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神秘兇手

正在轉念之際,右邊一丈七、八之處,有人朗聲喝道:“記在賬上,遲早取你狗命……”話聲一歇,跟着傳來“颼颼”風響。

轉瞬已出去了七八丈以外。

銀髯叟衛浩驚得呆了,敢情那神秘兇手的口音,雖是強勁得震人耳膜,但聽起來卻不蒼老,估計那人年紀總是在少壯之齡!

但目下他真不敢多想,生怕那神秘兇手出了林子,無意中闖入王-或羅歷的搜索圈中,他們一不小心,可能又遭遇到火判官秦崑山的下場。

於是他立刻施展身法,奔出林外,過去把秦崑山挾起,連看也不看,便疾馳而去。

走了數裡,已是他們議定的搜索圈的中心,銀髯叟衛浩走上一座丘頂,發出暗號。

不多一會,兩條人影先後馳到,正是王-和鐵臂熊羅歷。

他們縱上丘頂,王硅驚問道:“噫,秦香主他怎麼啦?”

銀髯叟衛浩道:“他已碰上那神秘兇手,吃了大虧,眼下離死不遠!”

羅歷和王-都啊了一聲,齊齊問道:“副教主可見到那兇手?”

衛浩道:“見是見到了,但慚愧得很,居然摸不出那廝來歷……如今煩兩位全神警戒四周的動靜,本座再仔細檢查秦香主的傷勢”

羅、王兩人聽出他居然尚未檢查過秦崑山的傷勢,可見得早先形勢之兇險。這一來兩人都對那神秘兇手的功夫高估幾分。同時忙忙運足全神警戒四周,以免那兇手猝然乘虛來犯。

黑暗中只聽衛浩道:“那兇手劍上的功力看起來幾乎不弱於石軒中或於叔初,秦香主先是發出求援嘯聲,等到本座尋到地方時,大約最多戰了十餘招。本座一看形勢不對,急急馳援,誰知那兇手-然而退,秦香主則倒在草地之上。”

鐵臂熊羅歷插嘴道:“這樣說來,秦香主競走不上二十招,便敗在那廝劍下?”

“正是如此,哼,本座已查出秦香主乃被那兇手以無形劍氣震傷三處死穴,目下尚有一息未絕;但就算把他救活,這一身武功勢必蕩然無存!”

王-道:“救得活就好了,真要命,那兇手究竟是哪一路的人?”

銀髯叟衛浩道:“本座身邊沒有帶着這種救命靈丹,你們兩位可帶得有?”他歇了一下,沒等他們答話,又接着道:“其實秦香主落在此等狀況,真是生不如死,試想他就算被救活一命,可是一身武功盡失,而且終年要被病魔侵擾,當真是活之何味?”

王-心中大大驚凜,但卻裝出毫不在意的口吻道:“然則副教主意下如何?”

鐵臂熊羅歷突然道:“副座所慮極是,反正目下沒有靈藥可以挽救,應該當機立斷!”

銀髯叟衛浩默然半響,突然起身道:“請王香主設法把秦香主遺體埋好!”

王-背上沁出一片冷汗,口中應了一聲,便過來把秦崑山屍體抱起,縱下丘去。

銀髯叟衛浩等王-回來之後,便道:“目下我等實力減弱不少,那神秘兇手只說過一句話,從口音中得知此人年在少壯,但絕非石軒中的口音。”

鐵臂熊羅歷忽然插嘴道:“副座可能夠確定那廝不是碧螺島主於叔初麼?”

衛浩沉吟一下,道:“口音絕對不像,但事情難說得很,放目當今武林之內,只有他有這種功力和爲人行事有此可能。”

他歇了一下,又道:“本座與他在漆黑的樹林內換了一招,各無所得;其後本座自道姓名來歷,那廝聽後忽然遠飈,可見得他與本教總有點淵源。如果是於叔初的話,甚合情理!”

王-道:“假使兇手是於叔初,敝職自問單獨碰上他的話,恐怕也走不上二十招,副教主及羅香主不會恥笑敝職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吧。”

銀髯叟衛浩道:“王香主所言均是事實。咱們都是自己人,何須隱諱。那神秘兇手就算不是碧螺島主於叔初,我等也須萬分小心對付,以免再有折損,本座日後哪有面目謁見教主?”

當下三人商議了一陣,首先決定了一點,那便是關於這個神秘兇手,縱然目下無法擒捉住他,但最低限度也得查出此人姓名來歷與及此人這次出手擊斃九名女尼的用心?

這一點決定以後,便開始商討如何下手之法。王-力主三人不可分開。

他的意見也得到銀髯叟衛浩支持。鐵臂熊羅歷想了一陣,道:“那神秘兇手如是碧螺島主於叔初,倒還好辦,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還可直赴東海碧螺島,尋上門去。若然不是於叔初,而是另有其人崛起於江湖,以此人武功之高,手段之辣,不但我等深覺難以應付,更可斷言此人行將震驚天下武林,因此,我們確應採取謹慎對策。以敝職推想,那神秘兇手殺死庵中九尼,必有用心。在他目的未達之前,暫時不會離開此庵。我們可以乘夜在菩提庵周圍踩查一處合適的隱秘地方,耐心匿伏,總可以見到此人蹤跡!”

