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響午時分,就傳出大都督鄭鈞謀反罪名,聖顏大怒,誅鄭氏九族,即刻處斬。
京都菜市場,百姓們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就是爲了看看昔日威脅一時的鄭氏一族,如何自挖墳墓。
行令官是南楚王容炅,還有懷江王容情,對着下面將近百來號人,直接扔下行斬令,就聽到慘叫聲一片,人頭倒地,從此,鄭氏在晉天王朝的長河裡,徹底消失。
不,還有慈寧宮的太后,她也姓鄭。
慈寧宮。
鄭燕梳着一絲不苟的髮髻,上面還插着鳳凰朝天的金釵,讓婢女柳煙給自己畫了一個雍赫連炫貴的妝容,就這樣坐在正殿之上。
如果,不細看她按在黃梨椅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的話,都以爲她對聖上真的下令將鄭氏一族處死的消息,沒有任何反應。
無論如何,她身上流着的可是鄭家的血。
鄭家,一夜之間,竟然只剩下她一人獨活,這種刺激讓她一夜之間頭髮花白了一半,哪怕打扮得再過華貴,也抵擋不住她敗落的心境。
下面的侍女們見到太后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種太后大勢已去的想法。
而且他們都已經聽說外面發生的事情,個個都在想着要不要棄暗投明。誰不知道太后跟皇后不對盤,現在鄭氏一族全軍覆滅,他們這羣跟着太后的人還有好果子吃嗎?
畢竟項菲儀纔是皇宮裡名正言順的女主,他們也得替自己想想後路啊。
正在此時,司隸校尉趙傑進來請安。
因爲隨身保護太后安危,他如今就在慈寧宮的偏殿居住。按宮規來說,外戚是不能在宮中留夜的。
只是如今這局勢,太后還在強撐,項菲儀還在審視。
只有赫連炫去處理剩下的叛黨去了。
一時間,太后鄭燕暫時安全下來。
“臣給太后請安。”
“快快起身。”鄭燕忙不迭的扶起趙傑的手,一副很是親近的模樣。
之所以變成這樣,趙傑如何不明,寒喧幾句後,趙傑也不知與太后說些什麼,乾脆又出了殿外,守了起來。
目前的情況,他相當於太后的護林軍首領。
他剛走出去,之前那個瘦弱的太監又過來了。
趙傑一眼就認出他來,劍眉擰起,語氣冷了下來,那醜後又想做什麼?
“司隸校尉,皇后娘娘讓奴才傳給話給你,將軍姓趙,爲何一直幫着姓鄭?莫不是也想變成鄭家人?”
只簡單的一句話,趙傑臉色大變,寬大的衣袖下微微握緊拳頭。可他畢竟是常年在軍旅呆過的將軍,很快冷靜下來。
瘦弱太監傳完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只剩下趙傑回想着這句話,越想越是心驚。他姓趙不錯,所以太后讓他過來保護自己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別的事情。
鄭氏一族被處決,跟趙家無任何關係。
但是他如果再這樣幫着鄭燕,皇后的意思是會遷連到趙家嗎?
一時間,趙傑拿捏不定,舉手無措之際,擡頭望着站在慈寧宮下面一排的禁衛軍,臉色沉重起來。
雖說現在皇后與太后相安無事,但雙方對立之下,形勢還是一觸即發。
該如何選擇?
……
鳳來殿。
赫連炫過來時,項菲儀正接過青芽裝得一碗小米粥,細膩可口,一時貪喜,就多喝了一碗,方纔喝了起來,這人就悄無聲息地過來了。
見赫連炫仍是一副戴着假面具的模樣,項菲儀擰起眉頭,“鄭鈞不是已經解決了,你還不準備恢復正身?”
赫連炫薄脣微勾,棱角分明的臉上淡淡笑意,“你急着讓我恢復皇上身份,可是想跟我這個皇上名正言順在一起?”
項菲儀冷笑,盯着赫連炫戲謔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只是希望你早點實施你的諾言,富甲天下的天龍商團!”
“……”赫連炫怔住,他都差點忘記這一茬。
“還有,”項菲儀似乎嫌打擊的不夠多,放下精美的銀筷,道:“只剩下太后一事,我就算功德圓滿,天龍商團,還有我人身自由,一併都要還給我。”
赫連炫聽到這話,俊眉微皺,沉眸幽深的望着項菲儀,“你想離開?”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
“離開?暫時還沒有這種想法,不過如果玩膩的話,離開也不失爲一個好主意。”項菲儀嘴角一勾,說道。
“不行!”
赫連炫拍桌而起,臉上少見的堅決起來。
項菲儀蹙眉,“我已經兌現我的諾言,你是想反悔嗎?”
赫連炫深深呼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個女人的思緒根本跟正常人不同,他必須好好糾正一下她的思維。
“我沒有想反悔,只是現在只解決了鄭鈞一人,你就覺得這天下真的太平了嗎?我可以將天龍商團給你,但我希望你能留下來,替我一起管好這天下,你可願意?”
