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知道現在的自己並不算徹底安全了,說不定何時,就有人從哪個角落裡出現把自己“請”回去。
想到西風寒,項菲儀又開始難過起來。但是她很快就從傷心中清醒過來,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情。
她從牀上坐起,視線落在了窗外。透過窗子,項菲儀能看見半條街道。街上同京城比起來要冷清的多,但是也還算的上是人來人往。叫賣的,閒逛的,什麼樣的都有。
項菲儀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很幸福。她以前還在將軍府的時候,總是出去胡鬧,對京城的大街瞭解的不得了,甚至連青樓她都去過了。
但是自從進了宮,生活便被各式各樣的心機,爭鬥,擔憂等等情緒所填滿。即使後來她去了雅蘭苑,也偶爾回去街上逛一逛,但是那時候她依然是不自由的,對於一個身不由己的人來說,看着街道的心態和常人是不一樣的。
項菲儀坐在逐鹿鎮悅來客棧的天字二號房裡,這一刻,她是自由的。她看着窗外的人流,腦海裡只有一句話:這就是生活。
很快小二就把兩道小菜和牛肉給送了上來,配了碗白米飯,穩穩當當放在桌子上。項菲儀又提了一次燒熱水的事情,看他點着頭出去了,這才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餓了一整天的項菲儀才聞到菜香,饞的險些流出口水來。深深吸了口氣,鼻腔裡充斥了滿滿的濃郁香氣。項菲儀拿起筷子先夾了口菜放進嘴裡嘗,覺得味道還挺不錯,又擡頭確定門關好了,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她實在是太餓了,三下五除二一般的就把食物統統解決了。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一臉滿足。
剛吃飽,敲門聲就響了。項菲儀應了一聲,對方打開門,便見兩個比較壯一些的男子合力扛着一個大木桶搬進了房裡。“姑娘,您要的水。”
見兩人把木桶放在了屏風後面,項菲儀點點頭:“好,放那裡就行。順便把這桌子收了吧。”
“好嘞。”其中一個看起來更機靈些的接了口,快速收拾好桌上的盤子和碗,疊在一塊搬了出去。“姑娘,還有什麼事情您吩咐既是。”關門的時候還不忘提了一句,兩人這才走了。
項菲儀鎖好門,又順便落下了所有的窗子,確定很安全之後,才找出換洗之後要穿的衣服,走去了屏風之後。
其實項菲儀逃離西風寒帶出來的東西並不多,就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面是兩套換洗的素色衣裳,一些銀子,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銀子帶的並不多,項菲儀必須省着花。即便如此,這還有可能不夠她支撐到日暮城。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都會盡可能拿別的東西代替。比如在礁溪村的時候,她也是給了兩個奶娃娃一人一隻玉鐲子。因爲這種時候,對於項菲儀來說,銀子比任何東西都要值錢。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可能去典當變賣什麼的,誰知道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走漏了風聲,那可實在是太不划算了。
項菲儀舒舒服服了清洗了一番,吃飽喝足又清潔妥當,她讓人把水桶搬了出去,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想,躺在牀上就沉沉的進入了夢想。
這一覺睡的很是香甜。
聽說村民們起早貪黑的幹活,每天一倒在牀上就能睡着。這是因爲長時間的做活兒,身體消耗太大,精神和體力都不足。吃飽了飯補充了體力,但是精神卻需要睡眠來彌補。
就好比項菲儀在將軍府的時候,偶爾會很認真的去練功,練了一整天,晚上用過膳就覺得困得慌,回屋便能睡着。
項菲儀爬了一整日的山,又見不着人,體力和精神都受到了雙重的消耗,所以也會覺得特別的累。她從來沒有這樣辛苦過,即便耍心機使心眼,那也只是單純的精神消耗。和現在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了。
項菲儀美美的睡了一個飽,醒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她下樓隨便點了些吃的當做晚膳,把肚子填的滿滿的。轉頭去看客棧外頭,見街上還有些人,天也沒有完全黑下來,便決定出去逛一逛。
傍晚的逐鹿鎮透着一股子寧靜的安詳,猶如哺乳的母親一般,溫柔的,慈祥的令人感到心安。
街上還有些人,但是也不是特別多。三三兩兩走着,散散步,或者爲了別的什麼事情。項菲儀向小二打聽了一下逐鹿鎮的大致構成,哪裡是主街,哪裡是官府,哪裡逛夜市,哪裡有風景。
