的碰撞，有妙招、有爛招、有損招，比賽纔有味道。
跟機器下圍棋、比算力，就好比跟計算器比口算、跟汽車比速度、跟挖掘機比力氣……輸了纔是正常。
但這並不表示，AI圍棋沒有意義。
教學方面的功能暫且不談，即便是高端的AI圍棋，如阿法狗圍棋，也在拓寬圍棋邊界方面起着積極的作用。
人們創造了機器，人們再學習機器。
因爲機器是沒有感情的，在對弈的過程中，它的落子和謀篇佈局，都是基於要贏的基礎邏輯。
其後，它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達成這個目的，爲此它會“千方百計”、“不折手段”。
每落一子，它會計算概率，選擇最佳位子。
而當它可以深度學習後，它還能通過反覆訓練來檢查結果、校對參數，實現自我進化，確保下次執行更好。
這種進化對機器來說是飛快的，人類給它配置什麼級別的算力，它就能達到什麼級別。
到最後，機器會根據遊戲規則制定棋譜之外的新策略，不再屬於已知的任何棋譜，那便是它獨自“思考”而來的東西了。
這些是值得人類研究和學習的。
顯然，“三九”目前還不具備這些能力。
錢權在訓練“三九”上，有了新的思路。
……
奈良，五十嵐家。
五十嵐夕霧躺在牀上，身體僵硬，除了眼睛和嘴巴，其它部位幾乎全都無法動彈。
屋子裡其他人已經被轟走，只剩下師兄大河內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現在願意講了嗎？”大河內勳表情嚴肅。
五十嵐夕霧先是悽慘的笑，笑了一陣，道：“我爲了恢復傷勢，參加了一個秘密的實驗，結果實驗沒有完全成功……”
“什麼實驗？”
沉默有頃。
五十嵐夕霧緩緩道：“一種……新型藥劑。”
“你……”大河內勳臉色驟變，隨即嘆了口氣，“執念太深了。”
“就差一點點，師兄，就差一點點，我感受到了那種力量，可以一拳擊敗錢權的力量！”五十嵐夕霧語氣起伏不定，“可惜，我耽誤太久了，年齡也太大了……”
“就爲了那一瞬間的力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
“我沒有別的辦法了。”五十嵐夕霧痛苦地閉上眼睛。
“所以，你就想讓飛鳥也去加入那個實驗？”
“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但也有百分之十的可能變成伱這樣。”
良久的沉默。
大河內勳感覺到師弟身上環繞着的矛盾、掙扎和痛苦幾乎凝聚成實質，清楚地展現在自己的面前。
“把她送去中國吧？”五十嵐夕霧以複雜至極的語氣說出這句話，“送到錢權的那所學校留學，他們補償了我500萬円，全給她。”
大河內勳看着師弟，問：“你想好了？”
“是，這也是她的心願。”
大河內勳欲言又止，醞釀了一會，道：“這事交給我來辦吧。”
“有勞師兄了。”
……
週二晚上，海師大籃球館。
海師大校籃球隊主場迎戰海大校籃球隊。
球場觀衆席座無虛席，那場面把海大的球員都嚇了一跳。
“海師大的同學都這麼喜歡籃球的嗎？氛圍這麼好。”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原因。
比賽開始後，只要是錢權拿球，現場就會立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錢權！加油！”
“錢權！加油！”
……
“原來他們不是喜歡籃球，他們是喜歡錢權！”
海大的球員互相吐槽道。
但這種吐槽也沒持續太久，錢權彷彿爲了迴應大家的歡呼，下手極狠，上半場就帶隊把分差拉開到20分，把海大的球員打到沒脾氣。
“太吵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海大的隊員抱怨道，他們感覺今天沒發揮好，完全是因爲被現場觀衆的歡呼影響了狀態。
“下半場好好打，爭取把分差追回來，那個錢權不可能一直手感那麼好的。”隊長給大家鼓勁。
然而，出乎隊長意料的是，錢權下半場延續了上半場的火熱手感，三節打完，分差拉到25分。
第四節錢權乾脆沒再上場。
最終，海師大以86比62戰勝海大，取得兩連勝。
下一站，他們將客場挑戰復旦。
比賽散場，錢權收拾東西準備跟隊友一起離開，突然一個戴着鴨舌帽的年輕人攔住他：
“錢權，您好，我是職業籃球隊球探，可以打擾您幾分鐘聊一下嗎？”
其他隊友一聽對方是球探，無不流露出驚羨的表情。
“可以啊。”錢權道，“聊什麼？”
“就是你的職業規劃，以及感興趣的職業球隊之類的，甚至包括以後要不要出國打球。”
“這些嘛，我還沒想過。”錢權如實道，他參加大學生籃球比賽，主要是爲了豐富大學生活，沒有考慮過要不要做職業球員。
“沒問題，咱麼可以加個聯繫方式，有想法隨時溝通，怎麼樣？”
“好。”
二人隨即加了微信好友。
回學校的路上，錢權看到李子赫在公司創始人羣裡留言，邀請他和李知一去杭城參觀新公司，並表示圍棋AI系統“三九”也要準備上線了。
另外就是，團隊目前已經開始研發小學數學、拼音、入門英語和識字系統，爭取今年推出。
“關於‘三九’我剛好有了點新想法，晚點發到羣裡。”錢權回覆道。
李子赫：“好的。”
“另外，我們下週和浙大有比賽，到時順便去新公司看看吧。”
李子赫：“籃球比賽你也參加了？”
錢權：“對。”
李知一接道：“剛打贏了我們學校。”
錢權回了個搞笑的表情。
李子赫：“給別人留點活路吧，錢總。”
李知一：“他圍棋不厲害。”
錢權：“阿九同學，說起來你可能不信，自從那天跟你下完棋之後，我這兩天一直在思考圍棋的奧秘，有了些心得，下次再見，恐怕會讓你大吃一驚哦。”
李知一：“現在就來。”
錢權：“今天就算了，我剛打完比賽，有點累，回頭再說吧。”
……
週三，錢權正常上課。
因爲現在很多人知道他在校隊打比賽，給他送了不少運動方面的禮物，護腕、襪子、髮帶，還有籃球鞋……
籃球鞋有些貴重，錢權只好找人打聽是誰送的。
除了禮物，他還聽到有同學在討論學校來了個日本的交換生，是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像從漫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錢權也沒太在意，直到聽到一個男生道：
“這不是跟錢權比武的那個什麼飛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