赫連炫凝視着項菲儀,這番話他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出自自己之口,並且還是對着一個女人說的。
然而,也直到這一刻,緊張的心跳,還有害怕她會離開的心情,讓赫連炫突然明白一件事情。
江山他想要,但眼前的女人,他同樣也想要!!
項菲儀愣了一下,對視着赫連炫專注而認真的俊眸時,沒來由的,心裡慌亂了一下,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不願意去深想,似乎抗拒着某種東西。
只是留在皇宮?也並無不可,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就算去哪,也都在這片土地,如今除掉鄭鈞,但晉天王朝就真的安寧了嗎?
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明帝容嚴後期奢侈浮華,公開賣官,好色成性,這天下已經亂成一團,鄭鈞不過是個小小的老鼠屎,除掉他,並沒有起多大作用。
對着赫連炫期切的眼神,項菲儀別過頭,原本冷靜的雙眸此刻柔和起來,“好,我答應你留下來。”
赫連炫眼眸閃過一絲欣喜,就聽到項菲儀又說了一句,“但是你不能插手我任何事情,無論我想要做什麼,哪怕要離開,你都不準阻止!”
“可是你剛纔不是……”
“對,我是答應你不離開。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什麼事情,讓我不爽,我還是會離開!”項菲儀冷聲說道。
不爽的事情就多了,赫連炫一時臉色黯淡下來,無事不能的他,遇到項菲儀,也只能認栽了。
“趙傑的事情,你有辦法了嗎?”赫連炫轉移話題,坐在項菲儀的旁邊,因着他過來,餘下的侍女太監們都退下,他只好親自裝了一碗粥,嚐了一口,入口即化,這粥味道不錯,也難怪旁邊這女人吃個沒停。
“已經有了主意,還是這事你有了主意?”
面對女人的反問,赫連炫薄脣微微上揚,“不必,這件事情交給你就好。我要做的就是名正言順的站在你身邊。”
“名正言順?”項菲儀擡起眼眸,望着赫連炫。
“你不是一直讓我恢復正身嗎?”
“是啊。”畢竟現在鄭鈞走了,這皇帝自然也沒有像以前一樣,過得那麼小心翼翼。而且很多大事也得靠赫連炫自己解決了,卻不是將明德擋在外面,自己暗中對付那些害羣之馬,和妄臣。
項菲儀沒說出的意思,赫連炫自是明白。
催促他真正想恢復真身的原因,還是她。
特別是看到她這樣爲保全自己的江山,費心費力時,而自己卻連在明面上支持她的行爲都做不到,只能靠着男寵的在身邊協助,還有容越,這讓赫連炫很是不悅。
“我會讓明德假意稱病,然後招太醫過來醫治,趁機將多年的癡傻病治好,我就可以恢復真身了。”
項菲儀點頭,“這主意不錯。”
既然要回歸身份,再去裝傻,也沒有必要。
“那你就去處理這事,太后跟趙傑的事情,我會搞定,你不必擔心。”
赫連炫含笑,點了點頭。
……
夜幕將臨,皇宮裡寂靜一片。以往吵吵鬧鬧的嬪妃這幾天乖得跟不存在似的,也沒有跑去慈寧宮刷存在感,更別說給當皇后的項菲儀添堵。
白天不出門,晚上天一暗下來,就將各自的殿門關得死死的,生怕禍及池魚。
只有鳳來殿,還是燈火通明,項菲儀拿着傳記細細看着,淡淡眼目說不出的從容,餘下的侍女們動作皆是輕柔無比,殿內偶爾傳出翻頁的聲音。
突兀,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直傳到內殿時,這腳步聲才平穩許多,或是來人知道不能冒犯到皇后。
“臣有事求見皇后娘娘。”
守在門外的紫環定眼一看,認出眼前的人不就是保護太后安危的司隸校尉——趙傑嗎?
他,他怎麼過鳳來殿了。
“請,請大人稍等,奴婢前去看看皇后娘娘歇息了沒。”紫環微微行了禮,這才轉過身邁步走進了內殿。
項菲儀早已經聽到門外的聲響,在紫環還未回話之際,便開口,清脆悅耳的嗓音,“告訴他,本宮已經歇息了,不見。”
紫環見此,復而又退回了殿外。
見着神情頗爲焦急的趙傑回道,“娘娘已經歇息了,不見任何來客,請司隸校尉大人回去吧。”
趙傑一聽這話,就知道項菲儀是故意不想見自己。
昨晚她約自己見面時,便說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求着她,沒想到才隔了一天,她居然拿自己趙氏一族來威脅自己。
如果鄭氏一族不是被項菲儀說斬了就斬了,趙傑也不會這樣着急。
項菲儀心狠手辣的做法,早已經讓百官都知道她言出必行,有仇必報的心性,誰還敢跟她作對。
趙傑一想到家裡老小,更是着急。
他今天想出宮時,就被人攔住,說沒有皇后娘娘的令牌,不得出宮,這就等於變相的軟禁,趙傑只能回頭來找項菲儀。
“大人請回……”
紫環的話剛還未落,就看到司隸校尉大人‘撲通’一下,跪在了殿外,錚錚鐵漢居然下跪,實在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