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強盜當真擡進來一桶肉,前面的人嚇得紛紛後退。兩個強盜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瞧你們膽小的樣子,放心,這是菜肉。”
有幾個膽大木卵的,竟然夾起肉吃了起來。“豬肉,羊肉,這菜肉又是什麼肉?”不知誰壯着膽子問了一聲。
“因爲他姓蔡,所以叫蔡肉啊。”那兩個吃肉的木卵先是一怔,隨即哇的一聲吐了。
兩個強盜笑得更歡了,所有人都遠遠地躲開黑黢黢的木桶,再也沒人敢吃,就算乾糧還沒丟的人也毫無食慾。強盜看他們不吃,就擡走了木桶。
第二天,白二爺一搖一晃地走過來,手裡還捧着一碗肉,走到茅屋前對着一衆財神爺大快朵頤,還故意地吃出嘖嘖的聲音,笑着說道:“怎麼樣?昨天都睡得還可以吧?”
天啊,這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袁定成不由地一陣抽搐,毛骨悚然。這森然的恐怖氣氛,儼然是置身閻羅殿前,嚇得沒有一個人應答。
“哈哈哈……”白二爺笑得更邪惡了,還露出兩顆虎牙,這不就是森森的獠牙麼?
“廢物!說請你們吃豬肉就吃豬肉,白二爺我說到做到,前日打到一頭野豬,量你們也沒這個福氣。”他接着說:“今天白二爺開恩,可以讓你們給家裡寫封信。不識字的也沒關係,我們有識字的先生。”
還是沒有人應答。沉靜了一會兒,反倒是前幾天就被關的兩個人嚇得馬上要求寫信。
白二爺說道:“寫信可以,但是有條件,別人寫信是一塊大洋一封。你們倆,兩塊大洋一封。”
信寫得很簡單,“速籌一百大洋到石明山贖我”。
白二爺看後,又寫上“加兩塊大洋郵費”。白二爺滿意地笑了,又轉身對其他人說:“可別說二爺沒給你們機會。”
倒也不是其他人不想寫信,實在是太窮了,能湊齊五十個大洋已經很不容易了,有的人可能永遠都湊不齊,哪來錢再付一個大洋的郵費。老秀長猶豫了半天還是讓強盜寫了一封信,催促家裡早日來贖。
話分兩頭。昨日被強盜釋放的其他人,連夜跑回了龍亭鄉,就連樂善好施的鄉紳們也扔了鎮上買的乾糧一道連夜跑了,唯獨袁太公距離遠又沒人通知,直到第二天吃中飯時聽說石明山強盜又綁了龍亭鄉請龍王的隊伍,才知道出事了,連忙叫長工僱了毛驢往元嶴村趕。
袁太公還未進門就看見袁定成的母親張氏、袁明鷹和袁明陽的家人在哭求自己的三個兒子借錢救命,還有幾個連夜逃回家帶口信的村民也在。說來也是,在元嶴村能借得出這麼多錢救人的也只有袁太公袁茂宏一家了,況且他是族長救護族人本就是他的責任。看見袁太公回來了,三家人都圍了上來。
張氏哭着說:“定成可是大伯您二弟唯一的骨血,您一定要救救他。”袁明鷹和袁明陽的家人也七嘴八舌地哭訴,畢竟大家都是一個祖宗,看在祖宗面上也要救一救。
“好好好,”袁太公一面應承着,一面說:“我年老力衰,也沒到大湖潭,只是在鎮裡聽說出事了才連忙趕回家。你們給我說說具體情況。”
昨夜逃回家的村民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跟袁太公說了,聽完,袁太公面露難色,說道:“三個人是一百五十個大洋,雖然我們家比大家條件稍微好一點,今年大旱,我們家的布匹都壓着賣不出去,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聽到這裡,三家人哭得更淒厲了。“您可是族長,不能見死不救啊。”
“族人有難,我是族長,肯定會救他們的。這樣我們全村給你們募捐,我一人捐五個大洋。”說完就叫袁太婆取了自己的錢袋,才十二個大洋,又問三個兒子各要了一個大洋,分給他們。
三家人千恩萬謝地出去了。小兒子袁德祥埋怨道:“爹,您這是打腫臉充胖子,我們家也就是小本買賣,您倒好,一下子十五個大洋送人了。”袁德祥說得沒錯,在這窮鄉僻壤袁太公一家算得上富豪,但是,不要說放縣裡,就是鎮上也不過是中等人家。
大兒子袁德隆自小跟着老秀長熟讀四書,頗有一些古君子之風,他一直皺着眉頭,對袁太公說:“爹,你要麼不給,要麼多給一些,就五個大洋,杯水車薪,再說我們村是小村,又逢大旱,自家都吃不飽誰還有錢捐助?反而吃力不討好。”
袁太公說:“這三家,你二叔家一定要幫的,定成侄子一定要救,剛纔人多,等下你們兄弟再一人出5個大洋送去。袁明鷹家雖然不顯山露水,也只是父母吝嗇,家裡四五十個現大洋還是有的,這是來我們家打秋風了。袁明陽家窮得只能蓋個茅草棚,五個大洋都能把他們全家人買下了。”
最貼心的二兒子袁德勝對兩位兄弟說你們放心好了,聽爹的準沒錯。
袁德隆說得也沒錯,果然那兩家人私下埋怨起袁太公打發乞丐。元嶴是小村窮村,果然募捐下來,除去袁太公給的總共都不到一塊大洋。愛子心切的袁明鷹一家又去母家和妻家親戚那裡借了個遍,外甥有難,親戚們送的錢加起來有五六塊大洋,借的也有五六塊大洋。袁明陽的父親是個孤兒,母親是討飯到村裡時因爲父親的善良便在一起湊合過日子了,一家人無依無靠,除了抱頭痛哭別無他法,後來索性也不哭了,該下地下地,該幹活幹活,一家人的心思就只放在撫養小兒子身上了。
當天夜裡袁太公正準備睡覺,隱約聽見敲門聲,袁德隆開了門,不一會兒袁定成的母親張氏在袁德隆的陪同下進來了,她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袁太公連忙讓袁太婆扶起張氏,說:“侄媳,不必擔心。我怎麼會讓我二弟斷了唯一的香火。”袁太公轉頭對着大兒子袁德隆說:“正好你在,我讓你們兄弟準備的錢呢?快拿給你弟媳。”
袁德隆給張氏遞上一個錢袋,裡面是二十塊大洋,他自己出了十塊大洋。就是這樣,加上袁太公給的和張氏自己存的還差十七八塊大洋。生死關頭,想起當年袁太公想要自家的房子,張氏掏出了房契,痛哭流涕。
袁太公嘴角微微泛起一閃而過的笑意,這笑就連袁太公自己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