銀髯叟衛浩沉聲道:“就是這樣決定。走!”三個魔頭一齊縱落丘下,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刻在菩提庵北面,突然升起一縷簫聲,優美動人。

那一縷簫聲雖不高亢,但傳得極遠。在這寂寞午夜之際,真使人疑是仙家妙韻,從天上宮闕散落凡塵。

簫聲起自菩提庵北方數裡之處,在一片山坡下,有十戶人家,此刻全部緊閉柴門。

在那數十戶家屋前有一方平坦的沙坪,坪上站着四人,都是面向那數十座屋子。最前面的一個,正是俊美瀟灑的宮天撫,青玉簫按在脣邊,奏出沁人心脾的美妙音韻。

在他的後面肅立着一排三個高矮不等的漢子,均是身穿綠衣,頭上蒙着黑巾,只露出眼睛。

過了一陣,簫聲突變,由平和優美一變而爲激昂奮發的音調。

宮天撫身後的三個綠衣人似是受到簫聲感染,個個從眼中露出銳利有力的光芒,看起來他們都好像想仰首向天,大聲長嘯。

突然間一道人影由山坡上一排屋子後面躍升起來,眨眼間已縱落在沙坪上。

宮天撫簫不離口,繼續吹奏,但曲調突然又變,竟然由激昂奮發化爲憂鬱消沉。那支青玉簫奏出的曲調的意思,幾乎比言語或文字還要令人容易瞭解。就算絲毫不懂音之人,聽了這抑鬱的簫聲,也頓時要感到人生竟是如此短促淒涼,沒有一點可以留戀,剛纔激發的滿腔雄心,不但霎時煙消雲散,化爲烏有,而且眼下就算有人欺負到頭上,也不想反擊。

那個落在沙坪上的人現出身來,只見他身穿一襲淡青色的長衫,身材中等。面上用一塊汗巾包住,只能瞧見那對斜飛的劍眉和飽滿的天庭,還有那雙神光充足的眼睛,卻隱隱流露出兇毒的味道。

此人縱落之勢雖快,但斜插肩上的長劍劍柄上的垂穗卻紋風不動。

他的眼光流動不定,分明情緒尚未爲簫聲所控制。

簫聲在一派委靡不振中,陡然尖銳一響,瞬即恢復原來的低沉。宛如一個萬念俱灰之人,站在萬仞懸崖邊緣,下了決心,突然跳了下去似的。

那青色長衫的蒙面人,身體隨着尖銳簫聲震動了一下,但在宮天撫身後的三名綠衣人卻齊齊發出“啊”的一聲。

蒙面青衣人劍眉一剔,跟着冷冷笑一聲,道:“你們能找到此處,總算有點能力,他們是誰?”

宮天撫停止吹奏,道:“你先說說自己是誰,我宮天撫再爲你們介紹。”

蒙面青衣人緩步走過來,同時擡手掣出長劍,一直走到宮天撫身邊才停步,雙目凝視着三個綠衣人,對身邊的宮天撫卻有如未睹,毫不戒備。

宮天撫爲人自傲異常,見那人的舉止好像不把他放在心上,更加不肯加以暗算。正在尋思用什麼話折辱此人一下,那蒙面青衣人已道:“你們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必有用意。現在都過來,假如你們合力接得住我二十招,那就算是你們有資格矇住面目!”

宮天撫一聽此人的話,當真比他還要驕傲,心中不覺大怒。

但怒極反笑,道:“既是這樣說法,你們三位不妨一齊出手,領教領教這個狂徒的劍上絕學。”

那三名綠衣人右手都握着一支鋼拐,聽了宮天撫的話之後,一齊用左手掣出一柄奇形短劍,劍尖上有個鋒利的倒鉤。但他們除了這兩股兵器之外,背上都還有一樣兵器。

蒙面青衣人眼利如刀,早已瞧見,當下冷笑道:“你們帶上這麼多的兵器,敢是害怕在路上丟失了一兩件,因此來個有備無患麼?”

三個綠衣人都十分沉着,不發一言。

蒙面青衣人長笑一聲,欺身疾進。劍光閃處,化爲三道寒芒,-招之中同時分取三人。

那三名綠衣人各各在眼中露出凜駭之色,左劍右拐一齊揮動。

這三人個個功力深厚,威勢不同凡響。蒙面青衣人似是大感意外,“嘿嘿……”冷笑連聲,劍招疾變,劍上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這一招不但是攻守兼具,分取三人,同時功力大增,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劍光如潮,排空捲到。

三個綠衣人萬萬想不到對方劍上功力能夠陡增數倍之多,都感到對方劍勢重如山嶽,無法抵禦,不禁一齊後退,左劍右拐各各施出神妙護身招數,封得嚴嚴密密。可是那蒙面青衣人劍勢太強,迫得三個綠衣人腳下連退數步,手上連變五招,方始抵住對方的一招。

那蒙面青衣人厲聲道:“你們抵得住這一招,也算得身手不凡,且再接我下面的十八招!”話聲中長劍疾施。但見一片劍光洶涌衝去,忽東忽西,乍左便右,招數之快,世上罕見。

轉眼間已使了十招之多,宮天撫在一旁雖有看出那蒙面青衣人功力奇高,劍招精奧爲自己生平罕見。但像他這等快速打法,一轉眼就是二十招,似乎對那三個綠衣人反而有利。

方在轉念之時,只見那三個綠衣人衣袂拂拂亂飄,彷彿置身在罡風勁烈的千仞峰頂上,宮天撫突然一凜,心想敢情他這一路快速劍法,雖招數已施展過但威力仍存,看來再來數招,劍氣便即布成無法突破的鋼牆。

那三個綠衣人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宮天撫,但眼力閱歷卻都不在他之下,這刻也都發覺了,是時齊齊聯手合力要衝出對方劍圈。

