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兒——”
“爺爺,我沒什麼要說的了,我和他江東海一點關係都沒有,根本沒有理由給他的孩子分股份。他既然能生下那兩個孩子,他就該自己去養活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靠別人!”江慕凡說道。
在謝律師的驚愕之中,江慕凡當場離去。
江老爺子不住地嘆息,謝律師輕聲問:“老爺子,這,怎麼辦?”
老爺子擺擺手,說:“兩條人命橫在那裡,沒有人可以輕易跨越的。”說罷,長嘆一聲道,“把我的那一份拿出來給兩個孩子做信託基金吧,幫着東海把兩個孩子培養成人,我就完成任務了!”
謝律師點頭。
江慕凡大步走出董事長辦公室,程昱風本來是靠着秘書的桌子聊天的,見江慕凡臉色那麼不好的出來,趕緊跟了上去,心中暗叫不妙。
從這時開始,江慕凡一直不說話,兩隻拳頭緊緊攥着,臉色黑的嚇人。
辦公室的門在他身後關上,他扶着桌子站着,心臟跳得厲害,好像要跳出來一樣,眼睛被一層水霧迷濛着,嘴脣不住地顫抖。
他的耳邊,似乎又回想着父親那惡毒的詛咒——
“你們怎麼都不去死?整天在我面前晃什麼?我討厭你們,你們都給我滾!”
“你別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你這個野種,跟你媽一起去死,別來煩我!”
他覺得痛苦無比,整個人都要倒下去了。
可是,在這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訣別的一日,那最痛苦的一幕,他看見媽媽和妹妹抱在一起,像是睡着了一樣,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她們就是不醒來,而他,也嚇得從家裡跑了出去,一下子從欄杆上翻了下去,然後——
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雙手抱着頭,發出痛苦的呻吟。
程昱風隔着玻璃門看到這一幕,根本不敢進去,可是他擔心江慕凡出事——
“你盯着江總,千萬別出事。”他跟自己的助理交代了下,就立刻跑進了電梯。
在grace care的會議室裡,一名設計師正在向管理層報告新一期香水包裝的設計,小曼正坐在角落裡認真記錄着,卻有人推門找她來了。
“誰找我?”她輕聲問。
“匯亞公司的。”來人低聲在她耳邊說。
小曼看了一眼,葉梓辛正在認真地看着ppt,小曼便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小曼見到來的人很面熟,卻是一時半會想不出是誰,只記得他以前去過她住的那個家。
“請問您是——”她問。
沙發上那個高個的男人立刻站了起來,禮貌地笑着說:“我是程昱風,江總的助理。”
“哦,您找我什麼事?”小曼問。
程昱風面露難色,說:“江總他,他有些事,蘇小姐能不能跟我過去一下?”
“他怎麼了?”小曼驚道。
怕她着急,程昱風趕緊說:“蘇小姐別擔心,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在,您方便嗎?”
小曼着急死了,如果江慕凡不是有很嚴重的事,他的助理怎麼會找她?雖然不好請假,可是她也顧不得許多,讓程昱風等等她,就去會議室找葉梓辛了。
疾步往會議室走着,她在想改如何開口。葉梓辛這個人很精明,謊話是根本行不通的,算了,還是實話實說吧。
她便跟葉梓辛說“江慕凡有點事,我想過去看看”,葉梓辛定定地看着她,過了一分鐘,才說:“你去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打電話告訴我。”
小曼道謝後就趕緊出去了,跟着程昱風離開了公司。
“他出什麼事了?您能告訴我嗎?”小曼坐上程昱風的車子,着急地問。
程昱風那緊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用力了,他看了小曼一眼,似乎是用極爲平淡的語氣說:“蘇小姐,我有個建議,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聽?”
“您說吧!”
程昱風沉默了片刻,說:“您辭去在葉小姐那邊的工作,可以嗎?”
“爲,爲什麼?”
“爲了江總!”程昱風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話出口了,似乎他有些後悔地看了她一眼。
小曼沉默了,好久好久。
“他,怎麼了?”她問。
程昱風不想隱瞞,他很清楚江慕凡對她的感情,跟隨江慕凡多年,對於這樣一個專情又長情的男人,即便是身爲男人的他,也會很佩服。於是,爲了江慕凡,他對小曼說了今天的事。小曼大驚,臉色慘白地盯着他。
“江總和他父親的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結,蘇小姐應該是知道的。過去江先生在國外,父子倆不見面,仇恨必定不如現在這樣濃。”正好是紅燈,車子停了下來,程昱風認真地盯着小曼的雙眼,“老爺子捨不得兒子受苦,肯定會想辦法把公司分給江先生一部分的,可是這樣一來,讓江總情何以堪?他自己辛苦打拼多年的結果竟然是給自己最恨的人做了嫁衣,這對他來說,是不是太慘了?他的心理上怎麼承受得了?”
