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龍的西南之處,乃是那傳言之中,非常神乎其神的苗疆之地。
苗疆裡的苗族人,幾乎個個都是會用蠱。他們的蠱術是從千年前便已流傳下來的,比起那些毒藥之流,都是更爲的讓人聞風喪膽。
因此,在毫無意外的成功收到了天機樓的邀請,九月初九之日務必前往去參加天機試煉後,讓宮炎坐鎮京城,冷然只帶了常欒一人隨侍,便陪着夜離絕率軍行了半個月,到達了苗疆之後,還未挺進那比起京城略顯溼潤的盆地,大軍便是在外圍駐紮了起來,直至探討商量好了對付那些奇特蠱民的對策,大軍方纔再次啓程,直逼苗疆的中心,蠱城。
蠱城,不僅僅是湘西之地的中心,更是此次大軍所要殲滅叛賊的地方。
據準確消息稱,西南苗疆之地,以蠱城爲首的苗疆人,利用蠱蟲蠱術來迷惑普通民衆,已然是要自立爲王,與墨龍皇室相對。
因此,在值此天機試煉即將開始的時期,夜天耀任命夜離絕爲主帥,直接率領十萬大軍進軍湘西,希望能在夜離絕代表墨龍前去參加天機試煉前,將墨龍境內的這唯一一處動亂給清理乾淨。
而同樣的,此時此刻,不止是墨龍境內如此,就連鄰國大炎也是在抓緊着一切時間掃平境內動盪,以對那即將到來的天機試煉,做好萬分的準備。
且不說大炎那邊也是邊境叛兵動盪不堪,墨龍這邊,夜離絕一率大軍剛入湘西境內,便是遭到了叛賊猛烈的攻擊。
無數的蠱蟲伴隨着詭異奇特的樂曲聲從地底鑽出,那些自叢林間培養出來的蛇蟲鼠蟻更是數不勝數,“窸窸窣窣”的就從城鎮裡爬出來,逮着最前方的士兵便是要鑽進他們的鎧甲中,試圖生生吸食了士兵們的血液。
卻見火光乍然四起,後方大軍裡不斷的用投石器向戰場上投去一枚枚火彈,火彈炸裂間,熾熱的焰火砰然四射,灼燒得那些蟲蟻都是“吱吱”作響,腐臭難聞的氣味刺鼻無比。
火攻之後,便是水淹,兩招雙管齊下,大軍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很快便是深入了湘西的內部,眼看着距離蠱城越發的近了。
這日,夜離絕剛下達了接下來的攻城任務不久,距離指定的時間還有幾刻鐘,他卻是被常欒給叫着了,說冷然有事,在軍營後方的山頭上等着他。
夜離絕不疑有他,隻身便去了。
卻在夜離絕駕馬走後沒多久,冷然從安置糧草的地方回來,要找夜離絕商量什麼,卻被告知夜離絕去後山找她了。
她當下暗道不好。
一邊命人即刻去尋找常欒之時,一邊飛身上馬,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後山。
耳邊風聲呼嘯,戰馬太快的速度幾乎讓人看不清路邊的風景。冷然眼神微沉,心中的殺意幾乎要抑制不住。
早在大婚那日,她接了單子要去暗殺禮部尚書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華夏閣內絕對是有着內應的存在,且那內應,恐怕地位還不低。
可她卻是沒有想到,那內應地位不僅不低,反而還是她的三位副閣主之一,從醫谷舊部裡被選拔出來的常欒。
常欒……
冷然微微抿起脣。
可知道這個時候讓她或者讓夜離絕出事,對那天機試煉過後的大陸格局動盪,會產生怎樣大的變故?
常欒背後的人是誰?
誰想要她和夜離絕死?
常欒是和宮長轍一派的麼?
冷然越往下想,臉色便越發的陰沉。等到她來到了那所謂的後山,看見了後山上的境況之時,面色終於是佈滿了冰冷的嗜血之色,滔天的殺意再也抑制不住的噴薄而出。
“鏘!——”
通體暗黑,不待一點光澤的狼王匕猛地被投擲而來,一下子便是砍斷了那要落到夜離絕頭頂的寬刀背。
那持着寬刀的苗疆人擡眼一看,油彩銀器掩映之下的臉色猛地一變,當下便是後退開來,快速的呈圓圈狀,將已經趕到了夜離絕身邊的冷然給包圍了起來。
冷然下馬來,半跪在夜離絕的身側,低聲道:“怎樣,還能撐多久?”