蒙面青衣人澀聲道:“你們還想突圍而逃麼?”話聲中“刷刷刷”數劍迎面攻去,登時把那三人聯手合攻之勢擊散。

宮天撫也厲聲道:“第十九招了!”蒙面青衣人應聲道:“不超過二十招就是!”但見他身劍合一,化爲一道白虹,電掣一圈,竟把三名綠衣人手中劍拐全部擊落塵埃。就在同時之間,那三名綠衣人的蒙面黑巾都被一陣強勁劍氣卷飛,露出廬山真面目。

只見那三名綠衣人之中,竟有兩個乃是出家人,其一牛山濯濯,是個大和尚,另一個頭扎純陽髻,竟是個玄門羽生。

剩下那個唯一的俗家人年約四旬,相貌堂堂。

蒙面青衣人銳目一掃,不覺大大一愣。

那三名綠衣人趁這空隙,各各取出背上兵器,那名大和尚使的是月牙方便鏟,精光閃閃,一看而知那方便鏟分量極重。

那個道人亮出的兵器卻是松紋古劍,劍身上閃出一泓青光。

那俗家人取出的乃是一柄九環刀,略一移動,刀背上九枚鋼環發出一片震耳響聲。

蒙面青衣人劍眉一皺,道:“想不到武林中號稱名門大派的少林、武當,居然教出這等藏頭縮尾的弟子。那一個可是西涼派鐵夏辰的弟子薄公典麼?”

使九環刀的中年漢子微微一震,卻不做聲。

宮天撫突然轉眼望着沙坪右邊的樹叢,厲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快給我滾出來。”

蒙面青衣人接聲道:“我還以爲是你們的狐羣狗黨。喂,你們兩位若然沒有隱衷,何妨現身出來?”

他一口道破匿伏在樹叢黑影中的人共是兩個,顯然比宮天撫高上一着。

這時沙坪上一共五人,十隻眼睛俱注視着那樹叢。隔了一陣,仍然無人現身。大家都開始疑惑那兩人是不是已經潛行逃開?

正在轉念之際,樹叢後面同時發出一聲佛號及一句“無量壽佛”。

人隨聲現,果然兩條人影縱了出來。

衆人掃目一瞥,只見這兩人竟是一僧一道。那三名綠衣人當中的大和尚及玄門羽士,見了這兩人之後,身軀斗然一震,凝眸無語。尤其是那個老道士,鼻子霎時間似乎變得更鉤和更彎曲了。

那個僧人合十道:“超力拜見慧力師兄。”

他身邊的道人也稽首道:“孤木敬謁武當二老左寒子前輩。”

宮天撫劍眉一皺,冷冷道:“想不到碰上少林、武當的弟子,慧力和左寒子兩位道兄命他們暫時退開一旁如何?”

少林的超力禪師和武當的孤木道長對他的話,宛如不聞。這兩人爲了要盡一點心意,設法挽救史思溫一命,於是聯袂出了菩提庵,向石軒中指點之處趕去。地方雖是找到,但幾間屋子裡都沒有人影。他們不肯死心,四處找尋,兜回來時無意中卻窺破了一樁大秘密。

他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慧力禪師及左寒子全是瓊瑤公主的手下爪牙。這刻聽了宮天撫這麼一說,深心裡直希望慧力和尚和左寒子不聽他的吩咐,這樣便可證明他們縱是替瓊瑤公主出力,但並不至於達到完全漠視同宗同門這種情誼的地步。

左寒子陰陰一笑,搶先道:“宮公子不須費心,咱們目下先對付那兇手要緊。他們來得正好,總可以幫點忙!”

慧力禪師卻輕輕嘆口氣,不言不語。但雙眸轉動不停,好像心中在思索一個極難解的問題。

蒙面青衣人斗然仰天冷笑一聲,道:“加上他們兩個也不濟事,都上來吧!”

宮天撫爲人雖是驕傲自大,但心性尚算老實,覺得那蒙面青衣人的話並非虛言。事實上這對手太強,加上兩人,未必有用處。

因此他坦白承認道:“那兇手雖狂,但他的話也有道理”

左寒子陰側側道:“本派之人就算武功不濟,攻敵不克,但自保卻有餘,宮公子毋須過慮!”

慧力禪師眼中突然射出兇光,接口道:“左寒子道兄說得不錯,敝派的武功雖不能稱尊天下,但也差不到什麼地方去,超力師弟你說可對?”

超力禪師恭聲道:“師兄之言,自然不錯!”

蒙面青衣人在那邊接口道:“你們既是自視甚高,那就動手好了。”

左寒子卻趁他說話之際,疾躍到宮天撫耳邊說了幾句話。宮天撫恍然點頭,眼光迅速地瞥視超力、孤木兩人一眼,隨即轉面向那蒙面青衣人大聲道:“你一定要我們一齊動手,若是戰敗身亡,可別怪我們仗着人多勢衆”

“廢話,我若把你們放在眼內,日後還能找……”他突然住口不說。可是衆人都猜出他下面的話,必是想說找一個什麼人較量,只不知他爲何突然又不說出來!

左寒子和慧力齊齊向孤木、超力兩人招手,道:“亮出兵器過來吧”超力和尚首先取出方便鏟,孤木道長則拔出背上的拂塵,緩步走上來。

蒙面青衣人突然大喝道:“你們站住!”他大喝聲中同時舉劍指住超力和孤木兩人。

左寒子似是感到事情不妙,面色一變,口中卻陰聲笑道:“怎麼啦?莫非你忽然感到害怕?若果真是怕我們人多,那就不要他們兩人出手便是!”

蒙面青衣人怔一下,嘴脣蠕動一下,好像想說什麼,但又被左寒子激起傲氣,終於冷然道:“沒有什麼啦,都一齊上來吧!”