小二說夜市旁邊就有一個小小的風景區,是一個不太大湖泊,夜裡的時候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會很漂亮。
項菲儀下榻的悅來客棧就在主街道上,離夜市很近,過去兩條路就是了。
她先在主街上逛了逛,街上已經沒有什麼小販了,鋪子裡都沒什麼能吸引人的東西,寥寥無幾的幾個小攤子上也都是些毫無新意的。
順着小二指的方向,項菲儀走了差不多小半柱香的時間,轉了個彎,在街頭就發現人多了起來。再往前走一些,快到街尾的時候,已經能看到許多人了。
走出巷子,只覺得嘈雜聲撲面而來。夜市已經開始了,人聲鼎沸,一派熱鬧。夜市是以環狀構成的,中間圍着一個湖泊,項菲儀知曉,這一定就是店小二說的風景區了。
月光下的湖泊泛着盈盈的光,朦朧而又夢幻。若是忽略掉周圍的喧鬧聲,項菲儀甚至有一種錯覺,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皇宮裡,眼前就是後宮她最愛流連的明月湖。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意識罷了,項菲儀很清楚,自己早就離開了皇宮,到了西風寒,之後她又從西風寒逃了出來,抵達了現在自己所在的逐鹿鎮。
和京城比起來,逐鹿鎮佔地面積小,而且人口也少。但是事實上,和大多數鎮子比較一番,靠近京城的逐鹿鎮其實是個很繁華而又熱鬧的地方。
這裡的人口一點兒也不少,鎮子也很大,甚至比一般的城還要大些。每天晚上都會有夜市,就在這個固定的地方,靠着逐鹿湖,很有一番味道。
逐鹿湖。一開始項菲儀聽說這個名字的時候,很是詫異了一番,不過轉念一想,用鎮子的名字來命名湖泊,可見這道風景也是鎮裡的瑰寶之一。特別是當項菲儀親眼看到了這個小湖,心裡面也便認同了這個名字。
逐鹿。項菲儀特意問過店小二爲什麼要叫逐鹿鎮。店小二說,在很多年以前,外邦的人曾經打進來過,但是最終在這個鎮子上,被剿滅了。當時皇帝爲了紀念這件事情,因而給鎮子賜名“逐鹿”。頗有一種鹿死誰手,天下唯我的味道。
“姐姐,買只花燈吧。”正感慨着,冷不丁被人拉住了衣角。項菲儀側頭去看,只見一個個子嬌小,面容青澀的小姑娘正睜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花燈?”項菲儀重複了一遍,這才注意到小姑娘手上提着的幾隻竹編的花燈。
“對啊,姐姐是外來人吧。”小姑娘體諒的笑笑,解釋起來:“明日就是逐鹿鎮一月一度的花燈會了,因爲下個月就要趕着過年,所以這是逐鹿鎮今年最後一個大節日了。姐姐要不要買個花燈?明日好拿出來玩兒?”說罷,還不忘推銷自己的東西。
項菲儀其實並不準備再多待一日,但是看着小姑娘滿臉期盼,還是不由自主的把視線移向了她手裡的花燈。
這一看,便捨不得移開眼睛了。“好漂亮的花燈!”
“呵呵,姐姐倒是趕得巧。這可是我哥哥親手做的呢。哥哥每月都會做五個花燈,月池自己留一個,其他的都會拿出來賣。因爲哥哥的花燈着實做的很好,所以想要和有緣人一道兒分享。”
“確實很漂亮。難得見到這樣精緻的花燈。”項菲儀讚賞的點點頭,湊過頭去更仔細的打量那幾只燈籠。
每一根作爲支架的竹子都修割的一般粗細,一眼看去就覺得很細緻,手感也很好。糊的紙外面還鋪了一層薄紗,上面的畫一看就知曉是親手畫的,生動且唯美。
其實項菲儀很喜歡花燈。這都是自小養成的性子了,因爲在她的回憶裡,使她的趙哲羈絆最深的東西寥寥無幾,花燈卻是其中之一。所以一直以來項菲儀只要看見花燈,就會緩一緩腳步,看上那麼幾眼。但是她很少會去買,總覺得和記憶裡的模樣有那麼些落差。
項菲儀看着小姑娘手裡的燈籠,心裡面極其喜歡。不僅僅只是因爲它做的精緻,更大的原因在於,項菲儀腦海裡的花燈,就是這樣一副模樣。一筆一劃親手勾勒出的圖,一張紙一根竹子認認真真的編制而成,還要有別出心裁的特色,就如同這紙糊外面的那層紗。
項菲儀一眨不眨的看着其中一個題了字的花燈,眼睛都不捨得移開。“妹妹,你這花燈,怎麼賣的呀?”
“姐姐喜歡哪一隻?”小姑娘剛問起,擡頭便看到項菲儀緊盯着的視線,她無聲的笑笑,將手裡這隻唯一題了字的花燈遞到了她面前:“是這一隻麼?姐姐喜歡這隻燈籠對不對?”
“恩,就是這隻。”項菲儀笑的滿臉溫柔,小心翼翼的將花燈接了過去。“多少銀子?”
“月池今天才出門便遇見了姐姐,想來也是同姐姐有緣。花燈也會擇人,看來姐姐註定是要得到它的。既然如此,月池就把花燈送給姐姐好了。”
“送給我麼?那不太好吧。”項菲儀又看了看花燈,也不捨得還回去。她想了想,問:“妹妹叫月池麼?”
“是啊,月池是在夜裡出生的,家就住在逐鹿湖旁邊。孃親是看着月池生下我的,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
“很好聽的名字,很適合你。”項菲儀輕笑,從袖口裡掏出了之前的那塊玉佩。玉佩上刻了個“月”字,刻印圓潤而細緻,是手工很好的的作品,玉的材質也極好,是玉佩中的上品。“既然月池不要錢,那麼這塊玉佩送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