此時的夜離絕已然是臉龐發黑,一雙永遠都是充斥着冷意的眸子裡也佈滿了倦怠之色,彷彿隨時都能睡過去一般。聽見冷然的話,他微喘了口氣,輕聲回道:“是衝着我們兩個來的;常欒只是其中的一個。”
他並未回答冷然的問題,但冷然也聽懂了他這兩句牛馬不相及的話。
前一句話是說,他被引來這裡遭受了埋伏,不僅僅是針對他所下的圈套,也是針對冷然的;後一句話是說,常欒只是設下圈套的人的其中之一,對方的人仍有很多。
冷然脣角抿得更緊了。
她擡眼看了看周身。
後山茂密的山林間,冷然身處的這個包圍圈裡,已然是被層層疊疊不知道多少的苗疆人給圍起,一條條毒蛇毒蟲也都是“嘶嘶嘰嘰”地發出刺耳的叫聲,對着圈內的兩人虎視眈眈。
冷然眼底有着濃郁的煞氣在翻騰,她爲夜離絕把了脈,確定他的確是被蠱蟲入體,但已經憑藉着深厚的內力阻撓着蠱蟲不要深入肺腑。她心下有了些許計較,轉手點了他幾處穴道,當着衆人的面喂他吃下幾顆藥丸後,便是堂而皇之的在他周身幾丈處灑下不少的藥粉,爲他做了個雖然簡易,卻也極難被人蟲突破的小防禦圈。
爲夜離絕的安全做好了防範,她在一邊蹲下,面無表情的從身上各處取出了不少的東西。
圍着的苗疆人不由都好奇的看過去。
結果不看還好,這一看,一個二個全都變了臉色。
但見冷然先是將那柄被釘在了地上的狼王匕拔出來,放在身前,手一抖,便是滑出了第二把匕首和一卷天蠶絲。她轉手撫上自己的小腿,取出來兩把泛着冷光的短刀,再一摸大腿,又拿下兩隻精巧的飛鏢。隨後按了按腰間,拿下附在腰帶之內的軟劍,接着數十個瓶瓶罐罐紙紙包包便也不知道是被她藏在了哪裡給取了來。
目瞪口呆的看着冷然身前地面上擺放了一大堆的東西,包括夜離絕在內,衆人都是感到無比的驚歎。
別看冷然那身板那麼纖瘦,皮包骨頭似的沒什麼肉,可誰能想到她那衣服裡,居然藏了這麼多的東西?
果然殺手不愧是殺手啊,全身上下都是藏起來的殺器。
卻見冷然似是沉吟了一下,轉而又是動作了起來。
苗疆衆人的臉色立即變得更難看了。
因爲冷然這次摸了摸頭髮,摸了摸脣,摸了摸肘關節,摸了摸手臂……總之幾乎是將渾身上下都給摸了個遍,那地面上的東西又是增添了大半。
非常纖微細小的毒針,小如米粒的毒丸,薄如蟬翼的刀片……多到無窮無盡,小到大海撈針,只有看不到,沒有想不到。
試想一下,假如有人活捉了冷然,將冷然身上能夠摸得着的武器毒藥全都搜了出來,可誰還能想到,她的頭髮絲上綁着的有毒針,她的嘴脣裡含着的有毒丸,她的指甲裡藏着的有刀片,她的耳墜上塞着的有毒粉……
簡直整個殺人兵器!
看着地面上加起來不知道足夠多少人死得不能再死的殺傷武器,苗疆衆人的視線非常僵硬的轉移到了冷然的身上,不知道她此舉是想要做什麼。
拖延時間等軍隊到來,還是製作毒藥一舉毒死他們?
還不待他們想出個所以然時,就見冷然隨手拿了個小藥瓶,撥開瓶塞,纖細的指尖敲了敲瓶身,發出清脆的瓷器聲響。
難道這就是要發動攻擊的暗號?!
苗疆衆人剛準備進行防禦,卻是不約而同都感到一陣的暈眩,當即都是駭然的看向冷然,卻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不分先後的全都癱軟了,七竅流血而亡。
冷然眸中隱隱掠過一絲冷笑,旋即又將那些從身上拿下來的東西一件件的全都又放回了原位。
確定再沒有什麼東西落下,她站起身來,走到夜離絕身邊,便要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卻被他一把捉住手:“你什麼時候下的毒?”他一直都在觀察着她的動作,卻不知道她是在什麼時候下了這般大劑量的毒。
冷然擡眼看了看那匹隨她而來的戰馬:“馬尾巴。”
夜離絕當下瞭然。
戰馬雖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的,但在未上戰場之時,也只是和普通的馬沒什麼兩樣。馬甩動尾巴是天性,剛纔那些人攔着冷然的同時並未在意那匹戰馬,自然而然戰馬四處行走甩動尾巴的時候,那毒也就不知不覺的發作了。
冷然將男人從地上扶起,正準備帶他上馬,卻是陡然一個側身,避過了一支無聲而來的短箭。
她還未轉頭去尋那短箭來源之地,就被夜離絕給猛地撲倒。
隨後只聽他一聲悶哼,男人那本就發黑的面色,變得愈發的死氣沉沉,嘴角也是流出了烏黑的血液。
冷然立即爲他把脈,眸中陡然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