超力和孤木走到沙坪中,站定在慧力和左寒子身邊,左寒子悄聲道:“這敵人劍術高強,你們不可大意,記得先求自保,並且以策應我方之人爲先,切勿貪功攻敵,冒失輕進。”孤木道長低低應道:“弟子謹遵法諭!”超力和尚也點頭示意。

話聲甫歇,突然一陣利劍嘯風之聲傳入衆人耳中,跟着劍氣分頭襲到。這一邊連宮天撫在內,一共六人,都疾快各揮兵器攻拒,眨眼間一片刀光劍影,籠罩沙坪之上,勁風激旋中,沙石飛走。

這蒙面青衣人的劍術別闢蹊徑,威力之大,前所未見,似乎極適合於衝鋒陷陣,在人海中生死肉搏。

宮天撫一支青玉簫功力最強,招數更是精奧,因此遭受的威脅最少。慧力、左寒子兩人比較艱難一點,但他們比起西涼派的薄公典及孤木、超力等三人,顯然又好得多。

激戰了十餘招之後,蒙面青衣人冷笑一聲,道:“機會快到啦,孤木、超力你們兩個傻瓜蛋,馬上就得屍橫就地。”

孤木怒聲道:“貧道如果死在你劍下,只怨自己學藝不精,決不敢怪別人。但你若是繼續胡說八道,可別怪貧道要臭罵你一頓。”

他說得義正詞嚴,神情真摯,一看而知出自肺腑。蒙面青衣人不覺爲之一怔,隨即仰天長笑道:“你破口大罵,我也不在乎,想我此生所忍的恥辱,何止萬倍於一場辱罵!哈……哈……”

孤木道長爲人甚是正派,見他口氣激動真誠;深信不疑,便不做聲。

那青衣人奮起神威,連發數招,把對方六個人迫得有如走馬燈般疾轉。他迥然笑一聲,又道:“適才我說你們兩個是傻瓜蛋,你們以爲我有意侮辱,哼,哼,其實我要取你們性命,當真是易如反掌!”

超力和尚的方便鏟陡發威風,硬碰硬接了對方四劍,雖然到底功力不敵,震退數步。但慧力和尚卻驚詫顧視着師弟,一似不大願意他具有這等功力。

蒙面青衣人一面動手,一面說道:“和尚你最好留點氣力,提防住背後的偷襲。”

超力和孤木自然不是真傻的人,聞言一驚。齊聲道:“你別胡說八道。”

蒙面青衣人道:“假如我是那禿驢或者牛鼻子,自然也不願你們能夠活着返山報告掌門人。”

慧力禪師和左寒子一直都不言語,但卻不是他們不想說話,而是這個對手劍法太高,每一招都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同時對方劍上功力,幾乎十之五六集中對付他們,所以迫得他們只好全力應敵,無暇開口。

宮天撫則全神貫注在對方劍招之上,須知他一身技藝,得自天下武林白道高手,是以胸中所學博雜異常。此刻忽然發現一種從未見過的希世劍法,不知不覺中便全神着意揣摩其中奧妙。

衆人激鬥了一陣,宮天撫突然厲聲道:“你的劍法功力已足以和玄陰教主鬼母一拼高下,但你尚有何懼,不敢說出姓名?不敢露出面目?”

蒙面青衣人傲氣沖天地大笑一聲,道:“鬼母何足道哉!”劍法陡然一緊,把六個人全部圈入劍光之內。這一瞬間除了宮天撫一人以外,其餘五人都險狀百出,五招不到,薄公典首先慘哼一聲,手中九環刀飛上半空,劃出一道精光,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他的人也跟着栽向尋丈以外。衆人匆匆一瞥,但見那薄公典後心直冒出鮮血,似是被那人一劍刺透胸膛而死。但那蒙面青衣人的一劍幾時刺到薄公典身上,沒有一人瞧見。這一來人人都感到一陣心寒。

蒙面青衣人刺死一人之後,劍勢忽懈,那五人暗暗鬆一口氣。

宮天撫想來想去,當今之世可以贏得這廝的人,恐怕只有鬼母、石軒中和於叔初等三數人。以今晚的形勢看來,自己雖然必可逃走,但慧力禪師和左寒子卻不保險,更別說要擒住此人。因此只好希望張鹹等人及時馳援,再不然就得想個妙計,激他動心去找鬼母、石軒中較量,以便全部可以脫身。

超力和孤木兩人自從被蒙面青衣人的話點破,一路尋思,都感到他的話實在不錯。再者對方當真網開一面,好幾次都應該殺傷自己,卻忽然收回長劍,可見得對方實在不須設計激起這一邊的內鬨以取利。

宮天撫突然朗聲道:“閣下雖然可與鬼母一拼,但以我看來,你的劍法仍在劍神石軒中之下。”

那蒙面青衣人先是冷笑一聲,但突然間躍開一邊,收住劍勢,冷冷道:“你的話有什麼根據?”

宮天撫等數人突然解除了壓力,都感到一陣輕鬆。左寒子接口道:“宮公子的話一點不假,就是貧道也曾領教過劍神石軒中的厲害,他真是天下第一位劍客!”

蒙面青衣人陰沉地道:“你們可是認爲我不能取你們性命,所以劍法顯得比他差?”

左寒子忙道:“不是,不是,施主可知石軒中怎樣會享得這等大名的麼?”

他話聲微軟,見對方沒有作答之意,便自己接下去道:“他的成名全憑和鬼母大戰了兩次,最後又和碧螺島主於叔初幹了一場,所以天下震動,無人不知。”

蒙面青衣人道:“聽說在襄陽紅心鋪那場劍會之中,到底還是於叔初贏了。”

慧力禪師接口道:“石軒中雖是在口上認輸,但武林中卻認爲他實在贏了於叔初了!