車子又開動了。
小曼想起自己初見江慕凡時的情形,那個時候,算起來好像是他母親自殺的那一年,事情剛剛過去不到半年。
那天,她又被二姐打了,打得很重。她哭的很傷心,可是又怕雲澤來了看見,她就想辦法哄自己不要流淚。可是,那個家裡,她不想待,多待一秒鐘都會忍不住要哭。於是,她撬開了那扇小門上的鎖,那把鎖很舊,容易撬開。她從那裡,走進了江家。
江家有好漂亮的一個小湖,那天天氣很好,湖水倒映着藍天的顏色,好像要把她吸進去一樣。頓時,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什麼都不顧地跑了過去。
今年她整整八歲,可是她從未見過這樣美好的景緻。
藍色的小湖被綠草地包圍,周圍盛開着各種不同顏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好像天堂一樣的美啊!
她跪在湖邊,雙手捧起湖中的水,手一鬆,水就重新掉到湖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漣漪。可是,她並不喜歡那水紋,她喜歡的是陽光穿過水珠折射出的彩虹,她最愛那七彩的小橋。於是,她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樣的動作,一遍又一遍給自己製造出這樣的奇景,小臉上綻放出笑容。
此時玩耍的蘇小曼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觀察她,那個人就在她不遠處的輪椅上坐着,他就是江慕凡。
從醫院出來後的這兩個月,只要天氣好,爺爺就會讓何管家陪着江慕凡在這院子裡曬太陽。而最近,他習慣了一個人出來靜靜坐着,只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起初,他想要趕走她的,可是她那快樂的動作和臉上的笑容,驟然讓他的心停止了跳動,他的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她,最後竟然也笑了。
小湖那邊的女孩子突然發現了他,她好像很害怕,他推着輪椅慢慢走過去。
她怯生生地和他打了聲招呼,他只是哼了一聲,然後別過臉看着他處。
“你不開心嗎?”她的聲音很清脆,好像是從睡夢中聽到的一樣。
他懶得說話。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着前方的樹林,開始樂滋滋地講,邊說邊衝着他笑。
小曼想起那個時候,她的眼眶潤溼了。
“蘇小姐,您對於江總來說有多重要,我想您很清楚。現在對於江總來講,幾乎是到了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的地步。您,”程昱風掃了小曼一眼,“請您考慮下我的建議,好嗎?我們誰都不想看着江總被這些事打垮。”
小曼看着外面的天空,沉默良久,才說:“江慕凡是不會被打垮的,我們只要在他周圍支持他就好。”
程昱風不語。
車子停在了匯亞的停車場,程昱風帶着小曼直接前往總裁辦公室。
然而,總裁辦公室沒有人。
程昱風急了,忙問外面格子間的員工,總裁去哪裡了?
“剛剛去樓上開會了。”被問的人回答。
小曼跟在程昱風身後疾步走進電梯,來到二十六樓的會議室門外,江慕凡的秘書正在門外坐着。
“程助理,剛纔江總在找您。”秘書道。
“江總他,他還好吧?”程昱風問。
秘書沒明白什麼意思,只是說:“江總怎麼了嗎?”
程昱風搖搖頭,看了一眼會議室,可是從外面根本看不到什麼。他想了想,看了小曼一眼,推門走進會議室。
此時,會議已經在進行,一位副總正在奉命向董事局做上半年的業績報告。程昱風走到江慕凡身邊,低聲說“您能不能出去一下”。江慕凡不解,程昱風嚴肅地點點頭,江慕凡起身走了出去。
“究竟——”剛走出會議室,江慕凡剛說了兩個字,就看見小曼站在門外走廊的拐角。
“你怎麼來了?”他快步朝她走去,驚奇道。
小曼望着他,努力一笑,說:“江慕凡,我想要你的一個東西。”
“你——什麼?”他低聲問。
她沒說話,推開身邊一道門,那個房間裡此時沒有人,她拉着江慕凡的胳膊走進去,關上門。
“你到底——”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雙脣就被她吻上了。