左寒子接着道:“這都不關重要,石軒中目前比施主你高上一籌的,便是在膽力和名氣兩點之上。老實說當今武林之人,碰上石軒中而和他交手,鮮有不被他的盛名壓弱了幾分鬥志,大概施主也不易例外。”

這些話說得甚是有理,蒙面青衣人雖知他們有意設法脫身,但他卻無法不認真思索這些問題。不知不覺中竟已退到沙坪邊緣。

慧力禪師和左寒子兩人互施眼色,突然悶聲不響一齊出手向孤木和超力突襲。

超力和孤木兩人一直小心戒備,可是誰也想不到以慧力禪師和左寒子的身份,竟會不聲不響出手偷襲,因此他們雖是閃架得快,但身上都受了傷,孤木道長被左寒子一劍劃傷左臂,衣裂血流。超力和尚則在左肩被方便鏟的月牙掛了一下,皮開肉綻,鮮血迸涌。兩個受傷的人不約而同地分頭縱退,打算逃走,但旋即被慧力、左寒子兩人追上。

超力和尚宏聲大喝道:“小弟一條性命不值什麼,但師兄你當真就忍心背棄師門,甘作異派鷹犬麼?”

慧力禪師聽了這話,迅急兇猛的招數竟爲之一緩,超力和尚乘隙躍出圈子,轉頭疾走。

那邊孤木道長吃左寒子攔住,左寒子的松紋古劍宛如急風驟雨,勢不可當。孤木道長的佛塵拼命招架,但一則他本門奇奧招數盡爲左寒子所深悉,二則功力不敵,是以僅僅數招已是險象環生。

左寒子極爲注意慧力和尚的動靜,此時忽見他顧念同門之誼,被超力和尚逃走,心中大急。厲聲喝道:“慧力道兄莫爲一念之仁,以致留下禍根。”

慧力禪師矍然一震,眼中兇光暴射,疾又向超力和尚撲去。

孤木道長恨聲罵道:“想不到你賊根難除,不但辜負了本門祖師長老一番愛護心血,殘殺同門。還要唆使別人背叛師門。”

左寒子長劍巧妙毒辣地斜挑上去,竟把孤木頭上冠髻削掉,只差一點便把他頭蓋骨劈開,孤木駭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開口,全神應付。

超力和尚縱到沙坪邊緣,忽見暗影中出現兩條人影,當先一人身穿華服,手持金龍鞭,面目無情,後側的一個身穿綠衣,裝束與左寒子等人相同,頭上也蒙着黑巾。

他哪裡知道當先的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無情公子張鹹,心想在張鹹後面的綠衣人,說不定又是哪一派中的高手,大約極爲難鬥。要衝過去,還是攻取張鹹爲妥。當下掄鏟直掃過去。

無情公子張鹹冷哼一聲,金龍鞭靈巧地迎上來,龍頭碰在鏟上,發出一聲震耳巨響。

超力和尚萬萬想不到對方使用軟兵器也有如此沉勁兇猛的力量,手中方便鏟雖然沒有震開多少,便也沒有迫退敵人。

無情公子張鹹這一鞭沒有擊退對方;心中大感羞惱,厲聲道:“咱們再比一比膂力如何?”

超力和尚突然間靈機一動,暗忖此人口氣狂妄,竟不知自己在少林全寺之中,膂力僅僅次於勇力師兄。但正因他口氣狂妄,可知此人身份甚高。

當下仰天大笑道:“要比就比,你們就算用車輪戰法,貧僧也不放在心上!”

無情公子張鹹揮手道:“慧力道兄等一等,這個和尚讓我對付”

慧力禪師本已追到超力身後,聞言立刻撤退丈許,道:“張公子請吧!”

無情公子張鹹道:“和尚你要是接得住本公子硬碰的‘龍飛十八鞭’,就算你能力不錯,今晚暫時饒你。”

宮天撫那廂接口道:“張兄有所不知,此僧乃是少林門下,不可任他逃生。”

張鹹微微一怔,超力和尚怕他改口,便故意冷哂一聲,道:“張公子要是不行之後,可以換敝師兄上來,他深知貧僧武功造詣,必可留下貧僧。”

張鹹怒道:“住口,別說你難逃我龍飛十八鞭,就算你招架得住,你以爲就能安然返回嵩山?”

他後面的綠衣人道:“張公子所言極是,他決不能平安返山。”

此人話聲沉着有力,一聽而知必是武林高手之一。

張鹹金鞭起處,迎頭砸下,口中大喝道:“和尚小心招架這十八鞭。”

霎時間但聽“噹噹”巨響,不絕於耳。原來超力和尚也使出一路硬打鏟法,兩樣兵器每一招都碰上。那無情公子張鹹乃是集天下黑道高手絕藝大成的人,這時使出以勇力稱霸一代的“金沙勇士邦達”的硬打招數,是以手中雖是一條金龍鞭,可是勁力之雄,出人意外。

這一邊噹噹連聲巨響中,那廂的孤木道人已是身中數劍,浴血苦撐。忽然一陣急奔的腳步聲傳來,左寒子眼視四面,耳聽八方。方想奔來之人速度極快,應是輕功不錯的人,何以步聲如是之重。

轉眼間一道人影衝入沙坪之內,離左寒子尚有兩丈之遙,已自一拳遙遙擊出。

一團強勁絕倫的拳風破空衝到,左寒子心頭一凜,左手一招“閉門造車”,化卸敵拳之力。右手古劍急如掣電,直抹孤木咽喉。

那人一拳擊出之後,衝了兩步,突然又發出另一拳。這後來的一拳因是順着連環擊出之勢。力量更見剛猛,拳風過處,當真是砂飛石走,聲勢驚人。

左寒子左掌的一招勉強卸掉敵人第一拳的力量,這時右手劍已堪堪抹到孤木咽喉,可是隻差那麼一寸不到的距離,便被逼一個大翻身疾閃開去。

那人衝了過來,突然一掌把孤木迎面捲來的拂塵拍開,健臂一伸,攔腰抱起孤木,轉頭就走。

左寒子先是被此人絕強的拳力駭了一驚,可是跟着又因孤木被抱走之事駭出一身冷汗。眼角忽然瞥見宮天撫已掠過自己,疾追上去。看他身法,比那人要快得多,定然追上無疑,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邊噹噹之聲繼續傳來,震耳欲聾。超力和尚咬牙奮力已招架到第十五招,可是早在第十一招時,他已感到虎口發熱,雙腕都震得麻了。然而對方往後一招比一招有力,他自家也不知如何會再支持了五招之多。

眼看尚有三招之多,勢將無法捱得過去。無情公子張鹹冷笑一聲,道:“少林寺的金剛大力鏟也不過是這樣,今晚可把招牌砸啦。”

須知少林寺這一段金剛大力鏟,多年來號稱是在這二十四路鏟法未使完之前,天下無人能破!事實上像他們這種每一招都硬碰的打法在武林中可說是絕無僅有,因此如若據此而說少林的金剛大力鏟徒有虛名,卻大不公平。

超力和尚突然精神一振,手中方便鏟倏然反客爲主,連發三招,當真是勢兇力猛,所有觀戰之人無不當場怔住。

這三招如霹靂橫飛,雷霆迅擊,雖是沒有把佔得上風的無情公子張鹹逼退,可是,張鹹的“龍飛十八鞭”也已使完。

無情公子張鹹羞愧難當;可是卻不得不遵諾言,立時收鞭退開一旁。

超力和尚擊退大敵,心力一懈,兩手無法持得住那支方便鏟,“噹啷啷”跌落塵埃之中。

無情公子旁邊的綠衣人倏然躍上去,手中鋼拐指着超力和尚背心大穴,沉聲道:“此僧全仗師門鏟法拼過公子最後三招,但他實在已無一點氣力,只看他躲不開我的鋼拐封住身形,便可證明!”

這綠衣人說話之時,目光一直在無情公子張鹹面上打轉,只等張鹹微一示意,他即出手將超力和尚擊斃。

但張鹹一世自負,哪肯自食其言,突然揮手道:“今宵且讓他逃生,諒他也活不到後日!”

沙坪那邊的蒙面青衣人喋喋大笑一聲,道:“難道竟無一人瞧出那超力和尚,最後的三招,乃是這身穿綠衣的慧力用手勢指點才施展出來的麼?”

無情公子張鹹爲之一怔,兩眼射出無情冷酷之光,凝視着慧力和尚,冷冷道:“他這話可當真?”

這時沙坪之上,張咸和那用鋼拐封住超力後背的綠衣人,固然都集中精神等着慧力和尚的答覆。連那急奔過來的左寒子也緊緊盯住慧力。

慧力禪師輕輕嘆口氣,驀地大聲道:“不錯,貧僧何故如此,連自家也不明其故。超力他得到局外之人指點,僥倖躲過張公子十八招,細論起來,不能算數。”

超力和尚四肢無力,百骸欲散,聽了慧力之言,心頭一涼,幾乎要閉上眼睛等候鋼拐臨頭。

那綠衣人手中鋼拐真不容情,倏然向超力和尚背後命門穴點去。忽地鋼拐一震,橫盪開來。原來那蒙面青衣人趁衆人注意力集中在慧力和尚身上之際,已悄聲息地縱到超力及那綠衣人之間。

隨手一掌,把鋼拐推開。

左寒子雖是智謀出衆,但也想不出這蒙面青衣人何故出手救助超力和尚?當下仰天冷笑一聲,道:“尊駕亦是與少林有什麼淵源?”

蒙面人道:“我只想看看少林、武當的掌門人得知門下有人背叛之事後的狼狽樣子。”

無情公子張鹹面色一沉,金龍鞭掄處,疾撲過去,一言不發,猛攻那蒙面青衣人。左寒子及慧力禪師不敢怠慢,齊齊加入戰圈。

蒙面人劍光一展,不但抵住三件兵器,竟連那手持鋼拐的綠衣人也捲入劍圈之中。

綠衣人本來急於脫身去取超力性命,誰知拼了數招,這才發覺那蒙面人的劍法天下未見,威力之大,足以令人心寒膽落。是以不敢分神,抽空把鋼拐扔掉,亮出背上長劍。

蒙面青衣人功力固然深厚,但最厲害的還是在劍法招數上。

偶爾碰上功力碰不過對方四人合力之際,劍招巧妙一變,立時補助功力不足之處。

無情公子張鹹動手之後,竟也像宮天撫一般對此人的希世劍術着了迷,手中金龍鞭的招數守多攻少,全神探究對方劍法的精奧。

那蒙面人又戰了數招,冷冷笑道:“既然武當、少林兩派中高手也甘爲人鷹犬,目下加上峨嵋派的,我倒不覺得詫異了!”他乃是從後來出現的綠衣人手中劍招,認出了門戶來歷。

左寒子突然縱聲急呼道:“宮公子快來,這廝太辣手!”

宮天撫疾奔入坪中,舉起青玉簫。正要加入戰圈。蒙面青衣人情知宮天撫武功極高,眼下這四個已不易對付,再加上他,可能便有失手之虞。正在轉念之際,卻見宮天撫突然中止了進攻之勢,站在戰圈外面,俊眉皺蹙,如有所思。

左寒子深感奇怪,抽空急問道:“宮公子可曾追上孤木?”

宮天撫嗯一聲,道:“追是追上了,但又有別人出頭!”

左寒子失聲道:“可是朱玲麼?”

無情公子張鹹聽到朱玲名字,心頭一震,陡然悟出宮天撫沒有出手助攻之故,敢情是因爲朱玲在暗處瞧看,所以不肯貶低身份,出手圍攻那蒙面人。他一想起朱玲,登時心亂如麻。

蒙面人劍光陡然大盛,把對方四人迫得險象環生。宮天撫一看不對,哼一聲舉起青玉簫。蒙面人倏然化爲一道白光,疾射出去,轉眼間已沒人黑暗中。

慧力禪師怔一下,道:“這廝怎麼啦?噫,超力已乘機逃掉!”

左寒子凝眸苦思一陣,苦惱地嘆口氣,道:“現在形勢已變,就算能夠把孤木、超力兩人殺死,已不中用。”他停歇了一下,又接着道:“以前只有石軒中一人知道,但目下除了他之外,尚有孤木、超力和朱玲等人知悉我等秘密。而那個蒙面的神秘兇手最爲可慮,怎樣也想不出此人來歷!看來此人將是來日瑤臺之會上一大強敵,當不在鬼母、石軒中等人之下!”

慧力禪師低聲道:“左寒子道兄之言有理,那神秘兇手的武功已可與鬼母、石軒中兩人鼎足而三,同時此人手段狡譎毒辣,剛纔一見宮公子想出手合攻,便飄然遠。換了鬼母或石軒中,決不肯作此打算。因此這廝幾乎比石軒中、鬼母更難對付!”

宮天撫、張鹹兩人均有同感,齊齊頷首。左寒子低聲道:“貧道愚見,認爲目下須分出一人速與公主聯絡上,向她稟告今晚發生一切詳情。並請求公主親自出馬,佈下天羅地網,務必在瑤臺大會期前,將那神秘兇手除去。”

宮天撫和張鹹商議了一下,便決定由左寒子去謁稟瓊瑤公主,他們則另作佈置,監視住那蒙面人的行動。

這刻在菩提庵內,那清音大師正含悲忍痛殮葬庵中九名女尼的屍體。

全庵幾乎都燈燭通明,剩下連清音大師及慧根女尼一共尚有八人,都忙於誦經做法事。

清音大師一直忙到天色大亮,這纔回到自己靜室之中,白鳳朱玲卻已在房中等候,見大師進來,立刻稟道:“師父,徒兒已發現那兇手蹤跡了!”

清音大師肅然道:“好極了,兇手的姓名是……”

朱玲道:“徒兒尚未查出!”

“他是那一派的?武功如何?”

“武功高強極了,徒兒從未見過這一路劍法,每一招都是險奇之極,往往敗中取勝,死裡逃生,真是再奇也沒有了。”

“哦,連你的眼力也會看不出他的來路,那麼此人目下在什麼地方?爲師要請出‘白龍令符’,找這萬惡兇手周旋……”

“慚愧得很,徒兒也不知兇手下落。他矇住面部,所以連他的樣子也認不出來。據徒兒所知,這神秘兇手出庵之後,又殺死兩人。一是玄陰教的火判官秦崑山,一是已投效瓊瑤公主的西涼派好手薄公典!目下玄陰教及瓊瑤公主等兩批人,都跟這神秘兇手結下血仇。但是他們尚未敢輕舉妄動,看他們的佈置,好像要等鬼母及瓊瑤公主兩人親自來此。徒兒因急於掩護超力禪師及孤木道長兩位安全撤回本庵,因此當時雖見神秘兇手離開那處沙坪,卻無法追蹤下去……”

她歇一下,然後深思地接着道:“那神秘兇手雖然沒有露出本來面目,可是……”她突然又停口不說,清音大師等了一陣,便道:“如你未能確定,還是別亂猜!”

朱玲道:“徒兒不是猜測,只是剛纔忽然想起別的事。”

她微微一笑,清音大師也感到這個女徒弟嬌美無倫,豔比春花。心中不禁微生感慨,覺得像朱玲這等美麗的人,又嫁得天下英雄都傾心折服的石軒中,可說是得天獨厚。可是正因這樣,冥冥數中註定要不斷遭受種種磨難。

朱玲道:“師父,你幹嗎這樣瞧我,難道忽然間認不得徒兒麼?”

清音大師嘆口氣道:“沒有什麼,你把要告訴爲師的話,都詳細說出來吧!”

朱玲道:“先說那神秘兇手好了,徒兒只見到他鼻子以上的眼睛眉毛及額頭,但覺得非常眼熟,我知道以前一定見過此人,可是又覺得和他頂多見過一兩次面,所以無法想得起來。徒兒推測那兇手必是個相貌美俊的年青男人,從他陰險森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爲人心胸狹窄,冷酷無情,行事出手十分毒辣!”

清音大師道:“你如果不是受他行兇之事影響了觀察力,則此人勢必早已是個血腥滿身之人!”

朱玲道:“師父說得不錯,徒兒自信觀察那神秘兇手之時,尚不至於被其他因素所影響!”

她停了一下,又道:“現在要說到剛纔我忽然想起之事,那就是孤木道長、超力禪師的事!他們兩位被宮天撫及張鹹手下的綠衣人追擊,看來那些綠衣人都大有來歷,甚且可能就是與孤木道長及超力禪師同門同戶,所以他們急於要誅殺孤木道長和超力禪師……”

清音大師微訝道:“這不會是真的吧?想那少林、武當兩派門規何等嚴厲,誰敢作出背叛師門之事?更何況還要追殺同門之人?孤木道長和超力禪師兩位怎樣解釋?”

“他們還沒有說過什麼話,當時孤木道長被一個身材矮瘦的綠衣人追擊之下,身負數劍,我遠遠見到後即請胡猛大叔疾奔上去把孤木道長救出。宮天撫疾追上來,徒兒出面攔阻,本待詢問他一兩句話,可是宮天撫一語不發,立刻退回。這時超力禪師正和無情公子張鹹打得激烈,打完約定的十八招以後,那神秘兇手在一旁以言語相激,另一個綠衣人突然用鋼拐威脅住超力禪師。他們又說了幾句話之後,那綠衣人正要下手,神秘兇手卻又突然出手救了超力禪師,並且與張鹹等激戰起來。超力禪師乘機脫身。

其後宮天撫也要出手聯攻,那神秘兇手忽然遠-,而徒兒爲了超力禪師等安危,不敢跟蹤,便回到尊庵。徒兒是想等和師父商討過此事之後,才設法探一探孤木道長及超力禪師兩位的口氣……”

清音大師沉思一陣,頷首道:“照你所述,那些綠衣人之中,必有與孤木他們淵源極深之人無疑!不然的話,就算你不去探聽口氣,他們也會找你詳論昨夜得失!爲師另外尚聽出一點,就是那神秘兇手的劍法武功,既能力敵張鹹等數人,恐怕已可與石軒中大俠相提並論!”

朱玲道:“玄陰教三人尚在本庵左近埋伏窺伺那神秘兇手,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情形,相信在秦崑山被殺之時,都吃過大虧。由此推論,再加上師父適才想到的一點,這神秘兇手碰上軒中的話,定是震驚天下的一場龍爭虎鬥!因此……”

她沉吟一下,接着道:“因此徒兒打算暫時不理那神秘兇手,等玄陰教及宮、張他們和他真正大大拼上一次之後,我們纔出手不遲!”

清音大師想了一陣,緩緩道:“爲師不信天下間除了你丈夫之外,還有人接得住本門的‘符風珠雨’絕藝,不過話說回來,爲師多年來託庇佛門,已無嗜殺之心,假如那神秘兇手作孽太多,自取滅亡,則由誰把他除去也是一樣。……”

朱玲鬆一口氣,道:“那麼師父你是決定暫時忍耐,看看情勢如何再說了,是不是?最好能等到軒中回來。那時候就算玄陰教主鬼母,瓊瑤公主,加上那神秘兇手等都到此地,也不須畏懼了!”

清音大師聽了朱玲的話,微微搖頭,但口中並不說什麼。朱玲乃是冰雪玲瓏,聰明絕頂之人,眼珠一轉,粲然笑道:“師父雖不拒絕徒兒建議,但也不十分贊成,爲什麼呢?”

她停一下嘴,略一思忖,又接着道:“師父不拒絕的是徒兒的萬全之策,假如軒中能夠在後日子時以前回到本庵,則不但他是助戰的主力,其餘像鄭敖兄等人都已恢復功力,我們更加聲勢浩大,足以與天下任何幫派抗衡。而師父不大同意的,徒兒猜是……可是爲了本庵九位同門慘遭毒手,但兇手動機不明麼?”

清音大師眼中微露悲悼之色,緩緩道:“你猜得對,我們目前不僅要對付那神秘兇手與及宮、張、衛浩等兩派之人。還須事先知道那兇手的動機。再者,本庵藏寶之事,若然傳揚出江湖,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

朱玲道:“昨晚師父剛剛說到藏寶之事,就被那班人打斷了話題。”

“爲師在本庵隱修數十年以來,從未親自去探過那藏寶,不過聽你師祖昔年說,藏寶地點事實上不在本庵中,而在庵南數裡外的山腹之中。不過入口處卻在你見過的那座茅屋之內,從那入口進去,有條地底通道長達十里以上,彎彎曲曲的直達山腹……”

朱玲細長的眉毛輕輕皺一下,道:“究竟那山腹中藏有什麼寶物呢?師父可知道?”

清音大師搖搖頭,道:“你師祖和我都是方外之人,就算那山腹中藏有富可敵國的寶物,我們也不會動心。不過據你師祖俠尼檀月大師說,當年黑道中比鬼母師父木靈子名頭還要高的天玄叟龐極,曾經按照着一塊玉笏上面刻着的地圖,尋到本庵。據天玄叟龐極說,那支玉笏是他在一隻野鳥爪上取得,特意按圖索驥,尋到此地,瞧瞧有什麼東西,你祖師因藏寶一事,乃是本庵世代相傳的一大秘密,心中自然知道。當時天玄叟蒐集了天下罕見奇珍多種,任何寶藏也比他的不上,所以絕無攫奪之心,只想看上一眼就走,並且答應保守秘密。”

朱玲低哎一聲,道:“祖師一定被他花言巧語所動,讓他探究寶藏了?”

清音大師笑一笑,道:“你得知道那天玄叟龐極雖是黑道中鼎鼎大名之人,但他平生酷嗜武功和希世奇珍,所以極少有爲惡之事,同時他一身功夫,幾乎已集當時武林中各派絕藝之長,你師祖就算和他動手,也未必趕得出庵,不過正因此故,你師祖才拒絕他探究藏寶。”

朱玲大奇道:“師父這話,徒兒可就聽糊塗啦!”

“那也沒有什麼可出奇的,因爲你師祖知道在那山腹寶藏之處,危機重重,本庵以往所出高手不少,幾乎都完全毀在那處山腹之內,所以她不想這個沒有惡跡的武林奇人也葬身其內。”

朱玲大喜道:“可是真的麼?這樣說來,昨晚那些人想搶奪寶藏,以後就由得他們進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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